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墨洚 于 2015-1-29 20:34 编辑
起、(矢泽妮可篇)
巨人般的宛若苍绿色山峦的圣诞树,散发出落幕般极限的光色。 无神的黑色纽扣双眸中,微笑得一脸温和无忧的工厂麋鹿玩偶。 那个人犹如西洋城堡般耸立着的大理石烟囱中,永远捡拾不起的梦想。
现今这一切就这样在我眼前化作尘埃。 娇小、无力而谈不上可爱的我,正呆滞地站在秋叶原巨型商场的大门前。 明明已经是十二月底返回不去的场合,重新上演了在我眼前再次破碎的幻景。 圣诞盛装的一切犹如十二点钟过去的灰色公主般,被同样灰色服装的工人们拆卸下来。 被随意地抛弃在颜色同样暗沉的卡车上,颓败地犹如手帕般脏乱的玉兰。
运走,消失,来年复活,然后再次消失。 我无法控制内心的强烈心情站在那里。 一再试问为何不听使唤的眼球中,会反复出现如此场景。 明明已经是二月份了。明明已经不想要再去回忆了。 面前同样目光死气沉沉的工人们正在低头寻找着什么。 忽然他们抬起了头,无数无数的、僵硬浑浊的眼神竟然给了我聚焦的错觉。 “噢,到你了吧。” “应该被拆卸的,矢泽妮可的塑像。” 他们一边吃吃地笑着,无数覆着黑而脏的手套的大手向原地无法移动的我扑来......
滴滴滴,滴滴滴。 我再次从那个沉重而不断重复的圣诞噩梦中醒来。 原来只是梦吗......我轻轻将手覆上还在不断起伏的胸口。 可为什么,总是不断、不断地重复呢? 汗水猛然湿透了衣襟,黏着的感触让我犹如一条濒死的鱼。 那个男人的原因吗?是因为他吗?
“你再接近真姬的话......我西木野直树,会让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露出野狼般凶残而嗜血的眼神,男人低沉而迟缓地笑着,作为父亲的痴狂犹如恶魔。
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做出下一刻话语的决定权,我抬头望向床边的时钟。 电子液晶的暗黑材质屏幕上,显示着的是鲜橘色的数字。 3点05分。 还有三个小时,就是出发走向学校的时间。 时间吗。宛如碾轧无数弱小生命的车轮一般,下一刻目标即是此处之我的怪物。 怀抱着内心的挣扎起了床穿好衣服,却在看到那双发带时不由自主地微笑。 没什么可怕的。 毕竟身为猎物的我,可是没有任何决定权的呢。 已经,只有3个小时,就必然是所有人都已经醒来的情人节了。
二月十四日。 穿好了靴子然后走向学校,遇见了绘里和希她们。 依旧欢笑随意地交谈,迷茫间却总是漫不经心地打不起精神。 头顶上那两根绑着圣诞麋鹿的发带异常沉重。 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去年的圣诞节。
“妮可,我有话要对你说。放学后音乐教室。” 留在桌面上的纸条,为了防止被别人看到压上去的乐谱,特意用左手书写的文字。 左手书写什么的,这个家伙真的是以为自己这么简单的话都会被别人误会的笨蛋吗? 明明只是前后辈的关系,明明只是同一个团体里互不相干的两个成员,怎么会被误会。 我还清楚地记得合宿时最难改掉口称前辈习惯的就是一年级的这个笨蛋。 可是那个红毛小鬼每次私下里,却总是会对我直呼其名,即使合宿之前也是这样。 真是的,难道就因为我长得比你可爱,就要这么地不客气吗?大、笨、蛋。 我可是很忙的哦。忙到如果不是我妮可大发慈悲,是绝对不会去见你这个笨蛋的……
