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三十九
(米库)
天空微微闭眼时,流过的眼泪,我们将其称之为流星。
天空是世界上最好的诗人。我曾经会写诗,但都妄自抬举为对天空的拙劣模仿。
“当她悲伤,就凋落一片流星。而每每她回想起曾经经历过的一生,星辰就铺满了大地,那是永恒的无星之夜。”
而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看老城区的天空了。
她与沙子不同,不。沙子是在我身边的,她陪了我二十多年。然而那个巨大的天蓝色锅盖,是被我们共同注视的。我们一起牵着的手和她的眼泪同样重要,有时候能让我想起几百年前的雪的灰烬。
我已经打包好行李,店里面虽然不是空空如也,但剩余的都是没用的东西了。两块布一点棉花,竟然收纳了我浑身的家当。
现在,看着手中的防潮膏,站在钢琴之前。
音乐不失为一种语言,这是上过大学的人公知的道理。虽然大学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但是我还是记得自己那个名为“人类学”的专业的。
人类学。曾经的我竟然会觉得这个学科有意思。但是一切的一切,面对生老病死,最终都化为对于一个可以扛着你双脚的陌生女佣的渴望,就像伊凡伊里奇那样。
我并不对将要去到锈名的这趟旅程抱有什么期待,只不过既然有人叫我做了,我就做吧。
用手挑出来一点防潮膏,然后打开琴盖,在击锤上反复涂抹。最后关上琴盖,把稍微有点生锈的琴椅拉出来,坐在上面,双手搭在琴键上。
啊,原来已经生锈了。可惜我本就没有答应那个邻居要保养钢琴以外的事物。
C和弦开头。经典的处理方式。
我喜欢简单的编曲。
这首歌叫世界末日的女朋友。
我拒绝过优对于演奏一曲的邀请,但是我也说过,我并非不会弹。
(作者按:我们一直认为,音乐和文字都是一种语言,而我们也认为,不同种类的语言之间,绝对可以存在相互转换的可能。介于作者不是美院毕业生,更不会用键盘变现出乐谱,所以我们这里斗胆尝试用文字表达音乐之语言。)
米库的乐曲:
(其一)
少女拨开露水
恰好拨开了树叶
然后捡起一根树枝
捅了捅天空
哦,像墙一样厚
用肩膀扛起了缓缓落下的海潮
草履虫在脚下滑过
花斑虎从身上跃起
蝮蛇在脚边缠绕
哦,诞生日,抵抗日!
诞生日,抵抗日!
怪物们会在意你女娲一样的黑发,和
小女孩的身躯
百年,你的身子越来越低
好像这天地是为你打造
我们姑且理解为松鼠的调皮
天空被捅了个洞 就像皮球的泄气
雨水从身上划过 唤醒一小块沉睡的肌肤
……
黄鳝在泥水里踊跃
苔藓被暗潮卷走
树叶的阴影底冒出一千颗金黄的眼睛
听见你,无声的呼叫!
谨以此,纪念百年的沉睡
和,一个扛着天地的小女孩
现在,让我们把树枝还给你
再去,为了好奇心
捅一捅那墙一样厚的天空。
再往下弹下去,想必手会酸吧。所以,我提前结束了这只有两个乐章的短短曲目,合拢钢琴盖。
最后的最后,再看一眼福尔马林街。
我背上包裹。
从今天开始,做一个幸福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关心粮食和蔬菜,和每一个亲人通信,为每一段风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再见!你好!
现在三十九
(西尼亚)
我的破屋竟然出乎意料地有了访客。
当那门铃声吹开了半掩着的木门,空洞洞的锁孔似乎提前预见了毫无防备的金羊小姐,一脸惊愕地看着我只能说是简陋的家装。
因为不知道我一直在屋里忙着研究炼金,所以金羊独自在门外等了很久,最后咬着指甲有些冒昧地脱掉靴子,踩着地垫走了进来。在房屋的拐角处,她见到了我的工作室,和我只穿着薄纱睡衣的单薄后背。
她的叫声像个小女孩,然后被我听见。
“呀,你是……”我放下手中的仪器,耗费了一些时间才想起来这个在巨人塔的占卜师。
“金羊。”她大口喘着气,然后不自觉地远离我。
“怎么了?”
“你穿的好少……”
“啊——啊!”我快步走到自己的卧室,从衣橱里翻了意见薄外套披上,“抱歉!今天比较热……”
“不不不!或者说,应该是我私自进来的吧?”
那是彼此咽下的凝滞空气,和尴尬的停顿。
“所以,你真的是炼金术师?”她接着追问。
“我又不会说假话。”我撇了撇嘴,头一次感到些微不快,“你今天来是要续上护手霜的?”
