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海馬 于 2016-9-14 03:16 编辑
強制送還-えりうみ
粉色的花瓣飄落,然後被風捲起,在半空繞了幾圈,最終掉落到地上,令人產生置身花海的錯覺。這樣的感覺與久遠的記憶重疊,讓她有點恍神。
那天,這裡也是同一幅景象。
鼻子一酸,眼眸蒙上一層薄霧,眼前的景象變得有點模糊。
這片土地似是與當年無異,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櫻花、同樣的人。但事實上,在不變的軀殼背後,很多事物早已面目全非。
如同我們,早在你說出那句話時已變得不一樣了。
在日本住了三年,對日本的感覺從最初的不感興趣、到後來因為希望繼續與家人一起生活而不想踏足、轉變成現在必須離開卻萬般不捨……
當日離開俄羅斯時的心情,絢瀬絵里沒想到會在自己離開日本時再次出現。
這些年來,她不是沒想過回俄羅斯的情景。她曾以為自己也許會因為離開待了三年的土地而感到淡淡的不捨、也許會因為離開陪伴自己三年的親友而難過、也許會因為與相處時間雖短,卻是無可替代的夥伴分別而失落。但即使如此,她還是會想要回俄羅斯、回到自己的故鄉。
在那裡,有她的家人,有她的過去。
直到後來,感覺改變、關係改變、想法改變。
如果說以前希望回俄羅斯是因為想要跟家人一起生活,那麼如今不願回俄羅斯也是為了跟家人在一起,為了跟那個她希望與之成為家人的人一直在一起。
可是,面對家人的安排,她只會順從地接受。也許會稍稍掙扎,但到最後還是會乖乖地接受。
三年前如是,三年後的現在亦如是。
雖然身體裡的日本血統比俄羅斯血統多出好幾倍,但大概是因為生於俄羅斯、長於俄羅斯,而且遺傳了日本人所沒有的金髮碧眼,絢瀬絵里一直沒有把「自己是日本人」這件事放在心上,也沒想過自己會在這個地方居住。
但這件原以為永不會發生的事,卻在那年春天發生了。
希望自己就讀她的母校,體驗一下日本文化,祖母提出讓剛初中畢業的自己隻身到日本,在那裡完成高中。父母放不下俄羅斯的工作、祖母的年紀也不允許她跟自己一起舟車勞頓的回日本,絢瀬絵里從一開始便注定要一個人前往這個陌生的地方。
"至少讓亜里沙和我一起去。"這是絢瀬絵里最後的掙扎,為了逃避「獨自面對未知的事物」這件事。
"絵里從小便很可靠所以沒問題,但亜里沙不一樣,現在還不到讓她到外面闖蕩的時候。"可是,要求被駁回了,只因為她跟其他同齡人不一樣,在別人眼中總是那麼的可靠。"兩年。絵里升上高三的時候就讓亜里沙也過去吧。"跟理想中的情形有點出入,但至少家人還是同意讓妹妹跟她一起在日本生活。
又或許只是希望她可以用一年時間,把絢瀬亜里沙培養成跟她一樣能夠獨自在異國生活的人、不須家人憂心的孩子。
因為從不會為她操心的家人總是為那個比她小三歲的妹妹操心。
出發的那天,只有妹妹前來送行。雖然早已知道父母不會來送行,但站在離境閘口前,絢瀬絵里還是一再回頭,期望奇蹟會出現。
並非不關心她,他們只是對她有信心,超越現在的她所能夠承受的信心。
他們一直相信這個聰明的孩子能做到任何事、一直相信他們不必為這個孩子操心、一直相信他們的孩子是個成熟、可靠、獨立的人。
"姊姊,爸爸媽媽肯定會趕來的!"聽到妹妹的話,絢瀬絵里微微一笑,寵溺的摸著妹妹的頭。
"我知道他們都很忙,反正也不是甚麼大事,你來送行姊姊已經很高興了。"不捨的抱著絢瀬亜里沙,如同小時候抱著向自己撒嬌的她一樣,輕撫著那頭顏色比自己的淡的金髮。"我該走了。"
鬆開手,絢瀬絵里微笑著向妹妹揮了揮手。直至自己的身影隱沒在人群之中,那抹微笑始終沒有褪去,始終沒有讓妹妹看到自己心底裡的失落。
坐在候機室,在這個無人認識她的地方,她才終於可以卸下穩重可靠的面具。隔著落地窗看著自己即將登上的飛機,溫熱的液體湧出,模糊了窗外的景物……
