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起扬帆,小谷站在岸边,目送着华春所在那艘船渐渐消失在远方的水天一色中。
先回去吧,她掂着包裹,想着至少她们不用再风餐露宿了,她也要尽快赶往扬州,免得雇主久等,她又挨差评。╮( ̄⊿ ̄)╭
...
不是,人呢,李云裳那么大个人呢?!|???|
小谷把街头巷尾找遍了,却始终不见李云裳的身影。
得,这是丢下她跑了?想到这,她不由得嗤笑出声,她还想着报答呢。
转身时,不经意间注意到巷内地面杂乱的脚印,小谷细细看了一会,顿时明白了个大概,没了主意。
要不是她近来身体抱恙,也不会连被人盯梢了都没察觉。
李云裳给的那半张炊饼还在她怀兜里装着,再看包内这些黄白相间的物事,小脸皱巴成一团,简直是造化弄人,没福享了。
找人肯定是找不到了,估计已经被抬上哪条贼船了。
回顾这些天的相伴,自己也算是承了李云裳不少恩惠,小谷叹了口气,但愿李云裳一切安好,否则,她这后半辈子都难以心安。
***
终是赶在落雪前到达了扬州城。
姐弟俩下了船,光是见码头络绎不绝的舟船,便知扬州城依旧如她离开那年那般繁华昌盛,又觉哪里不一样了,是因为她对李家而言已经同死人无异了吗,再多的,李云裳也说不上来了。
在码头边,一位搬货的工人不慎撞到了她,原本打算低声细语地道个歉,但他一瞥见李云裳身上那件粗制朴素的布衣时,态度骤变,转而换上了凶恶的面孔,蛮横地驱赶着她离开。
李云裳也懒得计较了,大方让开路,望天估摸了一下时辰,李寿让她先在城中客栈暂歇一晚,他则回去探查家中情形,次日再来接她。
“记得把你这身衣裳换了。”李寿特地嘱咐完她,才带着仆役先行离开了。
她这一身有那么不堪吗?李云裳自嘲地笑了笑,随后整理了一下衣襟,决定不再多想。
她凭借着记忆找到了一家熟悉的布庄,这里曾是她常来之地,布庄的门面依旧光鲜亮丽,如同往昔,可当她踏入门槛的那一刻,却遭到了伙计的驱赶。
她好歹也算是这里的常客,要换以前,从她入门起,从挑选布料再到裁衣,都得是掌柜殷勤的亲自接待。
是伙计不认得她,还是他们眼中只认得白花花的银子?
“让你们掌柜的出来见我。”李云裳尽量保持心平气和地说道。
但伙计却不以为意,甚至以冷嘲热讽说道:“我们掌柜的哪有空见你这种……”侮辱性的话语虽未完全说出,但其中的意味已不言而喻。
“快走快走,别耽误了我们做生意。”伙计不耐烦地挥着手,还自以为好意地指向不远处另一家布庄,那眼神中似乎在暗示李云裳,她这样的身份,只配光顾那家。
李云裳被他的举动逗乐了,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冷笑,随后她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李记钱庄的银票,手腕轻轻一扬,那张银票便稳稳落在了布庄的柜台上。
伙计立刻被那银票吸引,双眼瞪得圆溜溜的,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银票,你们掌柜的应该认得。”李云裳淡淡地说着,伙计愣了片刻,旋即恍然,惊觉自己或许铸成大错,差点错过这泼天的富贵买卖。
他连忙收敛起先前的傲慢之态,双手微颤地接过银票,仔细端详一番,便匆匆奔向后堂。
不多时,掌柜的亲自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地向李云裳道歉:“李小姐,真是抱歉,手下人不懂事,怠慢了您。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尽力...“掌柜边说边点头哈腰,但当他看清李云裳当前的穿着时,不由得也跟着微微一愣,再次仔细确认了一番。
最近流行朴素穿着了吗?他怎未有所闻。掌柜定了定神,随即调整了心态。“李小姐,您此番装扮太过低调,也难怪手下人眼力不济,未能认出您。”掌柜话语间透露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只是,您这银票的数额颇为庞大,我们布庄恐怕难以找零...”
李云裳自然品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掌柜的,你先为我挑选几匹质地优良的丝绸,颜色上倾向于清新淡雅一点,款式,就按当下时兴的款来做吧。要快,我希望今晚便能收到制好的成衣。”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经意的从容。
“今晚?!”掌柜闻言,眉头不禁紧蹙,面露难色:“今晚就要取货?这,恐怕有些棘手啊。”
“诚然,这确实有些仓促。不过,对于那部分无法找零的银票,我愿将其作为加急赶工的酬劳……”李云裳话未说完,便被掌柜急切地打断:“李小姐放心,今晚我定会如期交付!还是按照惯例,送到贵府上吗?”
