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瑞斯岛宫殿的宴会厅内，布满学院派画作的穹顶之下，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是文森佐·安东尼奥邀请登岛的约十数名客人。宴会厅摆放着了十数张高脚桌，桌上有各种酒精类饮品和糕点供人使用。男仆和女仆们不时来回为客人服务，更换着高脚桌上用过的餐碟酒杯。

客人多是社会上的名流富人，安东尼奥邀请他们的目的无非也是和家族生意有关。当然，穿着华丽礼服、扮演成莎罗塔的米悠茜娅和她的“贴身秘书”爱丽丝，也是其中的两名客人。

安东尼奥给人的第一印象倒也不坏。甚至行为举止和着装打扮都算得上有品位。棕褐色微卷的头发，是比较典型的南欧地中海地区30岁左右男性的长相。

安东尼奥自然首先上前与米悠茜娅寒暄。安东尼奥之前在一些公共社交场合下与莎罗塔有过几面之缘。当然这区区几面之缘，不足以让他有能力区分出莎罗塔和米悠茜娅。随后安东尼亚就留意到了长粼——很可能已经看出了长粼的「艾德莱斯体」身份。

安东尼奥礼貌性地向长粼行了个吻手礼，随后问道。“请问我该如何称呼这位女士？”

“你可以称呼我为爱丽丝。”长粼警觉地回答。

“哦……懂了，爱丽丝小姐。”安东尼奥也基本已经猜到这不是真名。

“二位女士能否容我失陪一下，我还需要会会一些朋友。稍后我会请二位去专门的地方商讨——大项目。”

“当然可以。”米悠茜娅回答。

晚宴上，为了表现得更像莎罗塔，更像是一个沉着稳重的女性企业家，米悠茜娅连现场的餐点也忍着不敢多吃，深怕露馅。对于不时过来寒暄的人们，还得强装笑容。

“莎罗塔女士，真是辛苦你了呢。”长粼用平静地口吻说道。

“这可还真有点辛苦呢。”米悠茜娅平静的口吻回答，“不过，我敢说安东尼奥先生也并不轻松。”

长粼望了眼正在和两名看来已过中年的夫妇交谈着安东尼奥。安东尼奥边说话边挥舞着手的习惯性动作倒是很符合意大利人的特点。也看得出来，理应作为主人的他似乎在交谈中落入下风。从中老年夫妇带着傲慢的神情来看，他们似乎并不太把安东尼奥视为贵人。

“很显然，安东尼奥先生是有求于人的一方。”米悠茜娅说出自己的看法。“安东尼奥先生看来真的是陷入了一些麻烦中呢。”

“这么说来的话，一会‘砍价’也应该会轻松一点吧？”长粼反问。

“但愿如此吧。”米悠茜娅故作高雅地用叉子卷起一份帕尔玛火腿卷，小心翼翼放入口中，避免与嘴唇接触，“然后我们就可以不需要以这么累的方式吃晚餐了。”

安东尼奥与几名客人的商谈似乎确实不太顺利。刚才的那对老夫妇甚至离开了宴会厅，据说他们当晚就乘坐私人游艇离开了。

神情看着不太乐观的安东尼奥用手帕擦了擦额头，并来到米悠茜娅跟前，礼貌性地行了吻手礼：“抱歉让您久等了，波克隆斯卡娅女士。现在是否介意随我去会议室？”

“当然可以。”

于是他们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一间挂着不少画作和陈列品的房间内，米悠茜娅和长粼与安东尼奥对坐于原木桌。

“请你过目一下，这是我已经起草好的合同。”男管家将一份用金色盘子盛起的纸质合同端放在了米悠茜娅面前。“4亿欧元，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波克隆斯卡娅小姐。如果您觉得可以接受的话，欢迎随时签下这份文件。”

米悠茜娅装作气场十足的样子，她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合同。“安东尼奥先生，我想我们之前已经沟通过，2亿欧元是我能接受的上限。所以这份合同我甚至没有过目的必要。”

“莎罗塔女士，您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应该知道这个岛的价值。这不是随便的一座礁石荒岛，合同中甚至包括了这座宫殿和后花园。4亿欧元我认为是绝对合理的价格。”安东尼奥边说边不忘挥舞着手。“更何况，我还冒着集团其他股东的压力向罗塔集团出售资产。你知道这有多不容易吗？”

“可是这也意味着我购买后要交更多的税，还得长期花费人力打理。而且也因为这里存在着历史文物，还得和那些政府的文物局遗产局一类的部门打交道。所以在我看来你说的这些这并不是加分项。而且在如今的经济环境下看，你这个价格也找不到合适的买家。至于你说你承受的压力，那恐怕并不是我需要替你分担的事情吧？”

安东尼奥自知很难说服米悠茜娅，于是他话锋一转，并且目光也转移到了长粼身上：“想必你也知道，我在这座岛上，不只有这些东西。也有一些你们肯定感兴趣的东西。”

“哦，不仿说说看？”米悠茜娅饶有兴趣地说。

“请等一下。维戈尔，帮我叫贝拉进来。”安东尼奥对身旁的管家说道。

片刻后，伴随脚步声和开门声。一名女仆着装的女性开门入内。让人即惊讶却也在意料之中的是——她的相貌与长粼及其相似。

“看二位女士的表情，尤其是爱丽丝女士的来看。你们应该都知道这是一个「艾德莱斯体」了吧。”安东尼奥随即对名为贝拉的女仆说道，“贝拉，请你为波克隆斯卡娅小姐盛上一杯西施佳雅。”