“一半对一半吧……”
“那接着是为了……”我这时候注意到她没有穿鞋,白色缀边袜踩在地面上。我便领着她坐到我床上,“你怎么没穿鞋子?”
她半痴傻地看着我:“进房子不都是要拖鞋吗?”
“我家不会啦。一开始我也脱的,后来觉得太麻烦,就一直穿着靴子了。你瞧。”我指了指我的毡毛鞋,“我做实验的时候也穿着的。”
我从衣橱下方取了两块临时的室内布鞋,扳正金羊的脚趾:“不要动喔。”
我并没有注意到她不自在摩擦的脚趾和粉红色的鼻尖。
“你今年多少岁?”金羊忽然问了一句。
“三十七啊。”
她的脚像电了一样迅速抽了回去。还好我已经替她穿好布鞋了。
“三十七?”
“嗯啊。”我不太理解她的惊讶。
“你看着像……像二十四五!”
“那你多大?”
“二十六。”
“哇,那你比我快小一轮了。”我掩着嘴笑了一下,然后找了个金羊旁边的位置坐在床上,“我算姐姐吧?”
“别跟我谈姐姐。”
“怎么了?”
“我讨厌被当成小孩子。”
“可你就是嘛。我不但能当你姐姐,还能当你小姨了。”
“你刚才在做什么?”她眼里似乎有股黑潮稍微褪去一点,盯着自己的脚尖。
“炼金。”
“炼什么的金?”
“对于人造土壤微量元素的尝试。”
“……那是什么啊?”
“你想,为什么沙尘跟土壤被区分开来了?一方面因为水分,另一方面因为土壤里的微量元素。微量元素呐,这种东西,该怎么合成?如果合成了,可不可以和泥沙混合,最后达到人造土壤的效果?都是课题。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了,说不定以后土壤就不是稀缺品,家家户户都可以种菜种花了。当然,我们也不是说泥沙——抱歉,刚才忘了提了,泥沙就是含水的沙尘——就不能种菜种花了,只不过是,几率很小,小的可怜而已。”
“听不懂。”她叹了口气。
“那当然啦。炼金学是跟算数学一类的学科,虽然已经废弃了,而占卜学跟宗教学是一类的。”
“我大学学得其实是飞艇操控专科。”
“那真怪。你怎么学会占卜的?”
“无师自通吧?所谓占卜,就是把你所预料到的模糊的东西,变现成谏言。我是天生有这个能力的。”
“啊呀……羡慕你们呀。有的时候,那些天赐的东西,别人还要费心去学,你们就会觉得,好幼稚呀。简直就是大学生在学音标一样。”
“对了,你的护手霜,还挺好用。”
“那就好。你平时经常抹吗?怎么半个月就用完了?”
“因为……用的有点多吧。我想像个正常人一样。”
我从她语气中感受到唯唯诺诺与自责。就像个小女孩。
“哪有!”我尝试安慰她,然后站起身,然后走进工作室,从抽屉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护手霜,“拿着吧!”
“你还有多少?”
“目前没了。但是成本非常便宜,随时可以制作。”
“你还是收费吧。”
“为什么?”我有些使坏地笑说。
“至少成本费……”
“嘿,妹妹。”我示意她不用再说,“我愿意给你做护手霜,就说明我觉得你这个人值得这么做。所以,咱们就不要再制造无效沟通了,好吗?”
“别叫我妹妹!”她有些懊恼地甩开我,然后直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我并没有挽留的打算,所以反而是她僵在门框上。
“我……走啦?”
她钉在原地。
“嗯。注意安全。”
“你家里……感觉不是很富裕。”
“也就那样,就那样。”我耸肩。其实我并不在意被怜悯,只要不是物质上的怜悯就好。
“那个,我给你带了——谢礼!”
“啊,我很高兴。什么?”
“这个。”她从兜里拿出来一串手制的假海螺项链。看上去很粗糙,但也证明了确实不是市场货。
她带着一点忧虑:“抱歉。我可能带点实质性的东西会比较好。”
“怎么会。”我笑着走过去,“实质性指的是什么?更值钱吗?”
那项链的试戴很合适,于是我冲金羊笑了笑。
“对了。”我想起来什么,“你不是说,来拿护手霜,只是今天的一半目的吗?”
“另一半?已经做完了。”这下轮到她神秘地笑了。
“什么啊。”
“你不用知道。”她轻快地走了出去。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积极的情绪出现在这个女孩身上。
现在四十
(优)
锈名的公园呀!