突然施加在身上的重量喚回了沉醉在回憶中的絢瀬絵里,站在離境閘口前,她苦笑著摸著埋在自己胸前的腦袋,安撫那個又一次哭得把眼淚和鼻涕都抹在自己身上的後輩。
其他人雖然沒有跟她一樣哭得不能自已,但臉上都掛著像是下一秒便會哭出來的表情。
瞄了眼唯一沒有擺出這張臉的人,看到對方一臉平靜地站在距離自己最遠的位置,絢瀬絵里立即移開目光,壓抑想哭的衝動。
她多希望那人也會像她的青梅竹馬般,不顧形象地抱著自己哭號。
"穂乃果,時間、差不多了。"走上前搭上高坂穂乃果的肩,園田海未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說道。"再拖就要趕不上飛機了。"跟平日相比,那聲音多添了一分冷淡。
"但、但是…"
"又不是不回來。"抱著高坂穂乃果的手悄悄移到她的肩,輕輕握著放在那裡的手。"雖然或許是幾年後的事,但我會回來的。"
是在對誰說﹖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熟悉的觸感不動聲息地從她掌心中溜走了。抬頭一看,那人經已退了回去,站在自己碰不到的位置。
"那,我走了。"鬆開雙手,往後退了一步,絢瀬絵里擠出勉強的笑容,目光始終停留在那個整天沒正眼看過自己的人身上。"你…"
然後,那個笑容終究還是崩潰了。眷戀的看著那張英氣標緻的側臉,絢瀬絵里用力咬住下唇,阻止淚水奪眶而出。
鐵銹味在嘴裡蔓延,傷口的痛卻怎也比不上心疼。
想跟她說的話、只想跟她說的話有很多,只是如今的她已經沒有說那些話的資格。
"你們保重。"闔上眼,吐出最後一句話,聲音早已沙啞得讓人難以認出。
走進閘口內,絢瀬絵里在轉角處停下來,靜靜地站在那裡。直至聽到外面熟悉的對話聲漸漸遠去,她才繞了回去,不捨地看著深藍色的背影。
在飄落的粉色花瓣的襯托下,那背影比平日更令人不捨。
櫻花飄落的季節,是相遇的季節,也是別離的季節。
不知是感受到身後熾熱的視線還是不過是巧合,那人穿過機場的大門後停下了腳步,轉身,輕易地捕捉到那頭耀眼的金髮。
不論在甚麼地方,她總能輕易發現那抹金色的身影。
雙手用力抓住衣服下擺,即使把它弄皺也毫不在意。視線逐漸變得模糊,因距離過遠而看不太清楚的身影,漸漸變得再也看不清。
你會在想著︰"要是你回頭,我便留下來。"嗎﹖就像是曾經在校門前看著我的背影,想著︰"要是你回頭,我便向你告白。"。
那天,無法解釋地,我回頭了。然後,你追了上來,用從來沒有過的力度抱著我,對我說了「喜歡」。
現在,我回頭了。不同的是,這次,我知道自己是因為捨不得你才回頭。不同的是,這次,你沒有追上來。
最近的園田海未有點恐怖。不單止總是說她是「惡鬼」的高坂穂乃果有這個想法,聽到她連日重複這說法後跟她一起去園田家,或許說園田道場比較恰當,的其餘六人也一致同意。
看著已經持續揮刀四小時多的園田海未,站在道場邊的她們都露出了擔憂的表情。
雖然以前便知道她是個每天都堅持進行訓練的人,也知道她對自己的要求很高、練習的時間比一般人長,但不間斷地揮刀四小時這種事怎說也太超過了。
"就算是即將要參加大賽,海未ちゃん也沒有這麼拚命過…"
聽到南ことり的話,西木野真姫板著臉,走向不知是裝作不知道她們在這裡還是真的沒注意到她們的園田海未。
毫不猶豫地繞到園田海未面前,竹刀在僅距她的鼻尖一分公處停下。
雖不至於像武士刀或箭一樣會把人打成重傷,但被竹刀這樣重重敲一下還是很痛的。
"真姫!"看到對方一臉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些甚麼地盯著自己,園田海未慍怒地喊了聲她的名字。"你知道自己在幹甚麼嗎!我幾乎打到你!"
