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林大公热情地接待了斯托克王家骑士团,并且给予这些来帮助库林公国的勇士们每人二十枚金币作为犒赏。
远在东边的艾蕾和诺维亚经由融铁隘口入境,她们没有在融铁关隘遇见士兵把守,并把这一切归结于好运气。
此刻,骑士团的队伍已经走过腹蝎绿洲,朝西方的约尔山脉行进。
天空晴朗无云,地上是黄沙和黄沙堆就的沙丘,以及倔强地扎根在黄沙上的仙人掌们。
沙漠实在炎热,骑士团的成员们不得不卸下盔甲,换上库林大公吩咐为他们准备的沙漠装束,除了伊莉丝,巨龙的盔甲让她免受这恶劣气温的影响。这些斯托克王国最精锐的战士们依旧维持戒备姿态,却很难集中注意。
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绿洲,它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那是蜃景。
他们都把注意力分给了远处罕见的自然现象,没有人注意到在天上盘旋,慢慢变大的一个黑点。
当羽翼的黑影笼罩在这支队伍中间时,克里芬团长快速下达了指令。
“下马!散开!准备弓箭!”
训练有素的队伍快速朝一侧分散,地上的阴影越来越大,众人逆着阳光看不清空中怪物的样貌,只知道它生有一对宽大的羽翼。
弓已拉满,当那怪物降得足够低时,弓弦击发声整齐响起,随后是密密麻麻的箭矢破空而去,箭头直指天空,几乎覆盖了空中的怪物。
那兽翅膀卷起狂风,将箭矢尽数吹落,受惊的马群四散奔逃。它不再盘桓,而是以俯冲的姿态落到空地上,激起一阵小型沙暴,几匹战马不幸罹难。
它旁若无人地拍打羽翼,卷散沙尘,尖喙与利爪散发危险的气息,锐利的鹰眼俯视刀枪。
狮子的身和尾,老鹰的头和喙,羽毛是沙金色,胸前一簇火红色鬃毛,在此基础之上还长有牛角。它毫无疑问是大名鼎鼎的传说生物,狮鹫。
正在众人戒备它时,一匹马被它用喙撕成两节,带着内脏吞吃入腹,血液溅射到沙地上,像一颗被挤压爆汁的橙子。
克里芬团长皱紧眉头,这也是他第一次同狮鹫交手,单是那庞大的体型说明它不好对付。
“圣灵在上,那就是狮鹫吗?”
蒂亚惊异地望着那头雄伟的狮鹫,伊莉丝已经越过人群,她拔出那柄还未染过血的秘银长剑,青绿色的剑身反射阳光,剑格两面分别嵌上了一蓝一红两枚魔力核心,从旧断剑上继承,锋利的剑尖对准了狮鹫。
作为她麾下的骑士,蒂亚也拔剑迎上去,和伊莉丝并肩。
见识过伊莉丝武力的骑士们默许了这行为,紧盯着狮鹫的克里芬团长随时准备下令支援,伊莉丝的能力让他安心观察这头巨兽的行动方式。
“您可以在后面支援我,蒂亚小姐,由我来挡住它。”
谈说间,狮鹫又吃掉了一匹马。
“从后面支援您的朋友已经足够多了,正面多一个人,它就要多分出一倍的精力来应对。”
伊莉丝回过头,和克里芬团长对上了视线,她看见对方朝她点头,就知道进攻的时候到了。
无需多言。
“放!”
克里芬宣布开战,他取下背上的精金巨斧,赶赴前方战场,比马更快,气势惊人。
领头的伊莉丝甲靴踏起沙尘,高举长剑。火焰燃烧的猎猎声从她身后传来,转瞬间遮蔽天日的火球从她背后抛射出,在她之前覆盖那头狮鹫,一柄长剑撕碎火幕,与狮鹫的喙碰撞,发出金属的脆响,朝另一边滑开。
狮鹫用它的喙接住了骑士的斩击,并从喙中喷吐出烈火,伊莉丝的身影再次被卷进火幕里。
狮鹫非但不畏惧火焰,反能利用它,巨龙的盔甲完全挡下这一击,伊莉丝只感觉到一阵热浪,她回剑抵住狮鹫紧随而来的啄击,被翅膀卷起的狂风击退到蒂亚和克里芬身边。
“怎么样?”
“喙很硬,会喷火,翅膀制造狂风,火焰和箭矢很难伤到它,力量强大。”
战斗经验丰富的伊莉丝只一交手就将发现报告给克里芬,此刻百来名骑士团成员在后方严阵以待。克里芬,蒂亚和伊莉丝直面狮鹫。
“你的剑是秘银做的,上面有损伤吗?”
