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华坐在德维斯-班斯的柜台后面，又在翻来覆去地看那张照片。小婴儿熟睡着，小精灵轻轻地晃着摇篮，照片里的一切都在单调地重复。
用那天晚上海铃的话来说，“我第一次见到若叶同学露出可以称得上愁眉苦脸的表情。”
“小睦知道什么吗？兄长应该指的是小睦的父亲？”初华把照片递给祥子之后问。
睦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让初华有些惊讶的是，她求助性地望向了海铃。
“我想我可以说一部分？如果若叶同学同意的话？”海铃说。睦轻轻地点头。
“还记得琳·罗德尔吗？那个能变成欧歌鸫的未登记阿尼马格斯，被阿尼马格斯登记处上报到魔法法律执行司那边，被判处了十二个月的监视居住。”
“后半部分不重要，海子请直接说重点。”若麦也找了张椅子坐下，俨然是要展开一场小型会议的架势了。
祥子捏着那张照片，用力得似乎要把相纸捏皱。初华安抚地摸着她的后背，让她感觉稍微好了一点。照片后面毫无疑问是她父亲的笔迹。栗齐这个名字也有印象，似乎是小时候照顾过她的小精灵，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了。现在看来可能是被父亲解雇了。
“之前我在琳的脑子里看到了些东西，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所以那时候我没说。”海铃看向了祥子和睦，“那个人，或者说那只鸟，知道一些关于若叶同学和她父母的事情。”
“比如什么呢？”
“生子魔药，”海铃严肃地说，“丰川同学应该或多或少地也知道一点。”
祥子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她知道初华大概在状况外，跟她解释道：“长期以来似乎一直有人相信某些纯血家族内部流传着生子魔药的配方。但是实际是不是真的存在，没人能说得清楚。”
初华还是有点搞不清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是小睦的父母想要孩子，所以服用了魔药，于是就有了她，会有什么问题吗？”
“传说中生子魔药需要用到父亲的骨，母亲的血，再加上一个纯洁无辜的灵魂来交换新灵魂的诞生。”祥子说。她摇摇头：“如果是真的，这就是毫无疑问的黑魔法。”
“嘿。”若麦插话，“据我研究。”她假装推了一下不存在的眼镜，“关于这剂魔药，主要的谜不在父母提供的材料那边，而是不知道所谓的无辜灵魂来换新灵魂的诞生是怎么一回事。这部分一定还有些关键的材料和步骤。”
睦重新陷进扶手椅里：“最近这类事比较敏感。”
“通过这种方式出生的小孩本身会有什么问题吗？”初华问。
海铃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知道之后我去稍微查了一下，征得若叶同学同意之后也给我父母那边写了信。小孩和通过自然方式孕育的不会有什么区别。事实上，纯血家族因为世代通婚，不少都在子女方面有困难，可能确实会有通过生子魔药出生的人。”
“如果我说我一点也不惊讶，会很奇怪吗？”祥子收拾好了橱窗之后走过来，“我们似乎还没有好好聊过这件事？”
初华把照片谨慎地收好：“因为我不确定小祥什么时候想聊？”而且我们独处时间太少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添上了一句。
祥子坐下轻轻地靠在她肩上：“睦的父母，对她的态度有点微妙。如果是生子魔药造成的，可能能解释一部分。生子魔药传闻中父母双方都会需要付出巨大代价，导致要么变成溺爱小孩的傻瓜，要么变成一定要在孩子身上讨回点什么的那种人。”
她轻轻地摇头，在初华肩上蹭着，“照片后面写着兄长让他下定决心，说明我也是魔药产物吧。”
母亲早逝，父亲也并不亲密。没有感情，陌生人般的夫妇关系，为了完成任务，使用魔药生下的孩子。相似的纯血家庭。
屋顶上传来扇动翅膀的动静。鸟，但是具体是什么样的鸟，没有人知道。日常生活中鸟的存在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因为若叶家的魔法，变成了不能细究的事情。初华自己也不想费心去分辨哪些鸟可能被控制，哪些才是无辜的野生鸟类。