"終於肯停下來了。"像是沒聽到園田海未的話,西木野真姫淡淡地說道。"要不是幾乎打到我,你是打算到晚上也不停下來嗎﹖"一貫事不關己的語氣,但緊皺的雙眉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怒意。
這個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前輩讓她心疼,也讓她生氣。
她實在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在她面前倒下。
上次高坂穂乃果倒下,差點帶給她們一生的遺憾。
"我…"園田海未心虛地垂下刀,低下頭,看著道場的木地板。"我只是還不累…"
"你到底是想要自虐到甚麼地步﹖你該去看看自己現在看起來多糟。"臉色變得更難看,西木野真姫加重了語氣。
有別於平日凜然穩重的形象,現在的園田海未雖然身穿總能突顯她帥氣一面的道服,看起來卻更像是一個柔弱無助的小孩。
微亂的長髮、深沉的黑眼圈、有點蒼白的臉…這樣的園田海未看起來跟「不累」完全沾不上邊。
"先不說騙不過將來要成為醫生的我,你這副樣子,連穂乃果也察覺到你不對勁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高坂穂乃果走上前,憂心忡忡地握起園田海未的手。"對啊海未ちゃん。平時的海未ちゃん雖然對訓練很認真,但還是會好好休息的。可是喔,最近的海未ちゃん明明已經很累了,卻還是一直揮刀,這樣真的很奇怪啊。"
"對吧﹖我不知道你到底怎麼了,也許你是想著甚麼也不說便不會讓大家擔心,但看到你這副自虐的樣子大家才更擔心不是嗎﹖"用食指捲著髮尾,西木野真姫一臉不耐煩地說道。"真是的,為甚麼μ’s盡是麻煩的人啊﹖"
把手中的竹刀握得更緊,園田海未抬起頭,視線在各人身上掠過,最終看著西木野真姫,露出了比哭更難看的笑容。動了動雙唇,吐出的字句讓在場的人難受得說不出半句話。
你知道嗎﹖只有在握住弓、握住竹刀的時候,我才能做到心如止水。所以說,除了訓練,我已經沒別的辦法讓自己甚麼也不想了。
──已經,沒別的辦法讓自己不再思考那時候的決定是對是錯了。
"海未她、說了這樣的話嗎…﹖"
"對喔。後來ことりちゃん還說,那時候海未ちゃん哭了。"趴在床上,高坂穂乃果抱著枕頭,對電話另一端的人說著下午在園田道場發生的事。"那個海未ちゃん竟然哭了,肯定是發生了很困擾很難過的事吧﹖可是她怎也不肯說到底發生了甚麼事,連ことりちゃん也說沒聽說過。然後我就想到了,海未ちゃん有困難的時候不是都會找絵里ちゃん商量嗎﹖所以在想海未ちゃん會不會對絵里ちゃん提起過她在苦惱的事。"
聽到高坂穂乃果的話,絢瀬絵里走向書桌,指尖滑過照片上那張笑得靦腆的臉,痛苦地闔上雙眼,握著電話的手用力得有點發疼。
園田海未強顏歡笑的樣子猶如在面前,記憶中的淚水像一把利刃,在她心裡劃出一道道傷口。
我可以自以為是地認為你是因為想我才哭嗎﹖我可以任性地把你那天說的話當成不曾存在過嗎﹖我可以、跟以前一樣繼續當你的戀人嗎﹖
想到園田海未因自己哭,絢瀬絵里因此安心,卻也因此心疼。
會為自己哭,證明她仍然在意自己。可是,這種事現在還有意義嗎﹖
記憶像是被強行按下了重播鍵,漠視她的意願,不斷重播那天的情景,強迫她一再想起園田海未那殘忍的決定。
殘忍、卻讓她不忍責怪的決定。
看著熟悉的房子越來越近,園田海未不自覺地放慢腳步,最終在距絢瀬家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
過遠的距離分開了相牽的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絢瀬絵里不解地回頭看著今天異常沉默的戀人。"海未,怎麼了﹖"
偶爾也會像這樣,二人靜靜地牽著手在路上走著,不是因為爭執,也不是因為發生了甚麼事導致心情不好不想說話,只是她們都享受這樣的寧靜。
不知在哪裡看過,最舒適的關係是即使不說話、即使甚麼也不幹,就這樣靜靜地陪在對方身邊也不覺尷尬、不須刻意找話題的關係。
話雖如此,但絢瀬絵里感覺到,今天的沉默跟平日有點不太一樣。
