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标题

作者:tlice
更新时间:2005-10-28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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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冠盖京华


建武三年的冬天格外寒冷。进了腊月,更是冷到一跺脚天上就掉冰凌的地步。但因为年关将近,楚京城的大街上,仍是热闹非常。各处的卖年货小吃泥人糖画的摊贩,摆着皮革绸缎首饰古玩的店铺,还有各个路口被人满满围着的打把式卖艺卖膏药的艺人,把嘉州的州城点缀的煞是喜气。

从楚京正北的玄武门沿朝天街向西,拐入第三条南北方向的长街便是文昌坊。这里汇集了嘉州最好的印书坊,会试临近之时,等着赶春闱的各方举子们多喜欢来买些新样制文或是座师文章回去揣摩温习,得此便利,这一带的酒楼客栈也特别多。长街的一头,一座三层的酒楼格外出眼,七铺宽的门脸,沿街向南一路打着五六个拴马桩,边上拴着十数匹骏马,稍远的地方一溜停着七八辆驼轿骡车,车前的脚夫把式大概是等的时间长了,不停的跺脚搓脸。楼门口两个迎来送往的伙计却是忙的满头是汗,也顾不得擦。一阵风吹来,吹得楼北角一丈多高的旗杆上的大酒幌展了开来,现出“太白无归”四个大字。这便是楚京最大的酒楼——太白居了。

此时日近正午,一人一骑从南向北沿街而来,那马通体雪白,甚是神骏,马上的青年男子不过二十一二岁模样,身披雪白狐皮大氅,按辔徐行,神态颇为悠然。太白居门口的伙计一眼望见,一个忙进门报信,一个忙抢上前去,赔笑招呼:“杜爷这半晌才来,秦爷钱爷何爷已经等了好一阵子啦!”男子微微一笑:“现在刚到午时,怎么能算迟?你家秦少可也太心急了。”说着跳下马来,任那伙计自去安排马匹,径自进门,甩了大氅给迎出来的跑堂,几步上了二楼。转过西边一扇屏风,几个年纪相仿的书生正在喝茶谈天,见他进来,忙都起身拱手:“杜兄,久违了!”

杜隐略一躬身,回礼道:“劳各位久等,杜某实在过意不去。”话音未落,东首的秦直便嚷:“既是如此,便快快开席上菜,先罚你饮尽三斗状元红再说!”他是这太白居的少东家,略一使眼色,一个屋角垂手侍立的小厮立刻下楼,过不多时,几道开胃小菜己经摆了上来,三个伙计上楼,前面两个伙计抬上一坛酒,拍开封口,酒香四溢,正是三十年陈的状元红,另一个伙计手里抱着木质的大斗,不言声的送过来。

何镇见那斗奇大,微微皱眉,才要说话,秦直抢先道:“杜兄才高八斗,实是状元之才,这次会试必当独占鳌头。有道是小饮梨花雪,开席状元红,小弟罚酒,也是给杜兄讨个吉利,杜兄莫要推辞。”

杜隐便不推辞,把木斗接在右手上,笑道:“杜某可要抢先了!”他伸出左手把酒坛微微一倾,倒了一斗出来,一饮而尽,又倒一斗饮尽,再次倒时,还不足半斗——酒坛已是空了。杜隐微微一笑,提起木斗一饮而尽,长笑一声:“好个开席状元红!虽不足三斗,这一坛开席可使得?”

何镇忙连声道:“足矣足矣!”一边说,一边向旁边小二使了个眼色,登时开席热菜便摆了上来。旁边二人每次会文都落在人后,原是商量要灌倒杜隐以为取笑,此时见杜隐喝得爽利,而且面不改色,浑如无事,自知不如,也不觉暗暗佩服。

接着按班排次落座,论文品酒,酒过多巡,几人正说到酣处,忽听相邻雅间的客人叫道:“伙计!再上一个菜,治国策!”

坐在杜隐下手的钱逢是霸州富商出身,今年赶春闱初到楚京,奇道:“这菜名却是新鲜。”

秦直一笑,转头对小厮吩咐:“既是钱少觉得新鲜,咱们便也尝尝吧!”那小厮下楼,一会儿功夫,一个伙计送上来一个大盘,里面整整齐齐摞着一指长的小鱼,被油炸的金黄,香气四溢,煞是诱人。钱逢夹了一条细细品味,觉得虽是炸得恰到好处,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想了一下,才道:“这菜名倒是奇怪——”

“提起这个菜,倒有一个典故。”那伙计甚是机灵,一边给钱逢斟酒,一边赔笑,“爷知道,封在咱们嘉州的藩王是今上的亲弟弟楚王爷。这位王爷虽然极英明,但是人都知道,只一样不好——在女色上头不怎么节制。泰始年间的时候,有一个针工局的使女打辅乾殿过,生的干净俏丽,这也是她的造化——恰好就入了王爷的眼,升了位,不过两年功夫,便封了侧妃,只是连生二子俱都夭折了。这第三胎却是一位郡主,落生时就比一般人瘦小,三朝之后就连着几日高烧不退,眼看就要没命,王爷着忙,任太医如何针灸开方都不管事,那妃子也心急,便偷偷派人出府,拿那八字去问南门外三清宫的玄虚道长。”

钱逢知那玄虚是天下有名的术士,探身问道:“那之后如何?”

