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懒十七 于 2014-10-16 10:20 编辑

1、浣溪沙

浣溪沙·姜夔

著酒行行满袂风，草枯霜鹘落晴空。销魂都在夕阳中。

恨入四弦人欲老，梦寻千驿意难通。当时何似莫匆匆。

深山古寺，黄卷青灯。

一袭青衫的书生靠着桌边看书，脑袋摇摇晃晃，双眼半睁半闭的，似乎就要睡了过去。

桌上烛光幽幽，将灭未灭。

不知何处一阵山风刮了进来， 书生缩了缩脖子，这才睁开眼来，望一眼没关紧的窗户，眉心微皱，自言自语道：“我不是关好了吗？”

说着话，书生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缝隙里透着一线月光。

打开窗户，一派风清月朗。

书生眯着眼，望向明月，又望向不远处被染成银白的山林。

“难怪古人会说，水银泻地……”

舒展了一下胳膊肩背，书生将门窗重新关好，又仔细挂上插销，拍了两下，这才放心走回桌边。

大约是适才有风吹来的缘故，放在一旁的书翻过了一页。

这一页上有张女子的图像。

书生无意间看了一眼那张图上的女子，仿佛下意识一般喃喃念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念到此节，书生忽然停下来，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正打算将那本书合起。

此时，那本来就摇摇晃晃的烛火忽然“啪”一声全部灭掉。

屋内只有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点月光。

那书页上的女子画像蒙着一层月光，恍惚之间仿佛从纸上飞起。

此时书生再看着那副画像，不自觉继续念道：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那画中女子的模样越来越清晰，光华也越来越盛，媚态天成。

书生仿佛受到鼓励，深吸一口气，又念道：“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此时大门忽然被一脚踢开，书生下意识先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那名怒发须张的道士，这才注意到那书页上的光华未散。

那纸上飘然升起的女子忽然恶声道：“你这臭道士居然敢坏我的好事！”

那道士瞅了一眼面色青白两颊却有团潮红的书生，“哼，难道留你害了他的性命！”

书生面色惊疑不定，只是一看见那书页，免不得怔了怔，又想继续念下去。那道士忽然屈指弹来，书生张了张嘴却哑口无声。

“你个臭道士，若我躲在书里你一辈子也拿不住我，还不是拿这书生作饵。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书是你特意摆在寺里的，亏你还有脸正气凛然！”

书生看向那道士，张口无声，只是指着对方的手指颤抖不已。

但没了书生念诗，书中女子始终无力现形，激斗之后，还是被那道士给收取在了玉符之中。

道士转身看了一眼书生，忽然一剑扫出，无数银线飞向书生。

寺内门窗大开，山风过处，袖袍翻起，内里空空荡荡。那道士没料到眼前这书生几乎瘦得只有骨架，大部分剑气都落空。

书生抬起头来，嘴角染了一丝鲜红，声音也有些飘忽不定，“如果人死了会变成鬼，那鬼死了呢？”

那道士忽然变色，身后腾起阵阵黑气。

“未知生，焉知死。”

书生坐稳了，抬起左手来，轻轻吹了一口气，掌心里的一点金光忽然绽放万丈光芒。

金光过处，只有尖锐嘶吼。

书生闭着眼数了十声，睁开眼来，屋内已经恢复平静，那团金光安然窝在掌心处。

山间风大，些许灰烬很快被吹走，地上躺着一柄桃木剑，少许银光在剑锋盘旋不去。

书生忍不住弯起嘴角，“这柄剑看上去修炼已久，大概够我去省城考试的路费了。”

屋内无人作答，金光也不理会。书生怔一怔，笑了一下，掏出贴身挂着的一小只铁紫色竹筒， 送到左手前方。那狐狸似的一小团金光此时才睁眼看了一眼书生，飞进竹筒中去，沉沉睡去。

书生盯着竹筒，漆黑眼眸里一点亮光闪烁，良久之后终归换成一声叹息。

山风吹起书页，卷末有人写了一行清丽小楷——

当时何似莫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