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弦的家里,变干净了呢。”
阿圆久违地踏进我的家门,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她微微眯起眼睛,好像在闻着空气中的味道。
“因为修学旅游的原因,我爸爸他好像趁此机会叫了保洁把屋子整个清扫了一遍。”
原本我说着没必要,但还是被彻底整理了一番。
摆放的物品被归于原位,有种时间倒流的错觉。
时常会有时间倒流的愿望,假如回到过去,自己会不会做的更好,会不会在某个时候回答出更好的答案。
不过那样的话,因为错误而积累诞生的现在,也许就不再存在了。
把东西再按杂乱的状态摆回去,简直是在玩全黑的拼图一样。
居然做到了,真觉得自己了不起。
不过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觉得我了不起的人,这世界上大概不存在吧。
“那么,先吃饭吧。”
阿圆说道。
“啊?嗯。”
我还以为阿圆要对我说什么,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只是茫然地点头回答。
“毕竟饿着肚子的话,感觉脑子没法运转呢。”
“阿圆已经饿了吗?”
“不。还好的程度,不过要我直接吃晚餐也没问题就是了。说起来,口香糖居然没来门口迎接啊。”
“它似乎有点...不适应?从宠物店接回来之后,似乎觉得新家有点陌生,开始躲在高处的地方了。”
“真笨。”
阿圆顺手将切好的洋葱码放到碗里,用脸蹭着袖子把原本撸起来的袖子再往上提了提。
我原本想靠近帮忙,但在踌躇的时间里阿圆已经整备完毕。
“这是可爱的点吧。”
说到底,外形可爱的话,即使有缺点也能当作可爱的部分来接受。
阿圆似乎不太接受这种说法。
“...不过,也许是在未雨绸缪呢。”
“这算是什么?”
“既然被送出去过一次,那么下次被送出去的时候,就能掌握快速确保安全的手段——说不定是这样。”
阿圆解释道。
“感觉像消防演习一样啊。不过说到底,原本不就是野猫吗?”
“享受过后,可能就不想回去了吧。人不也是这样的吗?”
阿圆端起托盘往烤箱边走去。
诶?今天是要做这么麻烦的菜吗?
“那阿圆睡过吊床后,觉得家里的沙发还适应吗?”
“吊床和沙发,有什么高下之分吗?”
阿圆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一副无语的姿态。
“你想,吊床的话,一般是出去度假的话才有机会睡的吧。但是沙发的话一般都是在家里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才去睡...”
“出去旅游也没什么可好的。我还是喜欢在家。”
“阿圆是恋家的小孩子呢。”
“才不是。”
话说居然吃西餐,阿圆今天意外地散发着一股郑重的氛围。
虽然平常也很真诚,但却是那种做什么都可以很随意的样子,今天则像是在履行着什么仪式一样,有种不容拒绝的神圣感。
话说这架势不会是准备求婚了,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余弦你没胃口吗?”
阿圆把筷子搭在碗边问道。
“没有啦,我担心不小心吃下去的话,会很难吐出来。”
我用叉子戳了戳,直到触及盘子,也没发现有戒指之类的东西,才小心翼翼地拿起刀切割。
“吃了就咽下去啊。你是牛吗?还准备反刍一遍吗?”
阿圆的菜做的挺美味的,我觉得反刍一遍也未尝不可。不过要是让我这么做的话,大概出来的只有胃酸。
“我说的是戒指啦...”
“戒、戒指...没有这种东西来着。”
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了起来。
不会真的有吧。
我埋头在餐盘里寻找起来。
“所以说没有戒指这回事啊。”
阿圆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来。
“我原本想好好和你说完再送给你的,不过果然还是不擅长这种事情——你继续吃就好了,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啊。”
我转而把视线投向盒子,往阿圆身边靠了靠。
里面是一条银制的手链,有着两朵蓝色宝石镶嵌而成的勿忘我花朵作为装饰。
比起其他的感受,第一反应更多的是震惊。
“原来阿圆也会送这样的东西啊...”
“既然是礼物,肯定要对方喜欢的才行。不然只是单纯的自我满足吧。”
阿圆送的东西,我都会很喜欢。
本来想这么说,但我觉得阿圆精心挑选礼物的心意理应得到回应。
“我很喜欢这个款式来着。诶?真的是送我的吗?不会是什么诈骗吧,碰到就会碎掉之类的...”
“又不是壶。这年头也没有拿着壶来诈骗的吧。”
阿圆单手撑着脸,偏过头来瞧着我,脸上歪歪扭扭地挤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阿圆品味很不错呢。而且居然还记得我喜欢的花吗?真是细心呢。”
用手指擦过链条,传来细腻的沙沙响声。
“不过阿圆你居然一直想着把礼物送给我,然后就这么一直装在书包里吗?”