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上一次来,应该是我第一次见到塔,替这个连鞋都没穿过的女孩买靴子的时候。但是就算那次,也没有留意已经日渐稀少公园正中央的热气球聚落。
我对热气球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六年前在朗伯斯区的那场火灾后,我和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对于浓浓地火的俯瞰中。在那场火灾,那个中年人失去了自己的女儿,这是我至今记得的。我不会忘记“安岛”这个名字,就像我不会忘记那个破破烂烂的热气球上方企鹅纹状的花纹。
如今已经不再。
热气球的影子好像还在那里,不管是那个有企鹅纹的也好,其他色彩各异装潢精致的也好,都变成了一阵盘旋的风沙。我能看到的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用瘦弱的身躯扛着一个与他极不相称的黑板,扁平的脑袋被黑板之间的罅隙挤压的不成样子,然后费尽全力嘶哑地喊叫——
卖野牛乳。
野牛乳,指的应该是通过人工调配出来的接近牛奶味道的化学饮品。因为加了不纯白色素,甚至对身体有一定伤害。
但是我依然记得那个男人。
他的衣服换了,身体瘦弱了,工作换了,但是安岛这个名字在他身上留下的吻痕是永恒。那不是丧失至亲的痛楚,因为他在工作的时候,叫喊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是笑着的。他在最苦难的时候,想起来的,是自己的女儿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天在床上对他的吻,是他的女儿在死去的那一天的清晨,在他出门的时候对他的嘱咐,以及过往的过往的种种。
他的笑容让他身上所有的伤疤都黯淡了。那是来自生命最本质的爱的幸福。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走到他身边,然后用很小的声音向他要一份野牛乳。
他答应了。我想他应该没认出来我。
“野牛乳对身体有害,女士。尽量少喝一点,维持在一个月一杯就好。”
“野牛乳里面会有那个什么——钙——吗?”
“钙?会的,会的。但是相比于真正的牛乳所拥有的,真的少太多了。大部分真正的牛乳,都供给给了那些富人和拳击手,他们一个是吃得起,一个是真的需要。”
他打开自己的冷柜,从里面很精准地量了一点野牛乳,然后倒进塑料杯里。
塑料杯是公用的。为此他特意谦卑地强调:“女士,请您放心,杯子我好好刷过的。”
我没在意,一边喝野牛乳一边伸手在他前面比划,比划当时热气球聚落的地方:“这里。我记得好几年前是有热气球聚落的。现在怎么一个都没有了?”
“害,您不知道。自从低空飞艇试飞之后,差不多一年前吧,私人热气球飞行就被禁止了。一开始还有胆大的违规出来做点买卖,但是被警察收拾两下之后,就老实了。我以前就是做这个的。”
“嗯。我记得你的热气球。企鹅的那个,是吧?”
中年人的眼睛慢慢涣散了,好像回忆起过往,但是似乎并未找到那个确切的影子。
“抱歉,女士。我们——哦!很抱歉。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没必要,没必要。”我提示他不用焦虑,然后把最后一点野牛乳喝掉,“你的女儿。叫安岛,是吧?”
他目光陡然地明亮了:“哦!你是哪个,女孩——天哪!你竟然还记得我……而且你还在锈名!”
“怎么不能在呢?”我噗呲一声笑了,然后有些歉意地说:“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提你女儿的。”
“不不,我要感谢你提她。”他精神矍铄地靠着野牛乳售卖车的箱板,笑着点了一根烟,“你又让我想起来一件关于我女儿的事情。现在能够想起我的女儿,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她走了,是的。但是,我相信上帝会带她的灵魂去往一个更美好的地方——不好意思,我忘了说,我现在信教了。然后呢,我又在福利社领养了一个女孩,我也叫她安岛。但是,千万别误会!我并不是说这样就忘了安岛,也不是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彼此取缔。不!她们都是我的女儿。我同样爱着她们。”
他像个老小孩,用烟雾吐了一圈泡泡,然后接着说:“我现在跟我的妻子离婚了。她在我的女儿离世后不久就扛不住了,她说,都怪我,我赚的钱只能送安岛去朗伯斯区的学校,不然她就不会死了。但是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她说得对!所以说,我现在的女儿,我送她去了温斯特敏区的学校。我觉得吧,我可以吃的少一点——害,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像个老竹杆似的——但是我的女儿一定要上最好的学,过最好的日子。”
