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之拾·紫姬

作者:Kozukata_Mikan
更新时间:2025-01-08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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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之拾·紫姬】

话说从前某一流光年景,月宫少女甚多,其中有一女御,出身虽得名却并非高贵,凭借诗会答歌而蒙殿亲宠爱。另有几位身居五摄家的千金,兴许是发自内心、亦或者被迫接受某种任务,遂一经进宫就深信恩宠定然在我:如今看见这女御走此桃花运,难免滋生不满、妒忌之情。

和她同等地位、或者出身更加低微者,自知无法竞争,遂转身讨取殿亲妹妹——司酱之欢心。

在那其中,却也有地位显贵者——她出身自五摄家,名为香子,姓氏被家族有意隐藏,只知道12岁便与麻宫家订婚,遂改称麻宫。可时过境迁,待6年婚期刚至,未婚夫竟患病而亡。公家与华族内部极重视“意象”,未婚先寡自然非好运兆,于是经草草讨论后,一致决定将少女送至月宫,从此再也没有联系。

麻宫香子来到月球时,是过完没有人庆贺的、18岁生日后一周。月宫属于中等学府,若是在地球上,结束成年礼就意味着毕业,所以,当她来到月宫时,就已经成为需要奉献温柔怀抱、让出肩膀供学妹们依偎撒娇的姐姐了。

在麻宫刚刚识得文字时,便偶然间在一次旅途中,在航空杂志里读过一个故事:那是在两三百年甚至更久之前,有一只名叫“Alice”的鲸鱼,它只能发出52赫兹频率,因此世界上没有鲸鱼能够听懂它的语言。Alice就这样孤零零地歌唱、自言自语,从千里之外的太平洋游到大西洋,这个世界对它而言,如此安静。

所幸,或者说,暗自庆幸,麻宫暗自庆幸自己至少还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将寄予家中的一百零一封永远也不会有回复的信件塞进邮箱,转身便笑嘻嘻地挑逗自己接纳的第一百零一位学妹,任由她们胡乱锤打自己胸口,倾听稚气未脱、青春元气的少女炫耀从薰衣草田间花费整整两周编织完成的花链,或者对生理期疼痛的哭闹和抱怨。轻轻抚摸、用言语劝慰、最终呵哄她们静静在怀抱中入睡,仅仅是这样,便足够让麻宫嘴角翘起足足一夜了。

“香子。”忽然有一天,司酱叫住了她,“听说身旁女侍所言,你曾出身自五摄家?此事为真否?”

“是的,殿下。”麻宫深深屈膝作礼。

“啊,不必这样谨微,”司酱连忙挥手劝止道,“既然如此,你一定很擅长古典文学?那么,请为我即兴做一首诗歌吧,只两节就好。”

“嗯……”麻宫微闭眼睛,开始思考起来:

“中宫紫藤似瀑落,恰如薄云飞香来。”

“不错哦,”司酱开心地拍起手,“虽然有些过分,但是我还想听后两节,所以请你写完整篇诗歌吧!”

“啊……”麻宫轻翘折扇敲敲嘴唇,“本以为只是用以打趣的随笔而已,既然殿下真心想要,定然不能如此敷衍了事,请准许我回寮舍精细雕琢,再趁着恰好的季节献予您才好。”

吟咏诗歌对麻宫并非难事,其实早在返程路途上便已落笔成文。只是,不知出于何等情绪作祟,她竟然不愿拿出来,于是故意拖延着时间,直至今日也没有缴纳。

而自从那天后,麻宫亦被司酱钦定为女御,开始搬寝至中宫内居住。司酱总是笑眯眯地向她讨教有关日本文学的问题,最初大多是叙事和物语文学,渐渐地话题宽泛起来,便偶尔开始穿插有关稍微现实些的话题:

“你觉得……此时地球上,正在阅读这部作品的人,是什么样子?”司酱合上书籍,满心期盼地朝星空远处望去,“一定也会微微仰头,寻找彼方的月亮呢。”

她和命酱自诞生起就在月球上,自然会像大多数地球人类一样,对另一侧的未知充满幻想。

“根本看不见吧,”麻宫随口回答道,“而且大部分人根本无暇关注所谓星空的。”

“诶、诶?可能够以如此细致之笔墨,描绘出这等精彩作品的地方,至少应该——对生活充满热爱呀?”

