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准，然后射击。

飞出去的子弹偏离气球的方向太远，但离另一边的气球又有些差距。

不上不下的，哪边都没能打中。

这个摊位设计有问题吧。

我靠在桌子上，全力向外伸展身体，感觉整个人都要趴在桌子上了。

赶在摊主的白眼前，我扣下扳机对着气球扫射，总算打中了几个。

“好，换我来了。”

陆转烨拿起摊位上的枪，射击的同时慢慢移动着手臂，比起射击，更像是用刀片划过气球。

一排排炸开，她才停下。

“瞄准的话，果然还是得用一只眼才行嘛。一件事情虽然用两个角度去看比较好，但是想要射中的话果然还是打定一个念头比较好。”

“所以说是要...”

“作为我再度帮你把那本书买下的代价。陪我好好玩一通再回家去吧。”

她重新买下了那本漫画册，交给了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难道看出了我想要拿到这东西的理由？

“因为我有读心术。”

她突然认真地转过头来，直愣愣地盯着我。

诶，读心...

这时候想点别的把脑子塞住，首先是最近有在看的同人小说...

她打响响指，露出笑容。

“骗你的。”

“别骗我啊！害得我紧张兮兮的。”

“正巧我想到了新的有趣的地点，据说能看到幽灵呢。你也想去看看吧...”

我把摊位上的枪放下，握紧拳头，屏息向前，总算感觉心中有了一点底气。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为什么不画漫画了，我很喜欢你的漫画，一直以来都是。”

没有想象中激烈的反驳，或是被触怒时的羞恼。

她娴熟地轻轻从地上抱起摩托车的头盔，声音依旧平淡。

“因为画完了。我想画的内容就到此为止了。”

这样的回答我没法接受，不自觉地拉高了音调。

“为什么？一开始就准备这样的吗？明明这么有...画画的天赋。”

“一开始嘛，只是为了赚钱来着。毕竟我家里挺穷来着，就把以前用来给妹妹讲的故事用来画成漫画——倒是成功了呢。不过这对我来说简简单单而已。”

这种东西，我所憧憬的漫画家仅仅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而画。

让我感觉有一丝悲哀，她并非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这样的，只是从一开始就坚定如此。

她拥有某种英雄气概，但并非出自任何高尚的目的。

仅仅是这样吗？

“别对我生气啊。”

“没在对你生气。”

我狠狠砸了一下摊位，把摊主吓了一跳，手好痛。

“那也别对摊主生气。”

“也没在对摊主生气。”

我恶狠狠地扭头看了一眼摊主，他似乎有被我吓到。

“那也别对自己生气。”

“没有！”

我最后再度简略地说道。

“你在我身上期望着什么呢？”

她玩味地笑着。

“对别人的期望，或许也是对自己的期望。不好好想清楚的话，是会有一天后悔起来的。”

“哼。别恐吓我。”

我或许不能原谅这个因为父母施压就放弃了梦想的自己。

也不能原谅这个缺乏才能，缺乏和他人的了解就失败了的自己。

所以我想找到另外一个有着这样理由的人，从中得到宽慰，亦或是从再度启航中得到力量。

或许像她那样功成名就时急流勇退才是最好的吧。

事实上，我却像是漫画老头的故事里那样，失败，再失败，像个笑话一样，甚至失去了对他人的杀伤力。

我宁愿别人看见我的失败会觉得这是让人痛苦不堪的经历，也不想让人觉得这只是小孩的玩闹。

“不过，真好懂呢。你还想继续画漫画吧。”

她套上头盔，表情再度被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不过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会读心术来着啦。”

别在这种地方保护我的尊严啊。

“...我，也能变成你这样的人吗？”

我很羡慕，我所憧憬的人。

如果付出十倍的努力，就能变成这样的话。

如果能够得到这样的肯定的话。

我就能抛下心中的束缚，重新开始，再度开始，一次又一次。

“不可能的吧。说到底，你也完全不懂我是什么样的吧。姓名和性别，了解程度也就到此为止吧——啊，不过我也有可能是男性来着。”

她不忘在最后补上俏皮话，却也还是让我失落至极。

“但是是可以做到的——变成幻想中的样子。变成我这样的人是做不到的，但变成你幻想中的我是有可能的。就像你希望我是能简简单单听上一番话就会去重新画漫画的人，说不定你想变成的就是这种家伙呢。”

她跨上摩托车，像是骑马前那样拍了拍摩托车的椅侧。

“还想跟着我继续去玩吗？”

“滚蛋吧！”

她这轻佻的语气让我想起某位初中同学假惺惺的问候。

现在对着初中时的偶像和初中时的梦想脱坑回踩。

我坐在一旁灌木丛边的花坛上，大理石制的石面残留着傍晚的余温。

用身体加热也难以将其维持，只待其静静消散，变成难以察觉的温度。

我翻开拿到的漫画册的下册，在一排排亮起的路灯旁读了起来。

短短十分钟的内容，很快就读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