“是的，安东尼奥先生。”女仆贝拉用端庄的姿态为米悠茜娅倒上了一杯红酒。但贝拉的眼神看起来却无比空洞，仿佛——没有灵魂。贝拉这个名字，就如长粼临时起的名字爱丽丝一样，也很像只是一个随意起的代号。

“这个艾德莱斯体目前16岁，精神稳定状态极佳，基本可以在我的命令下胜任管家的各种工作。”

米悠茜娅轻蔑地笑了起来：“集团花那么多钱制造的「高弦体」是理应超越现代人的存在，不是造一个这种……像机器人一样的东西。这样的濒临失败品，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在集团内部也是不被接受的吧。”

被听到称为“东西”这种理应被认为是蔑称的称呼，贝拉却没什么反应。不禁让长粼有种难过的感觉。

“你们再听我解释一下，这样的「高弦体」是有其存在价值的。尤其是爱丽丝女士，您肯定能理解。”安东尼奥又把视线转移到长粼身上。

“您这是什么意思？”长粼反问。

“您不妨想想看。万一，爱丽丝小姐受伤了，请注意我只是说万一。比方说遇到车祸，需要器官移植。这样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同位体可以提供完全没有排异性的器官，这不也是一个很好的……怎么说，备份？”

“安东尼奥先生的意思说，她的存在只是作为我的替代品？一个物品？”长粼强忍着心中的怒气，“你们怎么鉴定她‘没有灵魂’？”

“集团的标准不是置信值95%以下就定位「无魂体」么。所以我这么说也没问题吧。要是现在的克隆技术能给我制造一个像贝拉这样的，一个没有灵魂的替身，我肯定愿意，掏钱我都愿意，这可是一个活体器官移植体啊。可惜反而人类克隆技术做不到这一点……”

米悠茜娅已经能感受到长粼的愤怒，她赶忙按住长粼的大腿，示意让她冷静。随后米悠茜娅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对这种失败品都没有兴趣。就算外貌看起来正常，身体内的器官我们也是看不见的。”

“我保证贝拉的一切身体机能都是正常。我们做过很多测试能证明这一点。”

“那么，你敢让她尝一下「魔女之血」吗？”米悠茜娅问道。

“魔女……之血？”

“你应该听过吧。我敢确信地说，CONRG集团还收藏有我逃出来之前抽取的血液样本。你也或许听过有关研究报告，置信值越低的「艾德莱斯体」，对我的血液就有越强的排异性。对她们来说，我的血液就像是——毒药。所以被你们CONRG称为魔女之血。”

“这件事情……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大部分事业都继承自过世父亲的安东尼奥，其实对集团内的研究并不精通。他对这个说法也是将信将疑，但难免已陷入皇帝新衣的陷阱。

“管家先生，能给我一把餐刀吗？要能切开生肉的那种。”米悠茜娅问道。

管家向安东尼奥请示着，安东尼奥点头答应。随后管家递给米悠茜娅一把牛排刀。米悠茜娅在手心上划开一小口，并将自己手心的血液滴进了刚倒给她的那杯西施佳雅红葡萄酒。

“来，请。”米悠茜娅把红酒递给了贝拉。

贝拉接过酒杯，完整地喝了一口。刚喝下去没多久，贝拉就突然跪倒在地，并吐出了一口鲜血。长粼于心不忍，急忙拿出手帕帮忙擦拭。安东尼奥也紧张地站了起来。

米悠茜娅马上解释着：“放心，这一点剂量不足以致命。况且哪怕是这种失败品，也是有自我修复机能的。”

“这……这能说明什么吗？”安东尼奥依旧嘴硬着，他突然想到什么，就急匆匆地说，“那，爱丽丝女士，你敢喝下莎罗塔的血吗？你敢证明自己不是失败品吗？”

这要求倒是超出了长粼预料。长粼也从未听说过米悠茜娅的血会导致「艾德莱斯体」产生排异反应。可突然之间她也想不到什么去证实或证伪这个说法。长粼也不敢确信，如果她喝下那杯混入了米悠茜娅血液的红酒，是否也会像那名女仆一样口吐鲜血？

“你看，你也不敢吧？说明这和什么排异性无关吧？说不定你的血就是有毒呢！”安东尼奥感觉自己又行了。

“你在说什么呢，安东尼奥先生。”米悠茜娅却笑了起来，“只是爱丽丝她不爱喝你这种廉价的红酒而已。”说到这，米悠茜娅用刀在手心上划出了更大的口子，流出了更多的鲜血。然后她自己吮吸了几口手心中的鲜血。

没等长粼搞明白情况，米悠茜娅就突然用手搂住了长粼的纤腰，并将自己含着血液的嘴唇紧紧吻在了长粼嘴唇上。

长粼睁大眼睛，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然而米悠茜娅根本没打算停下深吻，长粼能感受到米悠茜娅湿润而轻佻的舌尖甚至在往自己的咽喉深处而去。长粼脑子处于宕机状态，但她完全无法抵抗米悠茜娅的深吻。

这一幕也让安东尼奥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后，米悠茜娅的嘴唇才松开了长粼。长粼的嘴角边还留有着米悠茜娅的血液和两人深吻时留下的金津玉液。只是她大脑依然处于宕机状态。

米悠茜娅擦拭了一下嘴角边混着口红和鲜血的鲜红痕迹，对安东尼奥问道：“怎么样，还有问题吗？你现在明白何为失败品了吗？安东尼奥先生。

“总之，2亿欧元是我们的最高出价。如果你觉得没有讨论的余地，我们可以今晚就乘船离开这里。”米悠茜娅傲气十足地说。

安东尼奥缓缓坐了下来，慢慢地吐字：“能……给我两天时间考虑一下吗。”

“一天时间，我只给你一天时间。”米悠茜娅乘胜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