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白的天边，遥远的云被染成了一种暗沉的灰色，艾奇用手指捏着皱起的床单犹豫着该说什么。

刚才就说错话了，接下来必须谨言慎行才可以。

一种不详的压迫感让艾奇相当不自在，她还是第一次陷入这种窘境。

艾奇很擅长看到别人的需求，只要适当地给出些等价的东西就可以平等地获得自己所需的东西，这种像是交易一般的交涉是最直接有效的，而且不会产生过多的繁杂联系。

但现在的状况很不妙，她不是很清楚洛雨想要些什么，考虑到陈叔留下的识别牌具有的特殊意义，她也很难给出等价的东西。

现在摆在面前的不是简单的逻辑问题，想不出该怎么办，果然刚才就应该趁洛雨不备直接跪下的，这种出其不意的战略也许能帮她稍稍占据上风也说不定。

“还没编好说辞吗？不说话就睡觉了。”

“编……”

艾奇从洛雨的话中捕捉到了令自己心情复杂的词，洛雨望了一眼表情有些委屈的艾奇感觉心绪更加繁乱了。

看了一眼一脸不爽的洛雨后，感觉到某种奇怪情绪的艾奇决定将装可怜的战术贯彻。

“我想求你帮帮我……”

“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没有理由所以才是求，你没有理由帮我，我也没法承诺一定能给出让你满意的报酬，这就只是我的请求而已。”

洛雨望向艾奇，黯淡的黑色眸子躲闪着，白色的头发在尚未亮起来的屋内也是种低落的灰色。

“要我帮忙也可以。”

“真的？”

觉得计谋快要得逞的艾奇差点没控制好情绪。

“但是有条件。”

“你说。”

“以后不许再对我说一点假话，一个字都不行。”

艾奇抬眼望向洛雨，洛雨认真的眼神映在艾奇眼中，这个条件背后蕴藏的更深层次的信息太过暧昧了，但犹豫后艾奇还是做出了回应：

“好，我保证。”

“好，那你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刚才是想装可怜让我同情你吗？”

艾奇将脸转向另一边，瓮声瓮气地回答：

“是这么想的……问那么直接……真是过分。”

艾奇嘟嘟囔囔地表达着不满，洛雨无视她的举动继续问：

“为什么要弄得这么麻烦？杀了你的同伙，然后直接拿了东西回去不是更方便吗？为什么要弄成这样？”

洛雨见艾奇撇着嘴持续嘟囔着，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便继续说：

“不想说啊，那算了……”

“我没说不告诉你。”

满心无奈的艾奇咬了咬嘴唇，不得不咽下自己疏忽大意造就的恶果。

艾奇向洛雨说明着，所谓乱党是一群目的不一的很麻烦的人，总体可以分两派：

一些是更倾向于弄清楚人类的衰变以及政府严禁靠近的000城里到底有些什么之类的问题。另一些人与另一帮被叫作乱党的危险分子关系密切且目的相近，都是出于自己的原因想要夺取政权。

艾奇属于是前一类，这派人的理念也和当前的首领更相近。

现在乱党里类似首领的那个人已经三十三岁了，所以乱党中开始物色下任的带头人。

原本有四位候选人，不过有一个出了意外，艾奇因为某些原因离开来到这座城时就只剩艾奇在内的三个候选人了。

“这些和我问的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不想听啊，那我不说了。”

“我没说不听。”

被打断的艾奇抓住机会发泄不满，见洛雨服软又接着讲。

艾奇加入乱党只是想利用下乱党藏的禁书，但是却被一些人架着成了候选人。

她的选择就两个，要么就是老实参选，要么就是逃跑然后同时被政府和乱党的人追捕，她只能是选前者。

和她一起来的有两个人，一个死在了上一座城，一个死在了这里，这两个人都不知道是哪边派来的，但明面上都是艾奇这边的人。

要是艾奇就这么一个人回去，对她作为候选人的影响很不好，一旦在竞争中输给了另外两人，那些所谓支持艾奇的人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

所以她必须弄出些大到能传到别的城市的事情，然后在可见的事实里混进假话。

到时就说是一起来的两个人中的一个投靠了政府，艾奇面对着政府的围堵抓捕不仅逃了出去，还带回了大有用处的书。

“反过来利用这种不利的情况展现下个人能力，最大程度挽回负面的影响，就是这样。”

艾奇长出了一囗气，洛雨听得直皱眉头，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听着都累。

虽然还有很多东西想问，但是也不急于一时，洛雨揉了揉太阳穴，想着以后再慢慢了解吧。

“可以了吧？可以帮我了吗？”

“嗯。”

“那个识别牌可以给我……”

“不给。”

“哈？”

艾奇激动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洛雨的肩膀，直视着洛雨带着丝玩味的眼睛。

“你什么意思啊？”

“识别牌不能给你，但我会帮你的。”

洛雨长长的睫毛在朝阳下清晰可见，水润的眸子让人有些出神。

怪不得刚才特意说什么“以后都不许再对她说一点假话”之类的，她就是有要跟自己一起离开的意思。

“你要跟我一起走？”

“嗯。”

艾奇放开抓着洛雨肩膀的手，皱着眉看向她：

“你想清楚了？死在路上我可不负责。”

“我的选择不需要别人负责，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想让人直到死都能够作为人活着’这句话是你的真话吗？”

爬满窗台的阳光延伸进屋内，两个对明灭不定的未来同样没有把握的女孩瞳孔中映着对方。

“我……想让那句话成为真话。”

“那就，让我看着你把它变成真话吧。”

洛雨撑着床起身往外走去，然后又转头补了一句：

“不亲自看着可不行，毕竟你这种谎话连篇的小骗子完全没法相信，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洛雨着重强调了那个“小”字，顺着她的视线理解了那个重音的艾奇恼怒地追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你给我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