“怎、怎么啦。你有什么意见吗?”
“只是觉得阿圆真可爱啊。”
“我知道是有点蠢啦。不过也轮不到你来说吧。”
“我说的是很可爱。”
“反正你对可爱的认知,只有犯蠢的时候吧。”
阿圆有些气鼓鼓地把另一个纸盒子放到桌上。
“这个也是阿圆的礼物吗?”
“是盆栽来着。不想收下的话也可以扔掉。”
“阿圆送的东西,我会好好珍藏的啦。”
“不算是我送的。也不需要你好好珍藏,只需要记得十到十五天浇一次水就够了。”
由阿圆转递的神秘礼物,似乎是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
抬头,看见她正酝酿着什么话,似乎准备打好腹稿再一口气说出来。
“总之,我想说的是,呃,那个...”
“想说的是什么呢?”
“不要把耳朵贴到手链上啊。我又不是首饰成精了。”
“毕竟阿圆想要说出的话,不借着送出些什么就说不出来。这么一想,不是挺费钱的吗?”
“唔...”
阿圆顿了顿,神情中混杂着一丝无奈。
“我希望你能把这当作我——当作我的一部分。”
部分。人所留下的事物或许都能算是人本身的延伸,就像是人蜕下的壳鞘。
但手中的链条还十分崭新,令人十分寂寞地感受不到阿圆身上的温度。
阿圆继续说道:
“我们说不定会走向不同的道路,去向不同的方向。搞不好是会很寂寞的...所以,就当作是我一直在你身边...这样...嗯,你平常是怎么能说下去这么让人害羞的话啊。”
阿圆拿起水杯喝了两口,因为是刚从冰箱里倒出的水,冰得她龇起了牙。
“所以。不需要一直考虑我的事情,余弦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今后哪怕有不同的想法,也要更加和谐一点地好好交流...我是这么想的。”
我所想要的,是某种束缚吗?
阿圆用一种束缚代替了另一种束缚,但这仍然只是脆弱的联系。
我在她身边与她在我身边,完全是两回事吧。
但不知为何,却感觉心里仿佛已经得到了满足。
说谎也无所谓。
人听不见想要的答案,就会无休止地追问下去。
既然如此,那就说一个永远持续下去的谎言吧。
“谢谢你。”
我带上手链,转着手腕,从不同角度看着静静绽放的宝石花朵。
“阿圆是说我做我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对吧?”
“啊...嗯。”
“那我现在想做的事情,也是可以的吗?”
轻轻抓住了阿圆的手,因为稍微没能反应过来,她没多抵抗,十指相扣地被我握住了手。
轻轻翻动手腕,银色的链条擦过阿圆腕骨侧的皮肤。
阿圆轻轻咬着下唇,扯着我腰侧的衣服,随后慢慢地揽住我的腰。
坐在阿圆的腿上,我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撩开她衣领的一边。
胸前的位置,阿圆的心跳在有力地传来。
这样的话,连位置也不需要确认,阿圆的心脏也像她一样好懂呢。
落下一吻。
阿圆轻轻的哼声,说不上是吃痛还是舒服。
“...不要发出这种下流的吮声啊。”
阿圆推了推我的脑袋,比起推,更像是在额头处摸了摸。
阿圆揽在我腰间的手因此抽开了,那股既像是在推离,又好像是拉近的力量消失了。
彻底地贴合在了阿圆的怀中。
像是两块布料一样紧密地交叠缝合,难以撕扯开来。
还没来得及继续感受这番温存,椅子却因为两人的重量向后倾倒而去。
椅背彻底倒转了九十度,砸在地板上,发出了听过就很难忘记的响亮声音。
“没事吧!阿圆你脑袋没出血吧——我家里有急救箱来着。”
“不。我还好。”
阿圆闭着一只眼,摸着脑袋被磕到的地方,回头望了望身下。
“这个地板好像被砸出了一个坑...要补的话很麻烦的吧。”
“不用在意这个...”
不知为何,我们之间陷入了怪异的沉默,我觉得搞不好是因为我骑在阿圆身上的缘故。
“这个,是阿圆打工攒下来的钱吗?”
“是预支暑假打工的钱。”
暑假,又要去打工了啊。
已经答应好了,不再像之前那样追过去,所以跟着她去一个地方打工是不可以的...
“我要是叫阿圆你别去了,你会听我的吗?”
她笑了笑,伸手摸着我的脸颊。
“暑假。你要玩得开心啊。”
阿圆在这方面变得和我一样狡猾,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我能继续吗?”
于是我换了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