雖然從前幾天自己告訴她家人要自己畢業後馬上回俄羅斯後開始,她便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訓練時也不斷犯些簡單的錯誤,但今天的她卻比前幾天更心不在焉,甚至有幾次幾乎被路上的車子撞到。
金色的眼瞳直直地看著比自己高出三公分的湖泊,眼中的猶豫一閃而過,園田海未深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地開了口︰"絵里,這幾天我認真想過了,我們,到此為止吧。"
"你、海未你在說甚麼啊…﹖"往前踏了一步,柔軟的掌心包覆著因長期握弓和竹刀導致長滿繭的手,絢瀬絵里動搖地接著說︰"真是的,海未甚、甚麼時候也學會開玩笑﹖雖然知道海未已經很努力,可是這、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喔﹖"低下頭,前額貼上她的肩,似是在捧著至寶的雙手有點顫抖。"一點也不好笑喔…"
"這事我們早晚要面對的。"闔上雙眼,園田海未任由淚水自眼角滑下,沒有被握住的手輕輕扶著絢瀬絵里的肩,忍痛把想了好幾天的話說完。"這次回俄羅斯,連你自己也不知道甚麼時候才會回來。或許不過半年,或許是一年,也說不定是十年,我沒維繫一段不知幾年才能見上一面的關係的自信,你明白嗎﹖我只是希望把這段關係保存在最美好的時候,不想在哪天讓它變成我們的束縛,不想令它變成不好的回憶。"
聲音哽咽地一口氣把話說完,園田海未抽出被緊握的手,推開了伏在自己肩上的那人。
視線被淚水模糊,她們都看不清彼此的臉。
有時候,看不清也許更好。
"我不怪你,真的。換作是我,肯定也辦不到為你反抗家人這種事。"收回手,園田海未後退著拉開二人的距離。"事實上,我們早知道也許終有一天我們會走到這一步,不是嗎﹖"
"本來,你來日本、遇上μ’s的大家、和我變成這樣的關係,這些都只是偶然,是巧合。在發生這一切前,在你心底裡的某處,肯定也有想過將來要回俄羅斯生活吧﹖而我,身為道場的繼承人,自然要留在日本。我不可能,也不會,要求你為我留在這裡,放棄與家人一起生活的機會,而你也不會要我為你離開日本,不去繼承道場。"
一貫溫柔的表情,此刻卻無法如平日般帶給她熟悉的安心感。
"像絵里這樣的人,肯定很快便可以找到新的對象的。"園田海未的話衝擊著絢瀬絵里,說不出半句話的她只能流著淚、搖著頭、手掩著嘴看著深深地對自己鞠躬的前戀人。"那麼,請早點回去休息,我先告辭了。明天見。"
那天,園田海未躲在轉角處,一直看著站在原地無聲地落淚的絢瀬絵里,直至從穂むら回來的絢瀬亜里沙慌張地把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的姊姊帶回家,她才拖著沉重的步伐離去。
再次到園田家的時候,與過去兩星期不同,園田海未沒有在道場練習揮刀,而是正在和室裡練習書道。
"沒想到海未ちゃん今天竟然不在道場,之前不是整天在道場練習嗎﹖"遞給園田海未一個從穂むら帶來的饅頭,高坂穂乃果咬了口面包問道。
"謝謝。父親說,暫時不准我踏入道場半步。"放下毛筆,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好,園田海未接過饅頭,輕聲道謝。"昨天晚上被他教訓了一頓,說我最近太亂來了,還說︰「竟然亂來得令身邊的人擔心,這樣根本沒資格繼承我。」甚麼的。"
想起父親說的話,園田海未不禁苦笑著搖頭。
剛開始學習弓道和劍道的時候,每天都因艱辛的訓練搞得渾身痠痛,身上也總是有大小的擦傷。小時候的園田海未曾不止一次哭著懇求身兼師父一職的父親批准她休息幾天,但嚴格的父親每次都說︰"只有每天堅持訓練的人才有資格繼承道場。"
事隔多年,想不到說過那番話的父親竟會禁止自己進行訓練。
看來,即使多年來能夠堅持每天的訓練,自己還是不夠格繼承父親的衣缽。
"唔…那海未ちゃん就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吧。"打開第二個面包的包裝袋,高坂穂乃果嘀咕著︰"說起來,既然海未ちゃん已經沒在勉強自己,那絵里ちゃん要我轉達的話也用不著了呢。"
"穂乃果你剛說甚麼﹖"
