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衛學姊!我⋯我喜歡妳,請妳跟我交往吧!」
看著眼前向我鞠躬,伸出右手的刺蝟頭男孩,我在心裡無奈的發出感嘆。
「抱歉⋯我沒有辦法答應你⋯所以⋯」
男孩抬起頭看向我。「是⋯是因為,那位⋯傳說中的初戀情人嗎?」
「⋯⋯」
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到現在,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是不是在等她了。
似乎已經認定我的沈默是默認,他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似的,默默把手收回。
「⋯我知道了。祝學姊找到自己的幸福⋯我先離開了。」
看著他落寞的背影,我暗自腹誹⋯這已經是畢業典禮開始後第五個人了,唉。忍不住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等那個男孩遠離之後,我獨自從教學樓後方走出來。
畢業代表致詞已經結束,也沒必要返回典禮現場。我決定去樓頂的天台待著。
本來還以為離開爺爺身邊,就不用再跟陌生男性有糾葛。沒想到大學期間向我告白的人數,比以前被逼著相親多了一倍不止。
光是想想頭都要痛起來。
麻帆良高中畢業,我並沒有選擇直升,而是透過招考進到東京大學。
嗯,沒錯,就是那間東京大學。
雖然,我親愛的、遠在京都的爸爸,當時百般不願意讓我離開麻帆良,我仍偷偷瞞著所有人報名了考試。
———四年前,麻帆良學園高中部廊下。
我快步的朝盡頭走去。
爺爺竟然打算等升上大學以後,安排我每個月去相親。彷彿我不趕緊訂下來,就再也嫁不出去似的。
幸好、成績能夠報考東大。我鬆了一口氣。也順利的通過二次試驗了。
反正小剎畢業後也不打算繼續就讀大學。嘛,還能讓她陪我搬出去住,簡直一箭雙鵰。
興沖沖的拿著錄取通知書,進到最裡邊的學園長辦公室。當我提出想要離開麻帆良,爺爺卻沒有表現出想像中的強烈反對。
「嗯⋯木乃香也長大了呢。看來我這個老頭是阻止不了學會飛行的雛鳥離巢啊。」他摸著鬍子,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那、爺爺的意思是⋯同意了?」
為了後續可能引起的家庭革命,我都已經做好要絕食抗議的打算了。爺爺竟然,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不過嘛⋯妳剛剛提到,希望剎那跟妳一起搬出去這件事,恐怕無法如妳所願。」看出了我的遲疑,他不急不徐的說出這句話。
「為什麼?小刹是我的護衛,如果不跟著我一起的話,那⋯」
「雖然說現在跟妳說有點早了,不過嘛⋯剎那畢業之後,就不會繼續當妳的護衛了。」
一陣靜默。
⋯⋯爺爺剛剛說了什麼?
為什麼、畢業之後就不再是我的護衛了?
「⋯是、是小刹主動說的嗎?」
爺爺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而是站起來,踱步走向了身後大片的玻璃彩繪窗。
「剎那她,已經保護木乃香妳整整六年了。她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走,不能總是待在妳的身邊⋯木乃香妳懂嗎?」
⋯⋯怎麼可能不懂。小刹可是陪伴了我的童年、外加中學高中的整個青春。
她高興的、擔心的事情我早就了解透徹。就算有瞞著我的,身邊的親友也私下偷偷地告訴我了。
只是⋯她要離開?這完全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了。
我猛然回神。「爺爺,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小刹是自願要離開的嗎?」
他慢慢的轉過身,用他幾乎被眉毛覆蓋,卻仍十分精明的雙眼望向我。
「如果我說不是,木乃香妳會比較開心嗎?」
原來⋯是這樣啊。「⋯我知道了。不過、我還是想要去東大就讀。」忍住在眼眶打轉的淚水,我壓抑著微微顫抖的聲音。
爺爺頷首示意。「這件事我知道了,住宿方面我會找人替妳安排好的。至於新的護衛人選⋯⋯」
我拒絕了他的提議。「不用了,都已經要升大學⋯我不想一直有保標跟在身邊。」
似乎看穿了我脆弱的偽裝。爺爺沒有堅持替我找下一個護衛,同意了我的請求。
我微微低頭向他道謝,轉身準備離開學園長室。爺爺突然又叫住了我。
「木乃香⋯剎那在妳入學以前,還是會繼續負責保護妳的工作。妳就趁春假好好跟她道別吧。」
握在門上、微微發抖的手頓了頓。我沒有回應這句話,隨後直接離開辦公室。
*** *** ***
⋯⋯我害怕知道。害怕,她選擇離開的原因。整個春假,我沒有一次向小刹提起過這件事。
而那個笨蛋、也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傻傻的隱瞞到了春假要結束的前一天。
那一天、她主動抱著我,飛到了世界樹上。
「大小姐,我⋯」
直到現在,她叫我大小姐的習慣仍沒有改過來。以前我還有心力去糾正她,但現在⋯我不確定她是不是故意的了。
我靜靜的看著她,等她把想講的話說出來。
或許是忘記了自己要講什麼,她沈默了一下。又鼓起了勇氣,接著說。
「我⋯我從明天開始⋯就會⋯」
我終於聽不下去了。眼淚不受控制,滴滴答答的落在交疊的雙手。
啜泣的聲音讓她猛然抬起頭。
「木、木乃香⋯別哭了⋯」
似乎沒有料到我會哭,她叫出我的名字。慌忙之中,她用雙手捧住我的臉頰,替我抹去不停落下的淚水。
直到最後、她對我依然這麼體貼。
眼淚就像是被扭鬆的水龍頭一樣,不斷的冒出來,還有越冒越多的趨勢。
擦著我的眼尾,看著我的眼淚止也止不住,她的表情焦急的彷彿天要塌下來一般。
然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再張開時,眼神已經變得堅定,不再動搖。
我知道的,該是時候了。
哀傷的將雙眼閉起,彷彿看不到她、就可以不用面對離別的痛苦。
小刹妳⋯又要⋯離開我了⋯
我儼然是一個囚徒,等待著審判的話語落下,將我流放邊疆。
遲遲未落下的審判之槌讓我心中升起一絲疑惑。我將右眼微微張開一條縫隙,想偷看她的表情。
與此同時,一陣柔軟的觸感落在了我的嘴唇之上。我瞪大雙眼。
小刹她⋯閉著眼,正親吻著我。周圍突然都安靜了下來。我再次閉上眼睛,祈禱這不是一場如露水般的夢幻泡影。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她慢慢的離開我的雙唇,紅著臉看向我,對著我說道。
「木乃香⋯我、我會回來找妳的!請妳再等我一下,好嗎⋯?」
明明、都已經親了,現在才說這種話。如果我不願意,剛剛就把妳推開了好嘛!
讓我有點想拿小鐵槌敲她了。
不過害羞的感覺,還是勝過了敲她的慾望。我猜我現在的臉跟她一樣,不、大概比她更紅。
「⋯那我們約定好囉!我會等妳回來⋯」因為剛哭過,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她鄭重的點了點頭。後來又蹙眉想了想,拉下了一直紮在左側的髮帶。
「木乃香,這個給妳。如果想我的話,就拿它出來看看好了。」
我接過她的髮帶,將它綁在了左手的手腕上。
直到現在,它還待在同樣的位置。
而我也就這樣,等待,等她。一直到了再次畢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