“玄虚道长却恰好云游去了,”伙计不慌不忙一边暖酒,一边说道,“只大徒弟道融在家,看了八字,沉思了半个时辰才说:‘此女命相原是颇好,又有贵人相扶,只是时辰犯太岁,八字又有冲克,必须从小充男子养,才得长大。’那内官回去复命,妃子爱女心切,便真个给郡主换了男装,请旨从此改口充王子养——不出三天,竟真的退烧了。从此平平安安,连个感冒咳嗽都没有。王爷和妃子都是大喜,还赏了三清宫一万两银子给神像换神袍呢。那时的排场,阿弥陀佛,真是,看的人呐,那是人山人海——”

秦直听得不耐:“让你讲个菜名,便是这么婆婆妈妈的罗嗦!怪不得人家不叫你王二,都叫你王罗嗦——拣紧要的讲罢!”

那伙计是被秦直骂老了面皮的,笑嘻嘻转道:“一年后玄虚道长云游回来,听说这事,要了那王子的八字,看了半天却脸色大变,亲自进府给王子相了面,也没说甚么就退出来。道融见他脸色沉重,询问时,玄虚却是跺脚叹气:‘罢!罢!罢!由他去罢!我也管不得了!’第二天就坐化了。”

钱逢听得入神:“这么说那郡——王子殿下也是有些来历的了?”

“那殿下——序齿排第七,府里都称七爷——长到六七岁,却也不甚出奇,只是比寻常男孩子还要顽皮。每日里王府四处胡闹,也没有人管。有一日闲的无聊,到厨房去,结果自己插手把好好一道红烧鱼给煎得焦黑,还险些闹出火灾,王爷大怒,便道:‘这孽障天天惹事生非,今天孤就打死这小畜生也罢!’

这七殿下也不甚怕,跪倒道:‘儿臣不过是一时好奇学学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王爷气急,喝问:‘你打算学那些小人之术么?’”

何镇听到这里,见王二学着声色俱厉,又气又急的模样,想起自己小时爱花玩鸟挨了大人板子的事来,不觉微笑:“那殿下必定是要挨罚了?”

“正是。旁人都为她心急,只以为这次祸闯得大了,在劫难逃。谁知她端端正正跪着,仰头却道:‘儿臣何尝学小人之术来着——父王岂不闻书中道治大国若烹小鲜么!’王爷听了大悦,非但不曾责罚,反而给那煎鱼起了一个‘治国策’的名字。以前楚京士子,多有点上这么一盘菜,取个‘金殿问策’的兆头的。只是今年——”

王二一笑收口,便忙着替人斟酒递手巾。钱逢却知道今年楚京春闱主考,皇上钦定乃是左相萧逸的门生,礼部员外郎刘存——萧逸却是素与楚王不睦——既然不合时宜,这吉利彩头自然无从提起了,也就不再追问,转而说些京中萧家传闻。

杜隐原本谈锋甚健,此时却默不做声,半晌才道:“这种东西不过是宫内传闻,也作不得准。没准不过是几个人拿那些帝王将相作些文章,给人看的。咱们也不过闲谈罢了。”

这顿饭直吃到申时才算完,杜隐微带酒意,出了门,也不上马,牵着流光漫步赏雪。

路上稀稀落落的有几个算命写春的摊子,见杜隐衣饰华贵,都百般逢迎,杜隐见有一家的字不错,竟一时看住了。待他赏鉴了一番起身,转脸见在几步外避风处,也有张桌子,上铺纸墨笔砚,旁边也倚着一卦十文和代人写春的招牌,只是这桌后的人与别家不同: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娃,套着灰布棉袍,虽是破旧,却洗涮缝补的干净整齐,长得眉清目秀,端正斯文,只脸上带着稚气,和旁边那些长须飘飘道骨仙风的先生比起来,犹如幼童扮家家酒一般。

不远处也有几个人,大概是觉得稀奇,在旁边指指点点,也不上前。少年也不慌张,端端正正坐着,不时从桌上棉套里拿了银瓶饮几口茶,一副旁若无人的神气,倒是似模似样。

杜隐见那银瓶虽刻意涂抹些墨上去,显得黯淡,瓶颈花纹却极是精美,暗道大概是哪家子弟在此淘气捉弄人,看得好笑,他左右无事,也不上前,只在旁边看热闹。

才等了一会,就见几个年青子弟负鹰牵狗而来,其中一个为首的胖子想是吃的醉了,一路上大笑大嚷,转眼见这小小摊子,一个趔趄,便停住了。

“什么时候竟有这样的摊子——小子,你给爷交了买卖钱了么?”