"啊﹖海未ちゃん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不明白園田海未為甚麼突然著急地看著自己,高坂穂乃果愣愣地重複剛才說的話。
"不,不是這句。你說絵里有話要你轉達給我﹖"
即使刻意逼自己不去想她,內心也是誠實的。聽到關於她的事、聽到她有話要對自己說,還是會在意、還是會變得緊張。
有些心情,可以騙過別人,卻是永遠騙不過自己。
"呃、哦…那個、海未ちゃん最近不是很苦惱嗎﹖昨天也說想讓自己甚麼都不想之類的…我知道自己很笨,也一直受海未ちゃん照顧,但海未ちゃん有煩惱的時候我也想幫上忙啊,可是海未ちゃん甚麼都不告訴我們…然後我就想到了,海未ちゃん每次有煩惱的時候都會跟絵里ちゃん說,絵里ちゃん說不定會知道甚麼,所以我昨晚便打電話給絵里ちゃん…"
瞄了眼坐在對面的友人,確定她沒有因自己自作主張找絢瀬絵里商量她的事生氣,高坂穂乃果才鬆了一口氣的接著說︰"絵里ちゃん聽到後很擔心海未ちゃん喔,還要我替她跟海未ちゃん說︰「不要過份勉強自己,習慣的事還是讓它維持原狀比較好。因為顧慮太多而刻意改變,到最後搞不好只會白白令自己和在意自己的人難受。」"
"呃、海未ちゃん你生氣了…﹖"看到園田海未不發一語地盯著手中只吃了一口的饅頭,高坂穂乃果戰戰兢兢地對她道歉︰"對、對不起…"
"沒事。我只是、在想點事。"擺了擺手,園田海未放下饅頭,金色的眼眸凝視著遠方。
知道她說的那件「習慣的事」是指她們的關係,也明白她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因她回俄羅斯便輕易放棄這段關係,只是……
"這樣嗎…嗯,那今天就先這樣吧,改天再說。"
掛斷電話,絢瀬絵里隨手將手機丟在床上,右手手背朝下的擋在眼前。
她原以為,聽過自己要高坂穂乃果轉達的那番話後,那人會改變心意。
等了一整天也沒接到那人的聯絡,還擔心會不會是高坂穂乃果把自己拜託她的事徹底忘掉,打電話過去問了下,結果卻得到︰"海未ちゃん聽到後發呆了一會,然後就轉移話題了。"這種答覆。
說的也是。要是這麼簡單便能令她改變心意,我們現在也不會…這麼想著,絢瀬絵里移開了手,看著潔白的天花。
"跟亜里沙講電話嗎﹖"
"媽媽。"喊了聲推門進來的母親,絢瀬絵里在床上坐好,將在雙人床另一側的手機放到床邊的矮櫃上,給母親挪出一個位置。"不,是高中的朋友。"
"絵里,媽媽問你件事,你別想太多,坦白告訴媽媽你的想法就好。"坐到床上,絢瀬絵里的母親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
在絢瀬絵里的記憶中,家人一直認為自己成熟懂事,所以已經很久沒對自己做過這種舉動了。
自己倒是很常摸妹妹的頭。
"讓你選擇的話,你希望留在俄羅斯抑或是回日本﹖"
"媽媽…﹖"
"我和爸爸一直以為你是個成熟獨立的孩子,任何時候都不用我們操心,任何時候都會很好地完成我們希望你做的事。但我們都錯了。你是很成熟沒錯,所以才會顧慮我們的心情,從不對我們說出你真正的想法。"順著母親的目光,絢瀬絵里知道她在看著書桌上自己跟園田海未的合照。"聽亜里沙說,在日本,你遇到了很重要的人。"
房間裡放了不少在日本拍的照片,但只有這張照片被放在特別精美的相框裡,只有這張照片被放在書桌上,而不是在放置相框用的玻璃櫃裡。
顯而易見,這張照片對房間的主人有著特別的意義。
"亜里沙說得對,我們不該自說自話地要你進爸爸的朋友的大學,不該一廂情願地要你大學畢業後加入媽媽的朋友的大公司。絵里,你是爸媽引以為傲的女兒,你總能很好地達到我們的期望,但媽媽知道,如果讓你走自己的路,你肯定可以做得更好的。"
"雖然大學那邊已經辦好了入學手續所以沒辦法,但畢業後,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媽媽…"
記憶中,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像這樣的抱著母親哭過了。
站在飄散的花瓣中,她抿著唇,靜靜地凝望遠處那個多年不見的身影。