放学后,一如既往地放轻了脚步来到音乐教室门口。 “绝对不想承认自己是为了那个弹钢琴一点都不帅的家伙才放轻脚步” 这样的心情一掠而过,眼睛已经被后面身影颀长的混蛋蒙住。 “大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敢蒙我宇宙第一超级无敌霹雳可爱……” “废话少说。快猜。”面对我时从来不掩饰自己焦躁和暴动一面的红毛小豹子,故意压低了声线却意外地泄露出少年感的正太音,是那样的让我心动。 “希。” 猛然感到身后原本在冬天里也暖洋洋的小太阳散发出了阵阵寒气,专业冰柜般的制冷机能让我赞叹不愧是著名财阀西木野家的大小姐。 “绘里。” 黑暗中那个人手上猛然加大了力度,“再不说出正确答案老娘我就现场办了你”的气场一下上升了不止一个八度,如果青筋有形状的话,她现在的状态大概会被我记住一辈子——青筋已经成为本体的西木野真姬。 “真……”故意地吊起了尾音,掩去了视觉的现在能够明显的听到那个人期待而又含着不明意味地吞咽口水的声音。 “真……?”竟然下意识地重复起了我的词句,感觉砰砰作响心脏里的小鹿都快把我一头撞死了,这个家伙因为期待而一点点升起的体温也快要把我融化了…… “真的是穗乃果吧。”背对着我的西木野绝对看不到我的窃笑。 “真姬啦!西木野真姬啦笨蛋!”终于是按捺不住狂暴的心情,那个死傲娇放开了手。 恢复视野的一瞬间。 那个家伙独自压低了鸭舌帽沿吐出不耐的话语、脸颊微微伴随着天边的流云映成红赤色的样子,可爱到我刹那间便丧失了言语与思考的能力。
傻瓜,你怎么不明白。 能够感受到阳光在一点一点自背后西沉下去,本来喜欢着任何近似于镁光灯光线的我,却是那么迷恋着背后那个身形高挑到遮挡了一切光色、甚至双手也只是给我余下一片黑暗的西木野。 我从小就害怕黑暗呢,真姬你不知道吗? 害怕到即使夜里睡着也要开着一盏小灯在床头。 害怕到仅仅只是见到黑暗的场景也会克制不住地全身发抖。 害怕到熟知我个性的前社员们也没有一个跟我玩过蒙眼猜人的游戏。 真姬。我熟知你的一切,然而你却对我大概一无所知。 记住我的名字,我很高兴。然而贪婪的我却总是会想着: “这个人,那么不耐地叫着我的名字,真的不是因为她记不住我姓氏吗?” 对不起呢。我那么地渴求着你的一切,然而除了以偶像为名接近着你,在你的面前我却什么都做不出来;甚至现在主动玩起游戏的人,也是你这个一年级的小鬼,而不是我,三年级的前辈。 对不起呢。我那么地害怕着没有你的未来,甚至连你能否去真正了解我的一个机会都不肯给你,就怕命运的神明又对我开了一个无法挽回的玩笑。 对不起呢。我那么贪恋着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明明知道这时光已经正在进行着枯萎到黑洞尽头的旅程。所以在你的手心里,哪怕是黑暗,哪怕听到了只有你厌烦躁动的声线,我也是那么情愿。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大概她杀了我都愿意吧? 我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笑了。眼角却慢慢地渗出了泪花。
回忆完成的时候,已经就是下课的时分了。 独自告别了前去练习缪斯新舞蹈的绘里和希。 顺便请假的同时,却收到了意外不妙的消息。 “真姬今天也请假了呢,”绘里抬起手抚摸着脸颊,面有忧色地发出询问,“你们两个最近没事吧?总是一个前脚一个后脚地请假呢……” 一前一后? 心中升起了无法克制的不祥预感,远处校园的钟声恍若送葬的丧乐般在耳畔响起。 难道那个晚上,她也…… 使劲地摇了摇脑袋,像是小动物努力抖掉身上湿漉的水分一般,我把那些思绪从脑海里清走。 这才发现还想说些什么的绘里已经被希的手掌给拦住了肩头。 “我们先去练习咯。”紫发的女人仿佛是牵着自己多年的妻子般顺手将前任学生会长转圈带走,“小妮可也要连同我们的份加油~” 明明只是一如既往轻飘飘的话语,我却感到那个东条副会长眼神里的鼓励意味。 要连你们两个的份……一起、努力吗? 我暗自面对着眼前偶然般耀眼的冬日阳光,攥紧了手掌。 可不能输呢,妮可。
一路乘坐公交到了秋叶原。 这是去年圣诞节时我跟真姬来过的地方。 大脑再一次,无法自制地陷入到过往的漩涡中……
牵着真姬的手,眼角瞥到了她眼神直直指向的方向。 那是一家附近有名的户外甜品店。名字是HomeBack,日语意为“归宿”。 而真姬眼神指向的,竟然便是冬季限定推出的—— “情侣限定购买、超级华丽的和风圣诞树冰激凌”?!
