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悠悠,骑士觉得自己站在一艘不稳固的船上,或者说躺、趴,这感觉是如此摇晃,空间方位失去效用,她好像随时要掉进水里,周身都散了架一样疲劳疼痛。
“……来,醒来,使徒。”
四周的黑暗里传来这样的声音,骑士想了半天才明白那是提雅在和她沟通。
“提雅大人?我这是在哪?”
“一些小动物底下……你怎么比我还能睡?”
“我还以为我见不到您了。”
“只要你穿着那身盔甲就不会。好了,现在忍一下,你很快就能出来。”
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骑士既没有睁开眼睛,又睁开了眼睛,她知道正发生着什么,却又不是通过眼睛。
一根巨大的尾巴在黑暗里朝她抽过来,骑士避无可避,她闭上了本来就已经紧闭的眼睛。
“最近犯困的时间越来越多,哈。”
提雅打呵欠的声音还没有消失,一股巨大的冲击随之而来。
骑士这次终于张开双眼,她透过头盔极小的预留孔隙看到了血红色的月亮。
血腥味、海腥味、咸腥味,它们混在一起被风送进她的鼻子里,骑士扭动脖子检查自己的身体,还好,全须全尾。
盔甲上没留下任何痕迹,她不知道自己保持这个状态多少天了,周围全是被砸扁的怪物尸体,不用说,是提雅的杰作。
谢天谢地,她活了下来。
秘银剑刃插入土壤,骑士依此站了起来,她没有在意远处被同伴的突然大范围暴毙吓到的怪物们,而是拉起头盔,从袋子里掏出面包,就着腥味和臂甲上沾染的些许血水大快朵颐,像一条饿了多天终于寻到骨头的狗,现在没有任何事情比填饱肚子更重要。
干涩的面粉和着没有充分咀嚼的干硬面包块挤进喉咙,粗粝的食物催生粗粝的力量,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她用一袋水囊结束了这场令她满意的进餐,再拉下头盔。
“好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锋刃自地底重见月光。
骑士的想法很简单,她不能再往山上去,那么就往山下去,她记得蒂亚打探到的情报,怪物的源头也许就在山下的约尔银矿里,她现在得去那儿看一看。
蛇头翻飞,鼠翼折断,狼头滚滚落地,熊腰与熊背分离。骑士催发那颗红色的魔力核心,秘银的剑身上燃起明耀的火焰,那让她不至于迷失在昏暗的夜里,在这座山上的月光明显比其他地方要暗。
她想起被这些怪物杀死的人的样子,咬紧了牙关。她希望克里芬团长和蒂亚不在此列,并且庆幸诺维亚和艾蕾没有跟来。
从接近山顶的路上往下去,沿途的怪物没有任何减少的迹象。
她不得不缩减出剑的次数,她得保持体力去到山脚,骑士团的大半部分都朝山下突围,同僚应当在山脚下扎营,她可以在营地得到补给和支援。
骑士的脑袋从未如此清晰过,她确定了目标,脚下的步子就更快,直到半山腰,一个巨大的影子拦住了她。
那毫无疑问是巨人,它生着鱼的脑袋,眼睛在红月下闪着诡异的光。
这意味着山上的怪物在逐渐变得更加强大。
骑士有预感,自己不能直接越过它,但她还是想要尝试一次。
手指抚上剑格的两颗魔力核心,同时催动蓝色和红色的核心,一阵白色的雾气就笼罩了这里,骑士在雾中朝着一个确定的下山方向狂奔,试图逃过这只巨人,一条砸在眼前的狼怪眼珠爆出,溅到她的盔甲上弹开。
巨人发光的鱼眼在白雾中依稀可见,它拽出狼怪的脊椎,当成鞭子抽散白雾,迫使骑士再次面对它。
骑士握紧了剑。
身后的怪物再次围上来,那只巨人迈动脚步,正当此时,天空中喷下一阵火焰。
“瞧!是伊莉丝大人!”
伊莉丝抬头看去,一只狮鹫正朝她扑来,她赶忙举起了剑,却看见了坐在狮鹫背上的诺维亚和艾蕾,她怀疑地眯起眼睛,却因为这个动作被俯冲而来的狮鹫直接抓到爪子里,她看清了狮鹫背上确实坐着两个人。
巨人咆哮着丢出脊椎节鞭,被骑士使结界术挡下,她们这才算脱离危险。
“是我们,伊莉丝大人!”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骑士看着渐渐远离的地面,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儿很危险,你们不该到这儿来。”
“我们不能放您独自面对危险。”
狮鹫的速度很快,她们到了山脚的石墙,底下的人们认得骑士胸前的巨龙徽记,也认得这只狮鹫。狮鹫由此安全着陆,它报复似地把骑士丢在地上。
伊莉丝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她首先看见狮鹫翅膀上秃了一块翅膀,就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吧,我欠你一个道歉。”
诺维亚和艾蕾从狮鹫的背上跳下来,时隔多日,她们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汇合。
然而情况紧急。
“不论您去哪儿,男爵大人,下命令吧。首席法师的魔法会为您铲除阻碍。”
诺维亚取下背后的狼牙魔杖,艾蕾也紧跟着燃起手掌中的火苗。
“这不成,我得搞清楚这里都发生了什么,人怎么变得这么少?”
“我们刚才路过这儿的时候就问过,山上有一半人没能回来,昨天夜里骑士团长又独自去了约尔银矿,同时这儿的法师也在受苦。”
骑士权衡再三,她打算让艾蕾和诺维亚留在这里。
“诺维亚,你的魔法不可或缺,你瞧,这道防线很快就要溃败了,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和艾蕾留在这儿帮助这些法师,咱们不能让这帮怪物跑出去祸害更多人。”
诺维亚和艾蕾抬头看着天上不断掉落的红色老鼠,她们接受了这个提议。
“如果您遇到危险,请以自己的性命为优先考虑。”
诺维亚丢给骑士自己剩余的所有回复魔药,自己只留下魔力魔药。
“我会解决这事儿,以伍尔夫的荣耀发誓。”
“请等一下!”
艾蕾拉住了骑士的臂铠,迫使她转过身来。
“怎么了,艾蕾?”
一个柔软的吻落在骑士脏污的脸上。
“您这次一定要平安回来。”
骑士盯着艾蕾真挚的眼睛,头一次没能直接给出承诺,她转过身去,毅然决然。
“我向伍尔夫保证。”
龙心骑士跳下高墙,而墙内的艾蕾和诺维亚替换了痛苦不堪的法师在防线上挥洒魔力,并把魔力魔药分发给他们。
狮鹫的火焰照亮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