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

作者:未知说
更新时间:2024-12-18 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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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7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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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木已死,飞鸟散尽。


船上管事的一声喝令,船桅上的几只乌鸦腾空而起,振翅高飞。


船上的给养即将告罄,遂在一座环水环绕的小镇码头暂作停留,管事离船时嘱咐船客也可下船活动,唯需在酉时时分返回,否则,逾期不候。


华春下了船,随便找了个面摊。


在船上连日啖食干粮,唇舌已觉干巴不已,是食不知味了。面碗一经摆上,立时被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


“老板,放这了。”几文钱叮当作响,华春将铜钱放在桌上,面摊老板点头微笑,转而又去忙碌。


华春正要站起,不经意瞥见街道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走过。她正欲迈步上前确认,不料却被一旁刚落座急于吃面的食客不慎撞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待她稳住身形,再回头寻找那抹身影时,却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是看错了,李云裳在,也应该在她扬州的宅邸里,怎么会在这偏僻的小镇?或许只是个相似的背影罢了。


巷子那头,李云裳将买来的炊饼捂得严实,待到取出时,胸口已被其温暖所灼伤,留下一片红痕。


“李姐姐……咳咳!”小谷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李云裳连忙打断她的话语,将炊饼一分为二。


“还热乎着,快吃吧。”


小谷身上藏着诸多李云裳难以解开的谜团,但此刻,她们也不过是紧紧捆绑在一起的蚂蚱。


几日过去,两人皆无栖身之所。更糟糕的是,小谷还患上了风寒,看病的钱是没有的。


念及同行之情,她终究没有抛下小谷。但她所能做的,不过是分出一半勉强果腹的炊饼。


小谷接过炊饼,盯着看了良久,却未曾入口,她有些虚弱的轻声说道:“李姐姐,记得初次在船上见到你时,我还误以为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可如今看来,哈哈哈,什么小姐会这么狼狈。”


李云裳闻言,咀嚼的动作微微一滞,嘴角勉强勾勒出一丝苦笑,并未再多言。细数她自离开李家以来的时日,似乎并未有太过顺心如意之事。


李家,作为扬州百商之首,家业宏大,名声显赫,财富更是难以计数。即便她现在声称自己就是李家的千金,恐怕也叫人难以信服。


眼下的她,衣衫破旧,发髻散乱,不会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她买炊饼的钱,还是路过的好心人误将她们当作了讨饭的乞丐给予。


是啊,什么小姐会如此狼狈不堪,又怎会有人甘愿舍弃荣华富贵,去做那缺衣饿肚,连一顿完整炊饼都吃不上的蠢事?


找遍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她李云裳了。


小谷见她不语,也收了笑,她们都有事瞒着对方,没有说明的必要。但如果她再不治这寒症,过不了几天就要把小命交代了。


她想了想,对李云裳说:“李姐姐,我去...行个方便。”


李云裳点点头,见她起身颇为困难,就要上前扶她,小谷连连摆手,看着都精神了不少。


出了巷子,小谷寻觅到了一处人群熙攘之地,她环顾四周,随后悠长地吹响了一声口哨。


在原地静候片刻后,一位驾驭着马车的身影自她身旁掠过,随手将一个包裹抛向她后便绝尘而去。


不出所料,里面装载的是些寻常的黄白之物。她正思忖着如何向李云裳合理解释这些物品的来源,但转念一想,李云裳自那时起便误解她专做些偷窃之事,索性将错就错,就称是自己技痒难耐,顺手得来的吧。


就这样决定了,小谷转身准备返回,途中恰好经过一个摊位,不慎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对方连忙连声道歉,询问小谷是否有受伤之处。小谷摇头表示无碍,待对方离去后,她才猛然间回过神来——那人,不正是李云裳画上的人吗!


想到这里,她迅速追了上去。


另一头,李云裳等待良久,却始终未见小谷回来,心中不禁暗自嘀咕,这小家伙莫非是掉坑里了?


正当她疑惑之际,身后便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簌簌作响。


“回来了?”她漫不经心地回头,却猛然间被套进了一个麻布袋中。


她奋力挣扎了片刻,但不知袋内是否涂抹了某种药物,她很快便没了动静。


“终于逮到了,这几天的观察没白费。”


“还有个小的,要不要再等等?”