身体先思维一步行动。 不自量力地拿出了信用卡,走向店铺里长相甜美的圣诞树冰激凌特卖员。 “我要这个。两份。” 哼,如果平稳帅气的尾音都装不出来,就愧为偶像了。 虽然这个“偶像”是戴着口罩的恐怕她也认不出来…… “抱歉哦,只有情侣才能购买这款冰激凌呢。而且情侣也只有一份。” 长相甜美的大姐姐店员咬着舌头卖萌的样子真是意外欠扁…… 我暗地里听见自己十指的骨头咔蹦作响。
“我、我们是情侣噢!” 什、什么………… 还没等我缓过来,真姬晶晶发亮犹如小豹子般的眼神便晃向了我。 “呜呜呜,矢泽前辈不爱人家了吗?” 各种没有说服力的哭腔,刚想出口吐槽你这家伙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叫前辈的吗—— “还是说,已经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呢……” 这是什么忽然冒出来的奇怪剧情!编剧本的家伙我妮可应该跟你前世无仇今生无怨啊! “矢、泽、前、辈~” 比任何冰激凌都要甜度满分却依旧清爽不腻的、淡奶油般的声线,只要有一滴抹在心脏上便是融化一切的温度。 即使溺死在那里面,也是我的一厢情愿。 “真没办法呢。”我凝视着那家伙因为扮演以上没营养剧情而雾气蒙蒙的吊梢眼。 那之中沉淀着并不是因为我的天紫色光芒、足以将我的人生淹没。
“那为了证明是情侣,请在领到冰激凌之后拍一张情侣的照片噢~” “没问题!”看着递过来的冰激凌恨不得马上立正敬礼的某只红毛幼豹,只在一秒—— 将上一秒还因为身姿僵硬而原地站在她身边的我,打横抱起。 什什什什什么!!!!! 蓦然跌入的柔软气场,有一瞬间温柔到让惊讶的我差点哭出来。 磨蹭过脖颈的薄红色发梢,恍惚间看到那个隐藏属性的吃货红彤彤的脸颊。 不久前夏日祭典别扭地给她戴上的、那个人胸前的夜光戒指项链。 “矢泽前辈快拿冰激凌喂我,啊——” 气哼哼地将一大勺冰激凌杵进那人嘴里,因为听到她嘶嘶的喉头声响而得意。 然而红毛的小鬼却浅笑着舔了舔嘴角的淡粉色奶油液滴,将我放下来的时候有不易察觉的失落感如同羽毛般从心尖蹭过去。 “这里,”她微微皱着眉头、无奈地笑着,印着名牌标志的围巾忽然将我包裹。 “这样就好了,”发愣的时间,脖颈处传来整理围巾收尾标志性的、指尖薄凉触感。 “两个人一起围着,再怎么冷,冬天也暖和了呢。” 她笑起来眼睛就像是弯弯的月亮,在千米以上的内心深海荡起龙卷风般的波动。
那时候,很快乐呢。
“我说你啊。” 站在公交站不远的地方,随着那道熟悉声线地响起,才意识到自己又在原地发呆。 “说你多少次了,怎么还是不带围巾?” 伴随而来的,是脸颊上由无机质物体带来的冰凉感触。
西木野真姬。 尽管在练习时分已经远远地隔着十几米之外的距离打量过这个人,但是近距离凝视的时候果然觉得会更加地绮丽到不可方物。 与平常在校园和街道上看到的海报以及广告不同,那双颜色浅淡而时常露出冷漠色彩的霜紫色眸子,现在里面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娇小的、无能的,永远也谈不上可爱的我,矢泽妮可。 现在就被倒映在那双漂亮的吊梢眼里,蒙着鲜明而潋滟悠长的水光。
“喂,你这家伙又是在发什么呆?” 她收回了那个无机质的物体。 是弹珠汽水呢。
据我了解,弹珠汽水是就目前而言真姬最喜欢的饮料,没有之一。 夏天的时候只要休息时间一到,就会看到她从背包中把毛巾包好的弹珠汽水拿出来,又或者是趁着自己体力很好便一手压着鸭舌帽跑下楼去,走到饮料机前。 不过学校里面通常已经很少有机器贩卖这种老式的弹珠汽水,所以通常见到的,都是真姬自己像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版本。 有一次那个家伙红着脸说着自己带多了,便意外地拿到一瓶。 被如同贵重物品般仔细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洁白毛巾里。 细长而略显透明的老式玻璃瓶子,丝丝冒着凉气的同时,刚一碰到热量便留下露水。 瓶颈处的黑色橡胶圈子上卡着一个大大的不锈钢弹珠,下面则是蒸腾着二氧化碳泡沫的冰蓝色汽水。 喝下去的时候初始只会感到气泡带来的、莫名其妙而无法抗拒的辛辣感,之后才是清凉柔软的薄荷味道,混合着橙子清新酸甜的香气;最后在喉头留下来的,是略带一些苦涩的甘甜感——好喝到简直令人腿软,也难怪真姬会那么喜欢。