骑士举剑,方才和狮鹫的喙交锋处稍微卷刃,那是由于巨力。
“损伤很小。”
“很好,它的喙不会比精金更硬。”
巨斧被举起,仿佛吸收烈日的热量,他们面前的狮鹫昂起了脑袋,发出类似红尾曼特𫛭的叫声,底气更足,像是咆哮。
“蒂亚骑士,退回去。伊莉丝骑士,你从左侧进攻,正面就交给我。”
“它的喙应该交给我,团长,没有什么能击破我这身神明亲赐的盔甲,你身上的亚麻布可不能挡住它一嘴。”
克里芬没再多说一句,他把手里的精金巨斧丢给骑士,接住了骑士丢过来的备用秘银剑。
狮鹫吃掉了倒下的最后一匹马。
伊莉丝抡起巨斧,克里芬的这把武器重心朝前,很好使力,她计算着距离,巨斧从正面砸下,狮鹫缩起头,斧头就擦着狮鹫胸前那撮火红色的鬃毛落在沙地上,她身后的克里芬早已经开始行动,秘银长剑直刺狮鹫翅膀,正当狮鹫要作出反应时,一团水球砸到它的脑袋上,那是蒂亚,她没有退回去。
利剑轻而易举地刺穿翅膀,又削掉翅尖。狮鹫发出尖啸,它一时半会儿不再能飞起来了。
“后退,蒂亚!”
伊莉丝大喊,蒂亚下意识举起剑格挡。
狮鹫没有攻击它眼前身着黑金盔甲的骑士,也没有掉头收拾刺伤它翅膀的克里芬,而是朝不远处施放了水球的蒂亚奔去,撒下一路鲜血。这头庞然巨物尖喙落下,蒂亚的剑应声断作两截,她就势倒下翻滚,避开了啄向头颅的巨喙。
“该死!这把剑花了我一个月的薪水!”
在狮鹫再次擡起头的瞬间,百来枚水箭从后方扑来,沙漠里卷起一阵海啸,那是骑士团成员变换试探的另一种元素,狮鹫扑腾翅膀,摇摇欲坠。
伊莉丝和克里芬已经赶到,一柄备用的秘银剑被丢给蒂亚,她撑着剑柄重新站起来。
“我没事,伊莉丝小姐,谢谢您的剑……噢,这是秘银?我第一次摸到秘银。”
狮鹫见到那把巨斧,它后退一段距离,又发出一声颇具威胁意味的尖啸。
“它在害怕,我们的攻击卓有成效!”
骑士团成员们再次咏唱水箭,那狮鹫盯着它身后的三人,又把头扭过去看见上百名正准备攻击魔法的战士,它竟喷吐火焰在自己受伤的翅膀上止血,而后扑腾起翅膀,巨喙叼起一匹战马,就这样飞跃沙丘,消失在朗朗晴空里,留下一地巨大的羽毛。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刚刚直面生死的蒂亚直接坐在了沙地上。
“诸位,你们做的很好,没有辱没王家骑士团的荣耀。”
克里芬团长把剑交还给骑士,取回了自己的巨斧。
“尤其是你,骑士蒂亚,你的勇敢打开了局面,否则我没法儿击中它的翅膀。”
伊莉丝从袋子里取出诺维亚为她预备的回复魔药递给蒂亚,魔药顺着喉咙流进肚子化成体力。
“我会额外给予你奖赏,不过你没有听从指挥,所以骑士团会扣除你一个月的薪俸。”
蒂亚长出一口气,狂乱的心跳渐渐趋于平稳。
“至于你,龙心骑士……”
克里芬长满胡髭的脸上再次露出那幅看起来不大友善的笑容。
“一如既往,如此卓越。”
太阳西斜,红月初升,沙漠染成一派橘红。
蜃景已经消失,骑士团就地扎营,他们找到了一片小小的绿洲,可以补充淡水。
“这是您的剑,伊莉丝小姐。”
蒂亚要把那柄剑归还给伊莉丝,伊莉丝没有收下。
“您的剑断了,您是骑士,您得有一把剑,您配得上这把剑。”
“我不能收下它,秘银实在太贵重了。”
“不及您的勇敢贵重。何况它在我这儿只是一把备用剑,在您手中就可以继续保护大伙儿。”
言至于此,蒂亚收下了那把剑。
“这把剑值得八十枚金币,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但我会尽我所能来报答您。”
骑士往篝火里填了一把柴禾,将硬邦邦的白面包掰进锅里。
“您吃椰枣吗?”
“什么?”
伊莉丝从袋子里取出几枚在驼峰酒馆买来的椰枣递给蒂亚。
“它很甜,就像您分给我的萨拉比椰一样,那时候您可没有和我索求回报。”
蒂亚把椰枣塞进嘴里,发腻的甜味浸润在口腔里,她陷入沉默。
她当然知道一枚椰子和一柄秘银剑的价值相差悬殊。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伊莉丝从心底认为这交易很公平,她不该继续推让。
“等到事情结束,您一定要到伍尔夫来,那儿是我的领地……”
蒂亚看着骑士被篝火映照得清晰的脸孔,眼中闪烁不定。
沙漠的夜空格外晴朗,繁星闪烁。
西方的约尔山脉已经能看见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