“若叶家那边在节前试探了一下之后，似乎一直没有新动作了。前段时间小睦生日，她也照常收到了父母的礼物。”初华伸手理理祥子的头发，祥子蹭得她稍微有点痒。
“大约在被盯着。如果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他们自己会跳出来的。”祥子说。
“我之前就在想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睦摆脱若叶家的摆布。她圣诞节没有回去，若叶家没有什么反应。目前霍格沃茨能暂时庇护她，但是毕业之后睦又该怎么办呢？”
“小祥自己有想过毕业之后要去做什么吗？”初华问。
“好像有点遥远？”她微微仰头看着店里木质的天花板，毕业还有两年多，之前一直觉得能收支平衡地独立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小睦的时候觉得很近，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觉得远了么？”
好像确实真的没有想过稍微远一点的之后要去做什么。考试是学年末就会进行的，但想要好好准备考试也并不是为了未来的职业道路做准备，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成绩落后。过去，现在，将来，三者被连结起来，让很多刻意不去考虑的事情又跳到自己面前了。
“从能做到的事情做起，”初华认真地说，“我们先得想办法找到那个小精灵问问清楚才行。接着看情况要不要和若叶伯父或伯母谈谈。也要问问小睦自己的想法。但是小祥也要想想稍远一点的未来，和我一起的未来。”
好像在不久之前自己才是那个为未来感到担忧和迷茫的人。想到这里初华不由得有点感慨。
祥子感到了微弱的温度，她抬起手来，袖子滑下来露出手腕，印记被点亮了。她们之间被紧密地连结在一起，初华总是爱通过反复确认这件事来撒娇。
后院似乎有人幻影显形，一声爆响后，新的气味出现了。初华小心地坐直身体：“有人来了。”
后院还有些之前没有化掉的雪，远远地能看到有位年长女士背对着她们站着。“您好？”初华试探性地打招呼。
那位女士转过身来，祥子认出了来人，走上前去礼貌地说：“德维斯女士，您回来了？”
德维斯女士讷讷地点头：“丰川小姐，和……这位是你的朋友？还是来店里的客人？”
“女士您好，我是三角初华。祥子的……”她看向祥子，收到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高兴起来，“祥子的女朋友。”
“三角小姐，”德维斯女士陷入了思考，半晌，“是我新招的那个打工学生？对部分麻瓜驱逐咒依然有反应的巫师？”
“是的女士，我们在此之前只通过信件交流过。”初华和祥子引着德维斯女士往店里走去，好几个月没回来的店主此刻反而显得像个客人似的。
“我问一句，你们不会是在我的店里认识然后开始恋爱的吧？我从来没想到过这个地方还能有发生浪漫故事的一天。”德维斯女士打量着自己店面凌乱的环境说。
“我们从小就认识，只是最近刚确认关系。”祥子说。
德维斯女士召来一把摇椅坐下，这熟悉的家具似乎终于让她有了点回到自己地盘的底气。“我这次回来和三角小姐有关。既然你们……嗯，我猜丰川小姐也会有听听的兴趣？”
“您请说。”祥子谨慎地说。
“之前我和三角小姐的沟通是她会在我有需要的时候帮忙测试咒语，我也支付了相关的报酬，现在该是她帮忙的时候了？”
“几个月来我一直奔波帮麻瓜问题调解委员会那边办事，现在麻瓜旅游业越来越兴盛，很多巫师私有庄园，尤其是主人不怎么在家的那些，被开放成为景点来参观，导致总有麻瓜被各类恶咒或者巫师的反入侵布置袭击。”她摇摇头，“我在出现可疑魔法道具和复杂魔咒问题时会过去帮忙。”
初华想起了岛上的祥子家旧宅，祥子捏捏她的手，大约是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总之，现在有几处比较麻烦的宅子，可能需要三角小姐的帮忙。丰川小姐想要一起去的话也可以。我帮你们俩一起向学校申请外出。算是外勤？薪水乘以一点五倍。”
她们对视一眼，初华点点头：“我们会一起过去帮忙的。”
“那就好。”德维斯女士长出了一口气。摇椅前后摇动，发出吱呀声。“我做些准备，好了通知你们，最近我会一直在店里，你们就不需要过来看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