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第好多次车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和已经不再明亮的太阳一起，宣告了我本日调研任务的圆满结束。
真的圆满吗？嗯……勉强可以这么说吧。
从鹫尾大小姐那里开始，每个人的测评过程就都不怎么正常。
首先是在最后一题精神状态突然异常的鹫尾大小姐。
尽管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任谁看到她那副自我反驳前后矛盾的样子，大概都会产生“这孩子真的该去看医生了”的想法。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孩子当着我的面哐哐咽了好几颗不同种类的药。
那些药效果惊人的好，只是一两分钟之后那孩子的状态就稳定了下来，又恢复到了今天第一次见面时的精神面貌。
我当然很担心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需不需要帮助。
可那孩子压根不愿意和我讲她的事，只是一味的和我道歉，说什么“实在不好意思，让我看到了她那么失态的样子”。
最后我们在离开宅子的路上又聊了聊，虽说她表现出一副没事人的感觉，但越是这样我越放心不下。
更让人不舒服的是我什么都做不了，以那孩子的家庭条件，也压根不需要我来操心吧。
之后我按照地址找到了一家人偶专卖店，刚一进门就有一种被好多双眼睛盯着的错觉。明明店里的人偶做工都十分出色，可那种诡异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店里只有两个人，一个穿着工作服白发如雪的女生。不只是头发，皮肤、眉毛等等能看到的部位全都白的惊人，就像是那种冷白的玉石。
只不过，玉石的那种白若是放在人的身上，就显得有些白的过分，观感反而有些病态了。
如果这个女生再是沉默寡言的类型，毫不夸张的讲，她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让周围的温度下降好几度。
好消息是这个女生并非生人勿近的冰山，她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开朗的气质，有点像结衣那孩子给我的第一印象。
也正是因为有她在店里让温度上升了不少，否则顾客们恐怕待不了多久就要逃走了。
这个女生很热情的招待了我，通过她的介绍，我知道了她和另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唐莹莹和枫原薰。
莹莹是这家店新来的兼职员工，被她以小薰称呼的女生则是这家店的店长。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和小薰有关的事了。
这个女孩子很漂亮，非常非常漂亮，这是我看到她之后唯一的想法。
冰肌玉肤、白纸若曦、面若桃花、肤如凝脂……诸如此类的形容词，在看到这孩子之后就不停在我心里钻出来。
我相信每个人看到她之后，都会产生“这真的是人类吗”类似这样的疑问。因为这孩子好看的很不真实，就像是被精雕细琢出来的一样。
要不是她会讲话，会动，把她混在满店的人偶里根本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反而更衬托出她是最完美的“人偶”。
唯一可惜的是她双眼的位置系着一条不透光的丝带，没法看到丝带之后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在莹莹的暗示和我的猜测之下，我很快意识到小薰的眼睛完全看不到东西，她先天性的百分百视觉丢失。
但正如维纳斯断掉的手臂，局部的残缺却让她的美丽和魅力更加突出。小薰被丝带遮住的眼睛，让人怜惜的同时更不由得遐想连篇……
从包里找出她们的测评问卷，我一边浏览着上面写着的回答，一边回忆起当时在人偶店里的时光。
莹莹没什么可讲的，想她那种类型的孩子相处起来总是很顺利，十分钟不到她就已经把问卷上的问题答了个遍。
只是到了小薰的时候，进度开始变得十分缓慢，甚至时不时还会卡住。
明明是随便怎么答都可以的问题，但小薰每个问题至少都要思考十分钟以上。而且她从不回答选项之外的答案，简直就是一个过于听话的乖宝宝。
特别是当我无意间催了她一次之后，这孩子的一连串道歉更是让我于心不忍，完全不敢再说任何催促的话。
可即便我很有耐心地等她，完全不在乎她花费了多少时间，小薰却会因为自己回答耗时太久而又开始道歉。
这孩子也太喜欢道歉了吧？
这是曾经受到过什么心理创伤了吗？感觉很像是有某种心理阴影的表现，凭我的经验来看八九不离十。
毕竟越是漂亮可爱的孩子越可能遭到嫉妒，甚至是没由来的恶意。
想要破坏美好的事物，这种心理一点也不罕见。
磕磕绊绊的结束了选择题的部分，等到简答题的时候问题接踵而至——面对要说不少字的简答题，小薰始终举棋不定，犹犹豫豫的憋红了脸始终讲不出话来。
最后的最后，她忽然跑走然后很快又跑了回来，和小薰一起回来的还有她手上的一只手偶。
