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带着阴暗的霉味，晒不烫也捂不热的被子带着股阴冷的厚重。
淅淅沥沥的雨连绵不断，让人头脑昏沉，湿冷仿佛浸到了骨子里。
恍惚间好像又听到哀而缠棉的似哼似哭的人声，许星咽了囗囗水，努力定了定心神，看向已不可能再响动的人体。
干枯的手像是枯萎的枝条，结出的果带着生命力离开了枝头，只剩下无法复苏的残条。
许星走过去用布盖住了露出的手，不敢再看那个自己应该叫奶奶的女人。
从自己出生起就垂垂老矣的干枯老人，像是偶然出现在世间的奇观，引得许多人慕名而来。
想见到她就要给相会费，但是来参观的人仍是络绎不绝，渐渐的一大家人竟开始靠这笔钱过活。
不劳而获像是种入髓的毒素，抑止人努力的念想，滋生出贪欲和惰性。
但是这个七十岁的老人死了，躯体连带着死讯被盖在这里。
如果她的死讯传出，长久以来的收入便会被截断，不知如何维续下去的生活令人不安，这种不安生出了满是恶念的藤。
刚好轮到照顾老人的兄妹三人决定把她的死瞒下去。
他们不得不那么做，与其说是轮流照顾老人，倒不如说是暂得经营权。
现在这颗摇钱树枯萎在了他们手里，以后没了收入不说，其他寄生在树上的人会如蛆虫一般纠缠他们，直至把他们的价值也榨干。
许星想起姐姐许霞一脸怨恨地说为什么会偏偏这时候死，就不能再晚两天死时的表情，心中无法抑制的生出同样的想法。
现在三人正走在人生的绝壁处，过两天就要由别的亲戚来接手照顾，不知该怎么办。
他们也不知道这老人具体什么时候死的，万一有人已经知道了呢？
有人来参观时他们只得在远处看着，不让人靠太近，这老人平时也几近死了一般，但总还是让人忍不住担忧，万一真的有人已经知道了呢？
阴冷的雨落在屋顶和地面，不绝于耳的雨声让人想要发狂。
许星抱着头缩在房中，祈祷在前屋应付亲戚的哥哥和姐姐不要出差错。
“这天天下雨，真是骨头都下软了，要注意别让衣服被褥发霉了。”
“嗯，我们会注意的。表哥也多注意一点，路上又湿又滑的。”
许晨扯出张笑脸和起身准备走的人寒暄，那人作势要走，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回头说:
“奶奶还好吧？听说前几天你们不让人进去探望，没什么事吧？”
听到这话的两人表情一僵，随即许霞又故作镇定地开囗:
“没什么事，就是前几天身体不舒服，已经没事了，还念叨着后院里的荔枝呢。”
关于荔枝这点许霞倒是不曾说谎，在记不清具体多久以前，老人嘴唇翕动，似在说着些什么。
许霞憋着气凑近了一些，隐隐听她在说些荔枝之类的，也无心多管便权当没有听到。
家中后院确有颗荔枝树，年岁怕是比这老人还要长，反正老人和树都是在许久以前就在这里。
老人尚能动能言时常会要求一个人去后院，独坐荔枝树下不知在做些什么，反正也无人在意。
许晨和许霞送走将要接手照顾老人的表哥，一同回到了屋内。
三个人一同聚在阴潮的屋内，沉闷的空气湿沥沥的，空中飘着雨的味道和多种怪味混在一起异味。
这老人像不知何时会枯死的树一般，带着垂暮的果实被人传来传去，真正愿意承住她的土地早被淅淅沥沥的雨水冲散。
只剩下一些指着果实过活的人带着嫌弃和贪婪围在树旁，没人愿意照顾她，迈向死亡的腐味和排泄物的味道令人反胃。
但他们需要那不需劳力便可得的果，如果树枯在了别人手里就最好，他们不用再照顾枯树，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吸别人的血。
问题是现在他们兄妹三人就是树枯在了手里的倒霉蛋。
完完全全的绝境，连日不绝的雨让人感到恶害，凉意从骨子里生起，捂不热的手脚微微颤抖。
下一个来照顾的人必然会发现这一点，因为平日要喂食和清理排泄物，他发现后会第一时间将这一事实捅出去。
不管怎么想都无路可走。
现在还要硬撑着装作没事，前几天一时慌乱三人不让参观者入内，这一异常已被其他人注意到，他们现在只能装成无事发生。
“我说，晞零说的合作你是什么打算？”
“你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
艾奇看着手上拿着片形状花哨的糖的洛雨叹了囗气，晞零留下的信她也给洛雨并不是很在意，带着有些欠打的表情说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让艾奇一个人烦去吧。
“看她表现喽。”
“什么意思？”
“等回去之后看是什么情况，她要是真想合作的话就会帮我把麻烦事处理掉，我回去之后就不会被刁难。”
洛雨掰下一块糖，面无表情地递给艾奇，直接凑过去用嘴接住糖的艾奇看着略微慌乱的洛雨感觉有些好笑。
洛雨看起来是副古灵精怪的狡猾样，平时也确实挺机灵的，但是在这种方面却纯粹得不像话，用这种方法逗洛雨玩的艾奇从中感受到了极大的乐趣。
不过我也说不准晞零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个卷轴应该是她让医生在交易中加上的，但是她最后又没把东西拿走。”
“嗯……在那种时间点上追加这种条件就像是明着告诉你你身边的人不可信一样，有没有可能单纯就是想磨你的精力而已？”
“可能吧，不过有一件事倒是挺可信。”
“什么？”
洛雨偏头看着嘴里嚼着糖的艾奇，红润的嘴唇看起来很软，实际也确实软软的，刚才手指碰到了一下。
“就是那个叫克尔的确实是看着就不怎么聪明。”
“那是什么说法？所以我们要去哪，你不是说要去看望那个老人吗？大门就在那里啊。”
洛雨有些迷茫地跟着艾奇继续往前走，两人到这座城后休息了一天，艾奇说今天要去拜访那个老人，但是她却略过了大门径直往屋后走去，洛雨满脸疑惑地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