“不必了,届时我自会来取。”李云裳淡然回应。
“好,李小姐,您请慢走。”掌柜恭敬地送李云裳出了门。
伙计见状凑近问道:“掌柜的,这位是谁啊?”
“哎呦!”伙计捂着后脑勺,一脸委屈地望着掌柜,原来他刚被掌柜狠狠拍了一下。
掌柜瞪大眼睛,吹胡子瞪眼地说道:“这买卖差点就被你给搅黄了!你看这银票上的字,咱们扬州城姓李的虽多,但哪个李姓能如此阔绰,把银票当纸用?”
伙计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尴尬:“掌柜的,我刚来不久,对这些事情还不太熟悉。不过,听您这么一说,这位李小姐似乎来头不小啊。”
掌柜轻叹一声,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责备之意:“你这小子,日后长点心吧。李小姐,那可是扬州城首屈一指的富商之女,家族生意遍布四方,连官府也需礼让三分;不过,听闻李小姐不是失踪了吗……罢了,当务之急,速速吩咐下去,让所有绣娘暂停手头事务,全力赶制李小姐的订单。她是我们这的贵客,万万不可怠慢。”
***
扬州李府。
晚饭席间,李禄问起李寿交代给他到粤州办的事项如何了。
“办了。”李寿答应道。
“人呢?”
“跑了。”
李禄闻言,咦了一声,放下筷子,目光如刀般盯着李寿:“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李寿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准备离座。
李禄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声音提高了几分:“三弟,你给我站住!我让你去办的事情,你就这么办砸了?”李禄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多简单的一件事。
“一个活人,跑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二哥你气焰这么大做什么。”
李寿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李禄的怒火,他显得异常冷静。
自李员外卧病在床开始,李家就成了李夫人还有李禄各一半了,李寿也想不明白,他们的大哥李福,怎么凭白不要了掌事权,不然也轮不到李禄来做这个主。
自在蜀州撞见他对李云裳的龌龊企图,纵使他们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弟,但李云裳也是他们同父所出的姐妹。
尽管自小就被教导要同李云裳这个由父亲的外室所生的孩子保持距离,可这层血缘关系也是实打实存在的。
李禄想占了李云裳的身子,这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看见李禄,李寿就想吐。他无法理解,为何李禄能不顾伦理纲常,竟然对自己的妹妹产生如此肮脏的念头。
他李禄敢做,李寿都难以启齿这事。
“你明知,这是我给集安兄的谢礼,我应了人家,这不是要我难堪吗!”李禄气急败坏地吼道,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李寿还欲继续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被李夫人一拍桌打断了。
“你们两个都给我住嘴!”李夫人冷不丁的怒喝,吓的给她布菜的丫鬟手一抖,差点把菜盘子掉在地上。
“你们这究竟是在闹什么?寿儿,你父亲尚在床上养病,你大哥又不管事,家中琐事全倚仗我和你二哥支撑。你二哥交托给你的事务,即便未能尽善尽美,你好好地说明情况就是,何必惊扰全家?!” 李夫人厉声厉色,目光严厉地扫过李寿与李禄。
“再说禄儿,你三弟远道从粤州归来,劳累奔波。有什么事不能待他今晚休憩之后,再行商议?你怎能为了一个外人,失了兄弟间的和气?”
“娘,集安兄怎能算作外人呢?”
“你无需多言,他酿的那种酒,起初确让你爹身体舒畅许多,可如今呢?你爹一旦停饮此酒,病情反而日益加剧。你坦白告诉我,那酒中是否掺杂了何等不妥之物?”李夫人眼神犀利,紧紧盯着李禄,不容他有丝毫隐瞒。
李禄被母亲的气势所震慑,一时语塞,但他也绝不能把‘笑忘饮’的秘密公之于众,那是要杀头的!
见李禄沉默不语,李寿趁机插话:“对了,明日我会领一人回来,相信曾集安见到后,定会感激二哥你的。”
***
李云裳再访布庄,街道两侧已经高挂灯笼。
布庄掌柜顺利交了货,李云裳逐一上身试穿,皆感满意。又觉天气已冷,又订下了数件斗篷的单子。
斗篷制作简便,李云裳倒不急了,等落雪,还有好些时日呢。只吩咐掌柜制完后,再派人送到李府。
回到客栈,她感到有些无所事事,便在大堂与小二闲聊片刻后,准备回房休憩。刚踏上二楼的走廊,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
“掌柜的,可还有空房?” 华春如此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