“那个小的能卖几个钱,快走吧。这样的姿色可是难得一遇,买家还在等着呢。”


两人猥琐地交谈着,随后扛起麻袋,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


华春步子迈的快,待小谷气喘吁吁地赶到码头时,她已上了船只。


小谷喘气的功夫,两名男子肩扛麻袋,匆匆从她身旁挤过,也登上了另一艘客船。


客船内部,只见一位少年身着一拢月白色锦袍,云袖上绣着玄色纹路,脚踏云头靴,端坐在桌旁悠然自得的品茗,两旁有仆役恭谨伺候。


船舱的门扉被猛然推开,两名粗犷的男子大步流星地闯入,他们肩上扛着的麻袋粗鲁的往地上一扔,袋口松开,露出了一位昏迷的女子。


女子的面容被乱发遮掩,轮廓模糊不清。两个男子粗声大气地对少年说:“公子,这就是我们说的货,绝对值那个价。”


少年斜睨一眼,随即一名仆役手执油灯,缓缓走近,细察那女子的容颜,又逐一检视她的四肢与躯体,待确认无误,方朝少年颔首示意。


一旁,男子独自乐呵,只待少年结账,然而少年并未急于交款,反倒是好以整暇放下手中茶盏,亲自步至昏迷女子旁侧,屈膝蹲下,目光细细地在她身上游移,仔细端详。


不看不要紧,一看少年心中一惊,他面上不显,转头对那两名男子问道:“你们从何处得来此女?”


两名男子互望一眼,其中一人回答道:“公子,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我们不能透露太多。”


“对啊,公子,我们可以保证,这女子来路清白,绝无任何问题,您若是满意就请结款吧。”另一人补充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少年眉头微蹙,看着地上昏迷的女子,露出了戏谑的笑。来路清白?真是麦芒掉进针眼里——凑巧了。


他抬起手,对两位仆役沉声吩咐道:“将这两人押至官府!”


此言一出,除了那位少年,在场众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误以为少年是在过河拆桥,想白占便宜。


不料,少年又对仆役们厉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大小姐被人迷昏了,还不赶快把这两个人绑起来,送去官府!”


仆役们闻言,立刻回过神来。他们都是随少年出行时,精挑细选的练家子,没费多少力气就将那两名男子制服,手法娴熟地将他们捆绑得结结实实。


两名男子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面露惊恐,开始挣扎并大声呼喊:“公子,这中间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少年轻嗤一声,缓缓踱步至桌旁,将茶壶中的清泉全全倾泻在昏迷女子的面庞之上,冰凉的水流瞬间激的她睁开了眼,眼眸中满是不解与困惑,茫然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


当她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眸光瞬间变得清澈明亮起来,“李寿?”


***


“这个,还有那个!”李云裳嘴里含着鸡腿,手又指着李寿面前的几盘菜,示意他再给她夹一些。


李寿依言夹了几块肉到她的碗里,李云裳满意地笑了笑,顾不及形象,继续大快朵颐。


这场面好似灾荒之年的饥民见到了救命的粮食,不顾吃相狼狈,一心着急,只想填了五脏庙来的饥饿。


“你这吃相,饿死鬼托生的,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李寿调侃道,但自蜀州一别,没想到再见竟是这般光景。


李云裳混了一身的市井气,惹得李寿不禁嫌弃的摇了摇头。


“水...”李云裳捶着胸口,显然是吃急了让噎着了。


李寿见状,慢悠悠的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李云裳接过水杯,急切的一饮而尽,这才缓过气来,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吃饱了?不妨来谈谈究竟发生了什么。”李寿提起衣摆,悠然自得地跷起二郎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然。


李云裳擦拭去嘴角残留的油光,挑拣着言辞,东拼西凑的讲了大概,听的李寿眉宇间自始至终未曾舒展开,忍不住吐槽这简直是先天倒霉圣体。


“别说我了,你怎么在这,还...做起了人口买卖。”


李寿闻言,眉头一挑,“人口买卖?别说的那么难听,你该庆幸买家是我。”话锋一转,他继续说道:“你可还记得曾集安(jian=?)吗?他自西洋留学归来,与二哥一同改良了咱家酒坊的酒酿。如今,咱家酒坊酿出的酒在扬州是独占鳌头。”


“这不,二哥将功劳归咎于曾集安自西洋带回的酒酿配方,又见他孤身一人,本欲顺水推舟送个人情。但这曾集安却认为我们扬州的女子虽能赋诗舞琴,温婉可人,却缺乏经营之道。他特意点名要粤州女子,说她们既精通酿酒技艺又擅长持家之道。二哥听闻此言,恰逢那时我要到粤州经商,便托付我多加留意。但在我看来,如此费心费力之事,倒不如直接托付给人牙子来得更为方便。”


“方便,你竟觉得将人当作货物买卖是种方便?”


李寿冷笑着反驳道,“怎么不是方便?我做事向来有分寸,非孤女不收。”他顿了顿,语气稍显缓和,“再说了,这是命。遇到好人家,就不用为生计发愁。”


对上李云裳那双失望的眸子,李寿继续说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这世道不就是这样,伺候你的丫鬟,小桃小翠,不都是这么来的吗?”


李云裳闻言,无法反驳的垂下眼眸,待争得李家的掌事权,她便还她们自由之身。


还有曾集安这个名字,若她当时溺水死掉也就罢了,可华春救了她一命,让她大难不死。


她如何能忘记这个博取了她的信任后,在幼时那个冬夜残忍将她推下水的人。


桌下的双手已然紧握成拳,本该一汪秋水的美眸里,竟染上了杀意。


她暗自发誓,总有一天,必然要让那些伤害、背叛她的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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