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深的树林里，莉莉丝与阿丽亚娜一前一后走着。阿丽亚娜低着头，默默跟在莉莉丝身后，似乎在独自沉思着什么。她不时提起裙摆，以免裙子被长着倒刺的树枝勾破。

莉莉丝走在前面，却显得犹疑不定，不时回头望向阿丽亚娜，期待着与她眼神的交汇。可阿丽亚娜始终不曾抬起头，惹得莉莉丝委屈之极，毛茸茸的尾巴无力地垂在身后。

即使以莉莉丝极有限的与人类打交道的经验，她也明白自己一定是惹阿丽亚娜不快，或是叫她为难了。她反复咀嚼着二人方才对话的记忆，渴望从中寻出一丝端倪。

早些时候，正当莉莉丝对那个梦中的吻还以颜色，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她发现阿丽亚娜呆站在原地，涨红了脸，一双湿润的眼睛牢牢盯着她，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吐不出一个字。

莉莉丝觉得那模样可爱极了。

阿丽亚娜似乎费了不少功夫才冷静下来，她把额前被汗水沾湿的发丝拨到两侧，以一种强作镇定的腔调开口说道。

“您是我的恩人，我如何报答您都不为过。可您……您竟然做出那样的举动，我……我实在没有心理上的准备，请您原谅我的失态。”阿丽亚娜用手捂住胸口，身子颤动着，表达出她难掩的激动。

“我的公主，说来奇怪，但这不是我与你第一次会面。在梦中我就已见过你的容颜，你还教给我那种使人身心愉悦的举动，原本我也不懂那种嘴唇相叠的行为是何意。”莉莉丝费力辩解，狼耳轻轻抽动。

“您是说，您与我在梦中相见，我还吻……吻了您——在梦里！”阿丽亚娜蹙起眉头，面上露出迟疑的神色，光洁的额头上浮现出皱纹，像是锦缎上的折痕。

莉莉丝点点头，向她投去抱有希望的神色。

“您有什么要求，满可以向我直说，不必说这样天方夜谭的话……”阿丽亚娜垂下眼帘，她的声音低落下去。

一阵沉默笼罩了两人，阿丽亚娜低着头，思忖接下来的话。接着，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抬头看向莉莉丝。

“是您救了我的命，我的生命、我的一切都属于您……我是您的人了。”

“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一抹喜色掠上莉莉丝的面颊，“做什么都行？”莉莉丝没有领会话中的深意，她把这话当成阿丽亚娜接受她的标志，并直率地为此感到高兴。

“悉听尊便。”阿丽亚娜沉静地答道。

莉莉丝向公主走去，想要牵起她的手。可她走到公主面前，看到她咬住嘴角，身子微微发抖，忽然就失去了兴致。

阿丽亚娜哀伤的表情让莉莉丝感到心碎，她很确定这不是她想要的东西。明明在梦中自己才是被引导的一方。

莉莉丝觉得自讨没趣，就提议往森林深处走走，以躲避追兵。阿丽亚娜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跟了上来。

二人就这样默默走到现在，任凭莉莉丝如何焦急，阿丽亚娜也不曾主动开口，如同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莉莉丝感到胸中的空洞又出现了，吞噬着她的内心。她犹如一个溺水者，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却发现那不过是泡影，又被波浪吞没，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相遇，至少我还能忍受独自一人的生活。”莉莉丝有些自暴自弃地想道。

她暗自打定主意，转过身去，与阿丽亚娜对视着。阿丽亚娜的表情很淡然，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莉莉丝拔出腰间的短刀，朝着阿丽亚娜走去。她看到公主脸上流露出一分惶恐，像是树叶掉落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丝丝的涟漪。

刀身闪着清冷的光，莉莉丝的“獠牙”，刚见面时就向阿丽亚娜展示了它的锋利——能轻巧地切开人的脖颈。

莉莉丝单膝跪在阿丽亚娜面前，双手捧着那把利刃。

“拿着这把刀，杀了我。”

莉莉丝的话使阿丽亚娜感到混乱，她从莉莉丝眼中读出她是认真的。

“您这是何意？”阿丽亚娜长长的睫毛眨动，躲避着莉莉丝的目光。

“我在城里见过，贵族们役使奴隶，稍有不合意就严加责打。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你作我的奴隶。”

莉莉丝不去看阿丽亚娜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下去。

“尽管不是出于我的本意，我还是让你伤心了。但我的的确确想从你身上索求些什么。你是我的月亮，带给我欢乐和痛苦的人，你让我不能去想其他事，我不能没有你。如果不能接受我，就用这把刀刺穿我的胸膛吧！我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活下去的。来吧！这应该不是如何困难的事！”

莉莉丝越说越激动，绿莹莹的眸子里闪着火光。

“我明白了，您不是想支配我。可您想要和我结成一种怎样的关系，您想要对我做什么呢？”

阿丽亚娜被莉莉丝突如其来的表白镇住，紧张地捏着柔嫩的手指。

“我想守护你，不让你再露出那样难过的表情，还想和你一同欢笑，陪伴在你的身旁。这种关系被称作什么呢？”

“守护是骑士的职责，陪伴……则是朋友能做到的事。”

阿丽亚娜挑拣着语言，小心答道。

“那让我做你的骑士朋友——或者杀了我。”

看见莉莉丝以极认真的神色地说出这番话，阿丽亚娜不禁哑然失笑，她没想到莉莉丝不谙世事到这种地步。

“这样称呼太奇怪了，我们就做朋友吧，您可以叫我阿丽亚。”

莉莉丝的眉头像被风吹散的云朵般舒展开，阿丽亚娜嘴角的笑意让她感到安心。可她不想放过这个破绽，接着向阿丽亚娜发问。

“朋友之间不会用‘您’吧，还有，朋友也能亲吻彼此吗？”

“我这就改口。至于亲吻——要好的朋友也可能会这么做。”阿丽亚娜自知理亏，忍笑将眼神侧向一旁。

可下一秒，阿丽亚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莉莉丝兴奋地张开双臂向她冲来，用手臂箍住她的腰肢。阿丽亚娜的脸庞被埋进莉莉丝丰满的胸脯，她嗅到莉莉丝身上自然清新的花草香气。

阿丽亚娜气愤地推开莉莉丝，使她跌了一个踉跄。莉莉丝不安地抬起头，倒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兽。

“看来您还没有做好准备，您还是先成为我的骑士吧。”

日暮的霞光下，阿丽亚娜体态优雅地昂首走在前头，莉莉丝则灰溜溜地跟在她身后，耷拉下去的尾巴像折断的旗帜。

阿丽亚娜没有回头，她不想让莉莉丝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