不过就目前的场景而言,弹珠汽水还真是跟眼前这个人不太搭配啊。 脚上的高跟小羊皮靴依旧看得出来是由名家精工细作而出的,边角的蝴蝶与花瓣配饰依旧细腻到足以称得上是栩栩如生的地步。 包裹着她的则是一身刺绣艳丽鲜明到让人无法不去注目的改良款中式旗袍,连一颗颗盘扣似乎都是不计成本般地使用大量碎钻和宝石缀饰,被对方脸红着问起背面大胆镂空的叶形图案是否得体时甚至恍惚间我都不由得感到双颊的热度。 赤裸着的背部部分犹如喜马拉雅的山脉与高原上的上古盐矿般,透着柔和色泽的洁白里是满溢出来的纯真与禁欲感……望着边缘处被冻得有一点发红而显得无比透明的肌肤,我竟然无法控制自己地伸出手指触摸。 “啊!”她低声惊叹,明明比这羞耻了千倍以上的事情都已经做过,却依旧如此纯情。 我却依旧没能停下,已经痴愣愣的目光径直向上望去。 漫天飘舞的鹅毛大雪,她脖颈处随意挽起却处处透露着古老禁忌感的薄红色发髻——
无法再矜持更多了。
就像无数次在怯懦的我、内心与梦境里上演的那样。 坚决而仿佛告别般的踮起了脚尖,我从背后紧紧抱住了那个人。 灼烫的温度早已经把领口的雪屑融化。连带着,感受到了镂空部分同样湿热的热量。 透过我身体上所有能够碰触到她的一切,我深深地感受到那副躯体的震颤。 是动摇了吗。微微垂下眼睫,不由自主地在她耳畔发出一声满足地喟叹,意外地换来的是她不间断地颤抖。
“真姬,真的很努力呢。” 穿得这么少,即使是制作再怎么精良的衣装,也一定会感到十分寒冷吧? 看啊,你都已经在发颤了呢。膝盖软掉而重量逐渐转移到我身上,说不是那就是假的噢? “这么冷,就不要去了吧……?” 我知道噢,你要去见谁。 然而那对耳廓稍尖现在却满是通红的耳朵主人,却没有爆发出预料之内的声音。 “你这混蛋意味不明地在说什么啊?!”狂躁而乱暴的声线,分明地在压抑着“西木野的私事勿扰否则我也不好说”的声调。低沉的声线暴露出容易倾向于威胁、有点痞气的模样。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怎么不说话了呢。 这个时候,你可是会被那个胆小无能又贪婪自私的矢泽妮可占有的噢。 然而却感受到了自己拥抱上去的双手被对方紧紧地压在了胸口。 砰、砰。你的心脏跳得好厉害呢。是为了我吗? 还是说,为了那位已经一年未曾谋面的大前辈呢。
情难自禁地凑上前去,嗅闻她脖颈处寡淡的香气。 等等,这个味道…… 意大利佛手柑和柑橘香构成的活泼气息已经渐渐隐去。 散落栀子花瓣的清雅气息和茉莉花朵带来的温柔甜蜜。 绵柔悠长的安息香基调和雪松的温婉成熟。 取代了以往这个人身上淡淡的青梨气息,完全不属于她的味道飘过来。 纯净中却带着妖媚,性感中隐约透露出奢华的香气,犹如挑逗示威般钻入鼻腔。
是那位学姐常用的香水呢。
忘记了自己是如何使用上了连内心都感到惊讶的演技与她分别。 我偷偷转过身去,努力忍耐着胸腔里翻搅狂乱的情感,走向与她相反的方向。 将自己本来就娇小的身形隐没在商场里一根巨大的柱子之后,开始了。
尾随。
真是差劲呢,矢泽妮可。 然而却怎么也克制不了血液在管道中反复翻滚的冲动。 不仅仅是与那个男人的赌约。更是因为——
——西木野真姬,是我心爱的女人。 柱子后面的我瞥见真姬的身影,默默攥紧了手掌。 连娇气的肌肤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也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