柔順的長髮隨風飄揚,那人半瞇著眼,將幾縷被風吹亂的青絲撥到耳後。如此普通的動作,卻讓自己移不開目光、讓自己心跳亂了拍子。無論是四年前還是現在,這也是只有她才辦得到的事。
過了這麼久,那個曾經讓音ノ木坂不少學生為之心動的少女,現在或許稱之為女人比較恰當,還是依舊的迷人。
或該說,這些年過去後,從前已是很成熟的她更添了一分韻味。
不難想像在自己看不到的那段日子,每天有多少狂風浪蝶繞著她轉。想到那些對她獻盡殷勤的男女,心中湧起一陣悶悶的感覺。
原來自己始終是那個輕易被她牽動情緒的笨蛋。
只是,為了她,心甘情願當個笨蛋。
邁開腳步走到那人面前,看著那張訝異的臉龐,嫣然一笑。"小姐,請問要坐便車嗎﹖"將她身旁的行李箱拉向自己,閒著的手同時代替行李箱的手把,鑽進了她的掌心。"或者說,是專程來接你的車。"
"海未、你…"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絢瀬絵里伸出抖震的手,撫上懷念已久的臉頰。
從決定回日本的那天開始,她一直在想自己能否再見到那人。
當然,園田家在這裡姑且算是大家族,在這裡有上百年歷史的園田道場也不可能突然就拆掉或是搬到別的地方。換句話說,只要自己想要見她,肯定是能見到的。只是,她是否想跟自己見面、見面後又怎樣,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為對妹妹提起過自己搭的飛機的班次,也想過她大概會通知μ’s的大家,絢瀬絵里早有「可能會在這裡見到大家。」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來接自己的會是這人。
在她假設會見到的「大家」裡,並不包括這人。畢竟當天給自己送行時她是那麼的冷淡,過去四年也一直沒聯絡過自己。
她以為、那人已不想再見到自己。
她以為、分手後,她們經已連朋友也當不成。
可是為甚麼現在又…
"亜里沙跟我說,你今天回來。"放開手把,輕輕握住那貼在自己臉頰的手。"所以我就來接你了。"
"但、但是、你不是說…我們不是已、已經…"
"你之後還會回俄羅斯生活嗎﹖"
"怎麼可能!爸爸媽媽已經答應讓我和亜里沙留在日本生活,我絕對不會再離開的!"
"開玩笑的。這些亜里沙都已經跟我講過了。"看著絢瀬絵里慌張的模樣,園田海未噗嗤一笑,拉下臉頰的手,用力握住,溫柔地注視著那個因自己一句話而亂了方寸的人。"這次回來日本是你自己的意願,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う、海未你的意思是…我、我們…"
"聰明的前會長大人甚麼時候變得這麼笨了﹖"看著那個從見面開始便一直沒法完整說完一句話的女人,園田海未沒好氣地笑道。
因對方變成笨蛋的,又豈止我。
"回去了,大家在等著。"鬆開手,園田海未再次握住行李箱的手把,丟下那個仍然愣在原地的人,自顧自地走在前面。
"う、海未!"回過神,衝上前用力抓住在身旁擺動的手,輕捏著久違的手繭。"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回握那隻手,園田海未微笑著拖著深藍色的行李箱,牽著深愛的人,走向停在遠處那輛天藍色的車。
--完﹖--
這篇是為了慶祝BD4而寫的,霧點的文。
拖了好久,真的好久…
意外的是,這篇拖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文,竟然剛好在試聽出來的今天完成了。
「強制送還」這四個字,看到後感覺是虐梗,本來以為肯定沒人會選這個題目,但出乎意料的被選中了。
因為一直在吵吵鬧鬧的說要製解藥,所以即使被選中的是這個自己感覺超虐的題目,還是硬要寫成HE。要是哪裡感覺怪怪的就請無視吧。
雖然已經努力了很久,但感覺還是沒把「強制」的感覺寫出來,就請當是起錯標題好了。
最後,寫的時候一直在聽Avril Lavigne的"When you’re Gone",雖然文的內容跟歌沒甚麼關係,但寫文時的情緒有稍微受到這首歌的影響。
再說一句題外話,寫後記時我一直在聽"Storm in Lover"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