杜隐见那胖子生得凶恶,横眉立目,左眉角有一点朱砂痣,颇为醒目。他想起日前听秦直说过楚京一霸的事来,便知道这是那胭脂虎石成了,心中不快,正想上前,却见少年竟微微笑起来,开口道:“怎么,在这楚京做个买卖,还要听你的招呼不成?”他声音清朗,虽是略带责问之意,却也十分悦耳。

石成哈哈一笑,竟不发怒,在桌前坐了下来:“你这小子,虽然不识时务,却合爷的眼缘。也罢,你给爷算一卦,准了,此事就此算了,不准,你把那三钱银子的买卖钱交来,如何?”

周围那几个年青子弟见石成坐下,也围了过来,其中有几个使性惯了的手便按在了刀柄上。

少年并不慌张,细细看了石成两眼,见他两眼眯离,满面红光,言谈中带着酒气,略略皱了皱眉道:“请赐字。”

石成思索一下道:“老子平生不识字,那天听隆庆寺老和尚讲经,有一句什么‘救人须救彻’,便是这个‘彻’字罢!”

“敢问先生问什么?”

“便问老子的——”石成转了转眼睛,怪笑了一下,才道,“便问老子的前程罢!”

少年把字写了出来,皱了眉略略一想道:“彻字,中间似土非土,必定不是从田宅起家。恕我直言,你这前程恐怕要从军功上起了,你看这字,乃是二人持刀之相,你这前程注定与人相争,还有刀兵之险。不过,彻也有通之意,虽有凶险,后必通达。先生但得近日风险过,后必无忧。”

石成哈哈大笑,伸手一拍桌子,喝道:“你这小子!老子在楚京里呆着舒舒服服,会到边塞上去立什么鬼军功么?我看你年纪小,不过是出来胡闹,也不为难你,交了银子,卷了东西走人!”

少年微微一笑,也不起身:“卦象如此,我也不过依卦而言,要么,你在这里等上一炷香的时候,看看这卦象准不准如何?”


石成冷冷道:“一炷香便一炷香!”他性子上来,索性让手下到对面店里,搬了些酒菜出来,坐在街前开怀大嚼,见少年端然正坐,神色悠闲,半分慌张也没有,便觉得自家心中少些底气,暗自道:“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怕他作甚?”

他虽如是想,也故作张狂,只是心下总觉不安,恨不得那案上的一炷香立刻烧完便好,有心想毁约,但那少年虽眉目低垂自顾自品茶,只间或瞟他几眼,石成却觉那几眼颇有威势,每每想发作的胆子登时便小了下去。自己心中也纳闷,不过是个毛孩子罢了,细皮嫩肉的好打发模样,怎么就似见了老爹般令人脊背发寒呢?

那香虽是眼见着一点一点的下去,石成心中却越来越后悔了。

好容易熬到那香只剩一点火星,石成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到少年面前,冷笑道:“如今这一炷香也完了,你那卦验在哪里?”

少年微笑不语,只瞄着那香上一点火星,半明半暗的闪着。石成只当这人怕了,又见自己无事,上了胆气,倒把个怕字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定了定神,见那少年虽是年少,眉宇之间稚气未脱,却清秀俊俏,行动举止间自有一番气度,竟色字上头,上前拉扯道:“我倒原是打算只要你三钱银子的,不过如今还算那么便宜的话,那我岂不是白等了这一炷香的时候?你这相貌,却也可做个‘兔爷’了——”


一语未了,远远听得锣响,几行随从举着回避牌簇拥着几个人过来。为首的方面大耳,体态丰肥,正是石成的舅舅,嘉州布政使刘存,却正满面赔笑的同一个年青男子搭话。那男子不过二十来岁年纪,锦袍玉带,眉目清俊温和,也是一派笑容。

石成皱皱眉,指着少年低声道:“看紧了,莫让他跑了!”

几个人围拢过来,那少年也不躲,反而站定了让他人挡着,又把椅背上挂着的卷檐毡帽罩在头上。

刘存和那年青人正攀谈着,两个人见这里人多,都随意扫了一眼,只这一眼,两人却都脸色大变。

刘存抢先喝道:“孽障!还不过来给王相见礼!”

