“初子看上去像是抽奖中了两万金加隆似的。”若麦碰碰海铃。

“那么丰川同学看起来就好像是终于能从摩天轮上下来了的恐高症患者？我觉得我们俩的比喻水平都很一般。”海铃冷静地点评道。

“我还是比海子强的。起码我真的幻想过中两万金加隆，而在我的想象中我是会这样笑的。”

“咳。”祥子清了清嗓子。

“祥子被火鸡呛到了的话就让你新交到的女朋友给你拍拍。”

初华唰地一下站起来：“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现在除了祥子之外的三个人都停下了刀叉望着她了。她不得不磕磕巴巴地开口：“情况……就是这样，我和小祥……”

刀叉被放下，和盘子碰出清脆的响声。祥子也站了起来，帮初华补上了后半句：“在交往。”

海铃带头鼓了两下掌：“恭喜恭喜。”

“不许在有求必应屋做有的没的，起码在我毕业之前我主张那里是我的正经地盘。”若麦说。

“有的没的……”初华几乎要把脸埋进盘子里，半晌才挤出一句气若游丝的好的。

“祥，要告诉我的事情？”睦凑过来问道。

“就是这个。”

“祥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幸福。”她轻轻地说，悄悄地瞟了一眼坐下紧盯着火鸡的初华，初华的听力也变得很好，她猜初华听得到。

“那就好。”睦安心似的发出一声感慨。

她给初华和睦一人分了一大勺孢子甘蓝，满意地看着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有点苦恼。

没有睡意，祥子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月亮。晚饭后大家一起出门散步，惯例的电影环节结束就是各自回房间睡觉的时间。满月快要到了，从二楼看下去，薄薄的积雪反射着月光。

前段时间在学校帮忙编了太多圣诞花环，加上从旧宅子那边找到的那本《魔法契约问题》，让她想起一个小时候看到过的契约魔法。加入一些如尼文改编，运气好的话也许能获得回应，毕竟在魔杖和现代咒语被发明之前，巫师就是靠自身的魔力直接和自然界沟通的。

她之前收集了些周边的植物，现在拿出来在月光下开始编织着。初华的房间就在隔壁。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壁，她能隐约听到些响动，初华肯定也还没有睡。

初华在房间内踱步，因为不想打扰其他人休息，她没有开灯。踱了两圈之后，又觉得人类的脚步还是太重了，索性变成了金毛犬的样子轻轻地走着。充满各式各样的气味的世界一下子展开了。纺织品的气味，木质地板散发出的气味，隐约的新鲜植物的气味。小祥在隔壁房间做什么呢？金毛犬竖起耳朵，有轻轻地衣物摩挲发出的声音，小祥肯定也没有睡。

今天，不对，日期已经变换了，已经是昨天了。昨天发生的一切会是一场梦吗？祥子想着，睡去之后，一切会回到原状吗？她轻轻地拂过自己的嘴唇，现在回想的话，昨天发生的事像是被一层纱帘笼罩着。温暖的，一触即分的吻，轻得像是落下来的雪。

门外有小小的动静，像是动物的爪在挠。打开门的瞬间，门外的金毛犬身形变化成了初华。她有点局促地捻着一缕鬓发，动作让祥子想起小狗在挠自己耳朵。“我听到一些响动，想着小祥可能还没有睡。”

一望便知，两人都穿着睡衣，但是从彼此的眼睛里连一丝睡意都找不到。

“去看日出吧？穿上外套，我们俩悄悄地溜出去。”初华提议道。她在房间里转悠，一刻不停地想确认祥子是否还在隔壁，万一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该怎么办呢？看到太阳出来会让她感觉好一点。想亲眼确认这一切并不会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而消散。

奇怪的主意，但是莫名令人雀跃不已。她们披上外出的外套，初华坚持给祥子戴上了围巾，尽量不打扰到朋友地从楼上慢慢地走下来。祥子觉得初华在自己家里蹑手蹑脚的样子有一点滑稽，没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我喜欢的人，她想着，她好可爱。

街上理所当然地没有一个人，天快要亮了，街灯已经熄灭。天空呈现出一种冷冷的灰蓝色。随着她们往海边走去，灰色褪得越来越浅。等到站在海滩上的时候，水平线附近已经只剩浅浅的蓝色了。风有些大，如果一切不是梦的话，初华猜测她现在应该拥有些特权，她轻轻地从后把祥子拢在怀里。祥子靠了靠，蹭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水平线渐渐地开始发亮了，红色不知道从世界的哪个角落染了过来，金红色的云彩出现在了浅蓝的背景上。不多时，太阳出现了，起初只是像一个通红无害的圆球。但是仅仅过了一小会，它从地平线完全挣脱的时候，就变得刺眼得不能直视了。

“我放心一点了，”初华在祥子耳边说，“小祥没有被太阳照到就消失呢。”

傻瓜一样，祥子想，就像初华昨天说的，恋爱时人总是免不了说些冒着傻气的话，还没过去二十四个小时，傻话就开始了。

“我有另外一份礼物要给你，不过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一件礼物？”祥子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有她今早编织的东西。

“小祥给我的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算礼物。”

“这是一个古老的魔法契约，一份束缚。”她轻轻地离开初华怀里，转过去与她四目相对，“我不确定能否成功，运气好的话我们能把不安和反复确认心意的部分都省略了。你愿意吗？”

初华重重地点头。

祥子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编织的手环，确认了四下无人之后，她轻轻地为初华和自己带上。“握住我的手，不要放开。”她低声说。

