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鹫是一种高傲的生物，它几乎不会允许人类骑乘在它的背上。
鲜有人知晓，它还是一种乐于报答恩惠的动物。
羽翼丈量夜空，星辰触手可及。
三只秃鹫幼崽搭乘在它们母亲宽阔的背上，稳稳当当，此刻正互相交流，发出纤细的“咕咕”声。在它们前面一点，诺维亚和艾蕾抓住狮鹫背上的毛，千篇一律的沙漠在地面上像河流奔走，成片的库林杨树向后退去。
横亘在远处的山脉慢慢变大，按她们的预想，骑士正在那里和怪物作战，她们一定能给骑士来上一个惊喜。
在接近山脉时，她们却先看见了那道离山脚不远的石墙，以及石墙内的村庄，然后是稀疏的点点营火，不甚明亮。
“看来这儿就是营地了。”
诺维亚在前面轻拍狮鹫的脖子，狮鹫就调整姿态，往地面的村庄飞去。
落地平稳，这里的夜晚静悄悄，没有战士也没有住民。跳下狮鹫背脊的二人仔细打量这里，才发现营火已经快熄灭了，却没有值夜的人。
这使得她们提起警惕。
照明魔法的光球悬在空中，艾蕾与诺维亚挨家走访敲门，这些房门大都没有上锁，一推就开，室内凌乱无比，像是遭到了抢劫。
又或者是屋子的主人短时间内撤离了这里，慌张整理行囊的行动下造成的混乱。
直到一间上了年代的沙岩屋，墙壳已经风蚀。她们和之前一样敲门，门里头传来回应，声音衰老而腐朽。
“是谁？”
“冒昧打扰您，我们是路过的旅人，想了解约尔山脉这里发生了什么。”
里面陷入静寂，透过门板隐约传来硬物触地的声音，没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混浊的眼睛上下打量她们。
“这儿可不是旅行的地方，小姑娘，快回去，回东边儿去。”
艾蕾上前去扒住了即将关上的门。
“您至少可以告诉我们这儿的人们都去哪儿了？”
“都跑啦，往东边儿跑啦。”
“您为什么不跑？”
里头的老头儿放开了把手，门就这样被艾蕾拉开了。
她们看见老头儿手里的杨木拐杖，还有他伛偻的背。
“我呢，我在这儿活得够久了，哪儿也不去，也不需要去。”
他使劲吸了一口气，就好像下一口气儿要上不来似的，然后尽力挺直后背，让开了身子。
“既然你们不打算走，那就进来听听老约翰的唠叨吧。”
屋内陈设井然有序，被时间蒙上了一层古旧的釉彩。
一圈旧却干净的暗红色地毯围着一座由黄色沙岩打制的矮桌，矮桌上油灯的火苗像跳动的豆子，老约翰端来陶罐，里面是某种奶制品。
“这片沙漠中有一个古老的传说，约尔山脉底下埋着一位旧神。”
老人把那粘稠的奶倒给诺维亚和艾蕾，口中不停地说着。
“我年轻时四处旅行，就为了证明祂的存在，在圣灵玛娜和圣灵帕沃之外的第三位圣灵，圣灵戴兹特。”
诺维亚和艾蕾没有作声，杯子里的奶入口有酸味，然后是醇厚的回味，这是一种新奇的风味，绝不是变质。
“怎么样？这是我们沙漠住民保存奶的方法——把它们做成酸奶……你可以放心把兜帽摘下来，我知道你是一位精灵，这儿没有别人。噢，我说到哪儿了？”
老人把一只架子架在油灯上，随后将陶罐放上去盖好盖子。
“您提到了圣灵戴兹特。”
“对，圣灵戴兹特，这是我为祂起的名字。惭愧的是，我花了一辈子也没能找到任何证据证明祂的存在，直到三年前。”
“您是说在约尔银矿有怪物跑出来的那个时候吗？”
一路上和沿途的住民们打听状况，艾蕾也知道这些怪物最初是从三年前开辟约尔银矿时跑出来的，也许老人这里有不一样的答案。
“怪物？不是怪物，而是神使！开辟银矿惊扰了圣灵的睡眠，那是圣灵对凡人降下的惩罚！”
老人突然变换了一副态度，把艾蕾吓了一跳。他的脸涨红了，说到激动处，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皱纹密布的额头上沁出汗珠。
“神灵的怒火唯有虔诚的信仰能平息，所以我留在这儿，死后不会回到玛娜或帕沃的怀抱，而是去到戴兹特面前，我会请求祂宽恕人的冒犯，这是我作为唯一信徒的特权！”
“冷静，约翰先生，我们没有冒犯戴兹特的意思。”
艾蕾从袋子里取出水囊，为老人倒了一杯清水。
“啊，谢谢，慷慨的小姑娘，你愿意把如此干净的水分给我这么个老头儿。”
老头儿珍重地接过水杯，在沙漠中，净水是贵族才能享用的资源，比奶要昂贵得多。
“总之，你们快跑吧，神使已经快要攻破法师们的城墙，这座村子的住民在白天就全撤干净了，还有从斯托克王国来的骑士团，他们在神的伟力前不堪一击。”
“什么？”
艾蕾站起来就要冲出去，诺维亚拉住了她。
“等等，艾蕾，我们至少得知道发生了什么。”
诺维亚转而看着老人，她按耐住心中的慌张，组织了一下语言。
“您是说，骑士团已经被怪……神使消灭了？”
“他们驻扎在石墙附近，比初到这里时少了许多人，还没有被消灭。”
她们的心稍稍落下一点，依旧不轻松。
“那么您有见过一位身穿黑金色盔甲的骑士吗？她的胸甲前还有金色的巨龙徽记。”
“那骑士团有上百号人，我没办法把他们一一记住，我已经老啦。”
老人喝一口清水，他撑起因衰老而下垂的眼皮。
“不过你说的这个人我有些印象，她随着骑士团往西走了，从骑士团经过这儿已经过了四天。照我说，你们也不需要去找她。”
“感谢您的情报，我们现在得走了。”
“你们要走，最好往东走，或者北边和南边，就是别往西去。”
老约翰把她们送到门口，这才看见停在附近的狮鹫。
“你们有一头狮鹫，问题就简单很多，骑着它跑吧。”
“我们得去约尔山脉。”
二人告别了老约翰，老头儿盯着她们的背影，惋惜地摇摇头。
“年轻的生命最不该留在这里。”
狮鹫正用喙逗弄它的幼崽们，这三只幼崽扑腾翅膀，短暂地滞留在半空中，用稚嫩的喙触碰它们母亲的喙。
它注意到艾蕾和诺维亚的靠近，伸直了脖子。
艾蕾带着诺维亚停在了狮鹫面前。
“我们已经受到你很多帮助了，你愿意再帮我们一次吗？”
狮鹫俯下了身子，将翅膀铺到地上。
地面扬起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