有了手偶挡住脸，小薰就像获得了勇气加成似的，伴随着手偶嘴巴的一张一合，来自小薰的轻柔配音随之而来。
“对不起，让…让您久等了，”毫不意外的道歉起头，似乎已经成了这孩子讲话的必要流程，
“我很愿意和大家做朋友的，可是…一直以来大家都不愿意做我的朋友。我不明白…不明白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突然小薰又拿出了第二个手偶，新出场的它嘴巴同样一张一合：“笨蛋！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想吗？”
“是因为什么呢？请告诉我！”手偶A做出了略显激动的姿态。
“当然因为你是个麻烦鬼而且还是丑八怪啦！”语气不怎么友善的手偶B挥着自己的小手喊着，
“因为跟你相处麻烦的要死，而且你还一点都不好看，大家当然不愿意和你做朋友！”
“可…可是，爷爷、叔叔阿姨们、附近的哥哥姐姐还有莹莹，大家都说我很…很漂亮的！”
“傻瓜，他们说着逗你开心的而已，”手偶B一只手指着旁边A的鼻子，
“如果你真的像大家说的一样很漂亮，那为什么没人愿意和你做朋友？因为你根本就不漂亮，大家看你可怜，为了让你开心才故意那么说的！”
“可…可是……”
“什么可是！”手偶B粗暴地打断了A试图反驳的话语，“你又没办法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你自己难道感觉不出来吗！”
被B这么指着鼻子说了一通，原本就弱势的手偶A彻底蔫了吧唧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位的演出到此戛然而止，小薰紧紧的用两只手偶挡住自己的脸，我只能看到她小小的身子似乎紧张的发抖。
小薰的回答到此为止了，她一下子讲了太多的话，我甚至来不及把那些话全部记录下来。
不过这孩子的心思我已然大致了解。虽然在别人看来完全没法理解她的苦恼，但以小薰的视角来看就完全可以理解。
尽管从小到大身边所有人都在说自己很漂亮，但偏偏只有她自己没法知道这些话是真是假。
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原因，她不可避免地开始怀疑身边的人是不是在骗自己。
“可莹莹她不已经是你的朋友了吗？”虽然想安慰这孩子，可一下子我也只能想到这样的说法，
“我不知道要怎么让你相信我，但至少你可以试着相信莹莹，不要怀疑自己，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人偶店内的事情就此结束，之后小薰那孩子做了什么便不是我可以知道的了。
或许她相信了自己的朋友，当然那孩子更大概率仍旧会质疑自己，毕竟这种日积月累下来的想法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改变的。
离开人偶店后我去找了小林。她就像提前知道我什么时候过来，早早地就填好了一份属于她的测评问卷，只等我过来然后直接交接给我。
麻烦的是那个叫做斐尔芙·蒂姆的女生，据我所知她可以归属为非法入境，而我并不能把她怎么样。
首先这不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其次，她作为外聘魔法少女有很多特权。只要她不搞出什么大麻烦，那就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问题在于谁也不知道她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即使是唯一有斐尔芙联系方式的小林也找不到她。
我们分别在斐尔芙常去的地方找了个遍，结果压根连她的影子都没有找到。最后的最后，当我们已经放弃了的时候，睡眼朦胧的斐尔芙居然打着哈欠从小林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跑进去睡觉的，在我们开始找她的时候，百分百可以确定斐尔芙绝对不在小林的家里。
而在我们出去找她的某个时间，斐尔芙这孩子又自顾自地跑回去睡了个天翻地覆！
抓着她做完了整套测试问卷，当我问到怎么看待交朋友这个问题，她几乎想都没想就丢了几个单词给我：
“朋友，免费的饭，免费住的地方，免费的衣服，我喜欢。”
讲完这几句话，斐尔芙那孩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一头载到在小林的大腿上瞬间入睡，喊都喊不起来的那种。
至此，六份测评问卷已经整理好收到包里，明天再去找结衣和美莎她们一趟，这次的特别任务就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
站在家门口，敲响门的前一刻，我再次回想了一遍今天的所有始末。对于这些背负着重任的女孩子们，我忽然很想说一句——
“为什么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要么是身体上的，要么是心理方面。难道这是什么成为魔法少女的前提条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