祥子闭上眼睛，感到海风拂过自己的面颊，海浪的声音，风的声音，远处的森林传来的细微响动，魔法和自然之间的呼应。

“常春藤的枝叶缠绕三次，你使我们保有微醺的喜悦，你使我们抵御严寒和不善的窥视。因为你常绿的枝叶蕴含新生的力量。”

初华看向自己的手腕，那些被摘下的常春藤像是重获生命似的开始生长。

“冬青的果装饰在藤上，你使我们拥有不渝的坚持，你使我们期待春季和未来的到来。因为你鲜艳的红果是仙子的路标。”

红色的小小果实开始微微地发亮。

“忍冬的细蔓填补空隙，你使我们享有甜蜜的梦境，你使我们紧密地连结彼此的一切。因为你芬芳的花朵盛着爱的佳酿。”

那藤蔓和枝条组成的环消失在手腕上，留下一圈金蓝相间的印记。

祥子睁开眼睛，打量着她们交握的手，她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是成功了。

“其实原本是用来约束不忠行为的，纯血家族的那一套。和配偶之外的其他人过度接触，印记就会消失。我改动了一些内容，束缚的方向也变成了双向的。”她皱了皱鼻子，“我讨厌想象不忠。”

“现在变成了什么呢？”初华好奇地观察着自己的手腕。

“心意的问题。”祥子说，“如果我们对彼此的心意改变了，环就会散开，最终印记会消失。我给了初华的阿尼马格斯形态缎带一样的印记，人形态也该有一个，你也该给我一个，这样才公平。”

“只要你想，可以随时感应到我的大致状态，”她保证道，“我也是一样。”金色的藤蔓状环纹绕在手腕上，嵌着蓝色的小小果实和叶子，随着呼吸的频率一明一灭地微微发亮。

初华的眼神说明了她想接吻，起码祥子是这样认为的。她带着点恶狠狠的气势亲了上去，分开的时候初华甚至显得有点困惑。“变形试试。”祥子自然地岔开话题，“我想看看是否在阿尼马格斯形态下也能起到作用。”

初华顺从地变成了金毛犬的样子，她抬起前爪感应着，在原来的那圈白毛上，一圈新的魔法印记若隐若现地发亮。

祥子蹲下查看：“看起来没有问题。”金毛犬把头亲昵地搁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犬类湿润的鼻子抽动了一下，风带来了新的气味。

塞缪尔是位住在附近的退休人士，他最近新发展出了晨跑的爱好。就算是圣诞节的清晨，他也一如既往地起了个大早，打算沿着海滩跑一会步。让他意外的是，有个陌生女孩的身形隐隐约约地在早晨的雾气中显露了出来，以及一条长得有点奇怪的金毛猎犬。

“你是住在附近的孩子吗？之前没见过你。”他向那女孩搭话

“是的。”祥子说。她拍拍金毛犬的头：“我家就住在那边。”她指着初华家的方向。

她们看着那年迈的男子越跑越远，才谨慎地快步回到家里。金毛犬敏捷地跳过门口的台阶，在祥子关上门的那一刻重新变成了初华。

“刚刚真惊险，”初华咕哝着，“还好闻到了有人跑过来，要是当着他的面变回来的话，他就免不了要挨一个一忘皆空了。不过塞缪尔先生很爱到处散播消息。我尽快和父母介绍小祥？不然现在就发消息好了？”她摸了摸外套口袋，什么也没有。手机似乎是被她放在了楼上房间没有拿下来。

“初子把父母号码告诉我，我帮你打过去？”若麦的声音从沙发处传来，她们才发现三人都已经衣冠整齐地坐在沙发上了。

“早饭在煎锅里。我们正在等你们回来一起拆礼物，”海铃说，“先上楼去换个衣服如何？”

海铃的礼物堆果然如她自己预测的那样，是最高的。她撕开最大的那个礼物的包装纸，“一束夜骐的鬃毛？”

“这不是B级禁止交易物品吗？”若麦凑过来观察着。

“也许玻利维亚那边不是？”海铃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祥子为什么送了我一本《第五元素探秘：解析》，”若麦抖着她新收到的书，“虽然我知道这本是指定参考书，但我也不想要，明明我挑了一顶厚帽子给你。”

睦默默地拆着礼物，若叶家似乎寄来了些高级长袍，她拆出来略微在身上比了一下，就放到了一边。最终只把海铃送的窥镜、若麦的一袋种子和祥子的新园艺手套小心地收了起来，然后去沙发上翻初华送的植物图鉴了。

初华收到了一本全新的《2018年魁地奇世界杯全记录》——来自海铃。祥子送了她一盒飞天扫帚清洁剂，这应该才是她本来会收到的圣诞礼物。她看向自己的手腕，现在收到更好的了。若麦开玩笑似的送了她一个狼牙飞碟。初华很怀疑这是否在校规的禁止携带物品名录上，预备有空的时候查一查。睦送了她和祥子一人一把干制的食肉风铃草，花朵相互碰撞的时候能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

祥子拆开属于自己的一堆。医院给患者家属寄来的贺卡，打工的店长寄来的贺卡。海铃送了她一套全新的羽毛笔书写套装，还有几沓很不错的羊皮纸。毫不意外地，初华还另外送了礼物，一套如尼文魔法字音表。她把睦的礼物拿起晃晃，风铃似的声音响了起来。圣诞节的清晨，被恋人和朋友环绕。交谈声，撕开礼物包装纸的声音，会客厅电视传来的音乐声。雪从屋檐上滑落，啪的一下砸进前院。她感到自己的一颗心前所未有地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