石成心中一震,才知道这年青人便是楚王相林绮,忙上前行礼,林绮瞧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便是石成么?既是官宦子弟,便应知礼,如何在这街上喧哗?”

刘存忙道:“大人说得是。”转了脸对石成喝道:“还不快走!”

石成暗自一跺脚,知道今天和这少年帐是算不成了,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才要转身,忽听身后有人说道:“这么便宜么?那我岂不是白等了这一个时辰?”

他扭头看时,却是那少年抬手摘了毡帽,似笑非笑,盯着石成,他只以为这人见了林绮要告状,心里一惊,才要抢先开口,就听林绮喝道:“纵儿!你还在这街上胡闹么?”


林绮声音并不高,在石成听来,却似打了个响雷一般,两腿一软,已是摊在地上。林绮乃是晋王林衡之子,晋王早逝,他自幼在楚王府长大,只是尚未袭爵——齐律,凡袭王爵者,须在他王封地为王相三年,以示可统御臣民——如今可以让他称上一声“纵儿”的,除了楚王第七子林纵以外,还有何人?

那少年——林纵眉梢一挑道:“不过是玩玩罢了——说到胡闹,刘大人,这几个小子倒是要好好管教管教罢?”

刘存自知不妙,面目苍白,强自撑着行礼道:“小王爷说得是。下官——这就把他们带回去。”

林纵微微一笑,道:“你这侄子也算有趣,管教什么的倒也不必了。”

刘存心中一喜,正在称是,却听林纵又道,“我只有句话不明白,不知那句‘兔爷’是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刘存脸色又是一变,忙连声咬牙称是,又道:“这孽障如此冒犯小王爷,下官必定不敢徇私。”

“刘大人自来清廉,这倒不必说了。”林纵负手而立,又瞧了瞧石成,“我本打算不管,奈何卦象上说你应去边塞呢,莫逆了天命,耽误了你的好前程,是不是?”

刘存心中暗自叫苦。按齐律,言语冒犯皇族,本是重责一百,枷号一月,若不知情,可再减一等,他本打算拼着让这外甥多受些皮肉之苦了结此事,可听林纵的意思竟是要把人充军流配了才罢休,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连连称是,带着石成告罪回衙。

林纵见人去了,对着早已下马的林绮扮了个鬼脸,才道:“才回来就训人?大哥半年没见,这气势可是越来越象父王了——可给我和三哥带了什么东西没有?”

林绮也不答话,拧着眉毛沉声喝道:“你这性子——竟是,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平白的,有在大街上每日给人算命测字的王子么?更何况那石成是楚京一霸,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一个人,惹他作什么?”

林纵也不解释,待他数落完笑笑转脸叫道:“三哥!林安!怎么,让我一个人挨训,你们打算溜了不成?”

话音未落,从不远小巷里,一个眉目机灵的少年一溜小跑过来,给林绮行礼:“小的早都想给晋王爷请安了,只是三爷扯着——”

“你们主仆俩,竟打算把事情推到我身上么!”只听巷子里哈哈一声笑,又一个少年领着几个护卫走了出来。这少年十五六岁年纪,套着羊皮袍子,背囊外挂着长刀,一副武人打扮,虽也是黑发黑眸,但面目轮廓深邃,一望而知有胡人血统。这正是林绮同父异母的弟弟——林绪。

这林绪虽比林纵长着几岁,性子却似足了胡人,刚烈暴躁,尚武好斗,与林纵一唱一和,每每惹祸。

林绪见林绮沉着脸还要发作,便抢先道:“大哥既然知道那个什么石成在楚京里胡闹,你是楚王相,怎么不先收拾了他?当真是要给那有名无实的探花脸面么?”

林绮见了林安和林绪二人,知道林纵此次虽是胡闹,却也准备的妥当,便也不再发火,转而温言道:“刘存虽然昏庸无能,文才却是有的,这探花也算不得有名无实——他虽是萧逸的门生,但这布政使的位子却是圣上钦定。”

林绪略一皱眉,才道:“皇伯父——”

林纵却漫不在意笑道:“本来还打算去找那个肥探花麻烦——看在皇伯父面上,就暂且饶了他吧!天也晚了,若不回府,被父王知道,又要罚跪了!”

早有人从小巷里把马牵了出来,林安抖出两件大氅,给林绪和林纵各披在身上。林纵随着林绮林绪上马,一群人簇拥着,向北而去。


杜隐在人群中,看了这场热闹,虽是被士兵隔的远远的,听不清言语,却也猜出个大概,此时人群散去,他正要上马,却见林纵行不几步,回头向南狠狠盯了几眼——那正是楚京府衙的方向。

那几眼杀气浓重,杜隐心中一凛,暗道:“好个小王爷!”,纵马向南而去。



本帖最后由 tlice 于 2006-10-4 19:4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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