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風洛昌雨 之八 (完)
長途跋涉的疲勞跟關進大牢內的折磨加以層出不窮的危機累積的壓力，精神跟身體的聯繫似乎被分開了。練白瑛從牢中被釋放當天還抓著機會向青舜跟多爾極交辦事務，還跟著紅玉一塊用膳，直到回到寢宮休息都沒感到任何不適，沒想到就寢後就一連昏睡了十多天。
軟禁的一半時間都給她睡過去了。
這期間第五代皇帝幾乎是將書齋搬到她寢宮裡，現在仍然是如此，紅玉就在她屋內的圓桌上批奏折，這當然不合規矩，據說當天皇帝的臉色難看的像是會用極大魔法把皇城給炸了，既已對暗殺作出判決，朝臣們避免再生事端，默許皇帝這麼幹。
白瑛自覺身體無礙但行動處處受限，其一還在軟禁期間，其二紅玉認為她腦子有病，跟體感脫離，御醫同意前都別想出寢宮，難得清閒白日讀讀書或打毛線。她很喜歡編織，當將軍後就沒再編過。
圍巾收針後，白瑛開心地拿起來，「陛下，這條圍巾...」
紅玉從早上開始就無心批折子，眼睛餘光瞄著那女人用著特殊的美感編織圍巾，看到玉字成型驚覺不妙，果然是要送她的啊。
真的很醜，穿什麼搭配都沒救的醜。紅玉還是走過去了，因為覺得她的狀況沒很好，而且她看起來很開心，白瑛將圍巾披到她身上，醜歸醜暖是真暖。
「真好看。」白瑛滿意的說。
「妳審美有問題啦。」這麼說著，紅玉卻沒有將圍巾拿下來的意思。
圍圍巾時滑落的衣袖露出兩條手臂，刑求的痕跡淡的幾乎看不見，肯定是在她昏睡期間悉心治療吧，甚至比自己還要關心。她可愛的、較真的皇妹，帝國由紅玉來領導是煌的幸運，是自己的幸運。
「這個認真上藥再過幾個月痕跡都會退掉。」以為白瑛在看手上的傷，紅玉張開左手展示旁邊的藥箱，「國內外的藥材都在這，還有補品，很快會恢復健康。」
寢宮內藥材跟補品堆積如山，奢侈到將補品當零食吃都吃不完的程度。
「臣謝過陛下了。」
練白瑛不挑食當然也不挑補品，更何況皇帝的盛情難卻，只是凡事過猶不及，用午膳時吃著吃著突然看到自己碗內沾著兩滴血，用手摸了自己的人中，啊，流鼻血了...
練紅玉踏進門就看到白瑛鼻血滴的前襟到處都是。
「啊，陛下...」白瑛被撞見這窘迫的模樣顯得尷尬，「應該是太補了，就稍微、有點、止不住...」本來想在紅玉回來前搞定的，「這沒什麼...」
「來人，傳御醫!」
御醫的診療結果同白瑛所說，吃太補上火氣，接下來幾天吃清淡點會自然消退。
換上乾淨的衣服，鼻血止住後，白瑛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多了。
「妳這人是紙糊的嗎?光這半年就看到妳腳跛了兩次，昏倒三次，嘔血、鼻血樣樣來。」紅玉現在懂白龍為何整天操心他姐姐。
「陛下您過於操心了，戰場上待久難免累積些毛病，臣這些都算是輕微的。」
「朕不同意，病懨懨的將軍有損國威。」
像是揉麻糬般，紅玉兩隻手捏著白瑛的臉頰，「妳聽好，認真吃認真睡，即使軟禁期間過了，御醫不同意就不讓妳走。」
就那瞬間，紅玉的臉靠的這麼近，兩人的額頭幾乎要靠在一起，白瑛想都沒想就伸出手捏了紅玉的臉頰，後者沒料到被偷襲臉瞬間脹成豬肝色，連退好幾步。
「妳、輕薄皇帝。」紅玉用袖子遮住自己紅的發燙的臉。
「哎呀，是臣僭越了。」
白瑛向著紅玉走去，紅玉擔心她會站不穩只好先一步靠過去。
白瑛拉起紅玉的手說:「在陛下的悉心照顧下，臣很快就會恢復健康，離開這裡。臣不在的期間請陛下務必好好照顧自己。來年的春天，讓臣帶著您一睹北天山的春景。」
如同白瑛所說，軟禁期間結束時身體恢復到御醫同意的程度。
短暫被她關入宮牆內的風，很快的溜走了。
最後一片雪花融化時春天來臨。
北天山捎來幾個好消息，冬日的糧食短缺跟帝國的適時援助讓主和派上位，無流血收服部落。最初收服的部落引入農耕技術有望今年糧食盛產，糧草足人口多，版圖便能更加擴大。
練紅玉沒有什麼世界一統的宏大理想，她只想做到維持帝國和平穩定富足，而光是這個就夠她累的，可她知道遠在北天山看似清心寡慾的將軍一直有這樣的野心。
接到皇帝即將前來視察的消息時，練白瑛迫不急待的早了幾百里前去迎接。
中途攔截皇帝的馬車完全不合規矩，可那是帝國最有權的皇帝跟最有力的將軍，僕從們只能睜隻眼閉隻眼，看著將軍拉著皇帝上馬，頭也不回的奔去。
春日的草原洗去冬日的蕭條，整片平原綠意盎然，天空無比蔚藍，涼爽的風拂過臉龐，遠方傳來放牧的聲音，自然的為這些景色怦然心動。
「陛下，您能來訪臣實在太高興了。請原諒臣的無禮。」白瑛語氣裡有藏不住的快樂。
「都跑這麼遠才說啊。」紅玉向後靠在白瑛身上，「看在景色這麼好的份上原諒妳了，感謝朕的寬宏大量吧。」
「謝陛下隆恩。」白瑛笑著腿腳一踢讓馬兒加速，「我們去拜訪大狼吧。」
「現在?不行，我還沒做花環呢。」太性急了吧。「約好要送花環給大狼仔的。」
白瑛拉緊韁繩改變方向，「花的話得問問托雅才知道呢，先回黃牙部落吧。」
「太亢奮了，冷靜點。」轉得太急，紅玉還以為自己要甩下去。
「是臣失禮了。」白瑛稍微減緩速度。「臣有好多地方想帶陛下去。」
「朕又不是只待一天。」
順著北天山吹至平原的風，載著兩人的馬匹向著地平線前進。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