我静静地凝视他。
不,他的身体很健康。我觉得,他活到九十岁没有问题。他很瘦,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是我更加看到的是,那种纯白色的脸颊和红晕。那是更加精神上更重要的东西,那是——
幸福。
他和他女儿,现在的女儿,应该一样幸福。
我突然感到一阵安心,就好像是曾经最微小的那点遗憾都被抚平了一般,然后我又跟他聊了半个小时,我得知他叫福贵,然后我和他道了别,说以后一个月会来这里一次喝野牛乳,走向锈名中央公园左下角的墓地。
我还记得木实父母的墓碑的位置,我简单给他们祭奠了几个花圈,然后准备离开。
但是在墓地的边缘,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墓碑。那个墓碑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小巧,然后在“安岛”的名字下面,题了一首小诗。
我把所有的祝愿
都留给你
和天空与麦田的每一片细胞和呼吸
带着金黄的镰刀
采摘你头顶露水上方的空气与笑容
现在四十一
(优)
最后,你不会记得我,我不会记得你,但是我们将看见彼此舞动的四肢。
有时候,我真的好担心好担心这句话会成真,但是现在想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我们至少还会记得彼此的四肢。
我想起来了在那个拥有换气扇的狭小房间时,我所触摸的她的头发。简直就是丝绸做的一般,从指尖亲吻而过,留下的是风沙和肌肤的味道。我想起来我们两个一起洗澡的时候,她的肩胛骨。
我想起她的一切,最后变成了我在我手心的小小陨石,透明陨石。
窗外的柴油车还在突突地叫着,捶打着我的前额叶。这是一种催眠,慢慢闭上眼,展现出的是一种迷光幻彩的日常。
啊,店主。
啊,米库。
我想你。
在我的房间里,我囤积了一个月的阳光,我好想好想送给她。我的茶水,茶杯,一天洗一次,因为我觉得每一天她都有可能降临到我楼下的那块石桩子上,然后慢慢用脚后跟捶打地面,等到我下楼的时候,转过头来,用冷淡的眼神笑一句:
“晚上好,优。”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辗转,抱着被子。我用自己的双腿在被单上画圆,那是最简单的弧线,就像一枚一元硬币抛过去那样……
然后戛然而止。
我慢慢坐起来,在太阳光的笼罩下,拎了拎自己的上衣——
算了吧。够了吧。
也够了吧。
柴油车的声音如铁骑一般远去。
我笑了:你还在期待什么呢。你已经等了一周又一周了。人家不会来的了。那个偷来的陨石,就是你们的永恒了,你在最后留下的,也是你的耻辱,你的冒犯。
我走下床,穿好鞋,然后随手从抽屉里面拿了一枚一元硬币。我推开门走了出去,踩着飞快的碎步走下了楼。在塞西斯温泉街上,没有香氛的烟草气息,只有通往可笑的刺眼喷泉的扭曲的金属大道,不断在向上延伸。
我用难以置信的速度攀爬完这条路,然后在那个温泉跟前站定。
我深吸一口气。
那是正在向上旋转的水螺旋,让我的胸腔反酸。我用很小的声音怨骂,然后将那枚硬币用掷铁饼的角度与态度丢了出去。
——呆子!
那是对我自己说的。也可能是对某个人吧。
一元硬币俯冲越过水面,最后冲进了太阳的倒影里。
它在水中最温暖的地方沉没。
我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稳。
够了,这样就够了。再多责备下去,就是苛责了。本就是你的一厢情愿的。
我慢慢转过身,顺着通往塞西斯温泉街210号的坡道,几乎是以滑的角度,滚落下去。
就像一块可笑的铅球。
太阳渐渐走出坡道,黄昏显然已经到来,来自耀斑与日冕喷射的热风在地上攀升。我感到头脑发热,所以解开了胸口的一枚纽扣。远方二单元的景色显然已经在高温下变得扭曲模糊,只剩下生根在地面的石桩子上面缠绕的背对夕阳的黑影。
那黑影来源于一个蓝色头发的女性。
她用无所事事的眼神打量着周围,身边提着一个小包,另一只手在玩弄自己的头发。
我仔细盯着她,但是没用停止自己的步伐。
我坚定的认为那是幻觉。
但是当我走到石桩子跟前的时候,我并没有穿透她,只是停在了她身前,然后在她冷淡的气息的笼罩下,艰难地开口:
“店主?”
“嗯。”她注意到我,百无聊赖地转过头,“晚上好。”
“……店主?”
“你没必要问两遍。”她耸耸肩,“你们锈名,真绕,我花了好久才找到这个什么温泉街。”
“你刚才说……”
“我说,晚上好。”
我突然感觉到恐惧。那是对梦想成真之后,对于眼前的事物成为梦境的恐惧。
“再说一遍!”我突然大声请求说。
“这是搞……”
“再说一遍。”
“你是听不见……”
“再说一遍!”
最后还是她的疑惑被我的请求压过。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哀叹着放下自己的头发,然后清了清嗓子。
“晚上好,优。”
(现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