“殿下,童话故事在地球上,会被连篇累牍、无病呻吟的“现实主义”作家讥讽哦~”麻宫悠悠摇晃手指,“同样的,殿下肯定也不乐意读以现实为题材的故事吧?”

“嗯……”她捏住下颌若有所思,此后再未问过这个问题。

时间渐渐随昼夜周转、冷暖交替,转眼间一年已经临近尾声,最高年级的学姐们需要收拾行李,告别学妹返回地球了。

麻宫自然也是“最高年级”之列,但是她丝毫都不担心这个问题。虽然至今每周每月仍会有一封署名“香子”的信件悄悄搭乘航天器返航,可麻宫早已视月宫为“第二个家”,因此在最后时光中她偷偷反锁自己于寝室里,以此避免打扰其他人的兴致。

一天、二天、三天……很快又是月周末,应该给家里写信了。可是,无论如何她却无法提起任何思绪,索性抛下毛笔,蜷缩身体、拥抱双膝依靠在摇摇椅上。凝视着百叶窗外,平夜里时常兜转在阳台的黑猫不知为何却没有出现,这里看不到月宫的华灯群,漆黑郁团的夜空中,仅有一颗蔚蓝色星球依旧朦胧可见。

忽然间,一阵孤独感缓缓弥漫开来,仿佛毛茸茸蜘蛛浑身攀爬、难闻苦涩的汁液反刍口腔舌尖,弄得她顿感恶心,可若是呕吐到垃圾袋里,便会污染掉整块在整个宇宙中唯一独属于自己的小世界,那样的话,倒不如直接出去呢。

可是,她望向木门,任凭大脑挣扎,身体却不愿挪动一下,视线静静凝固在空气里,连眼睛都微微发烫。啊,或许,这就是所谓“内向的渴望”吧?胆怯、害羞、焦急地等待某人突然冲进来,抓紧自己的手,一把拽入星空下,坐在用葡萄藤编织的秋千里,悠悠荡漾于薰衣草花田上,这该是何等唯美之场景!

但真的会这样吗?如果司酱忽倏推开门,热情邀请她离开沉闷堵塞,去外面散散步,麻宫也一定会连忙选用脑海里十万条谎言中最烂的一句给推脱掉,好像让自己得到幸福便是最痛苦的事情。而她却仍固执地镶嵌在这里,用期盼幸福的心情去祈祷痛苦,可若每篇童话故事的结局都如此惨淡,那存在于“现实文学”中的角色还不如去自杀呢!

“我才不想被讥讽!”

脑海里“刷”地闪现过一句没首没尾之话,仿佛肺部积压的怨气被瞬间释放吹鼓。麻宫“腾”地站起来,几乎什么都没有思考,犹若深饮高度酒般、晕乎乎地朝前方走去,双手紧握住木柄,“啪”地打开了那扇门……

“啊……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看着戛然结束故事的麻宫式部,百々子有些好奇和急切地询问道。

“啊哈,你看看窗外嘛。”

百々子眯紧眼睛,朝更远处眺望过去,在漆墨如麻、寒冷刺骨之月夜里,连北极星都无法寻觅的黑暗中,却依然有点点星光熠熠闪烁——那是少女们点燃的纸灯笼,悠悠飘荡银河长臂,砌就通向不知名处的桥梁。

月宫少女年糕般依偎、紧贴着对方身体,她们的影子相互连接在一起,年龄、妆颜、喜恶、神情都消散不见了,远远看去,好像蒂结的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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