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我脑抽写了什么鬼

作者:兼爱非攻
更新时间:2016-04-30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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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兼爱非攻 于 2016-12-8 21:42 编辑


☆本文纯属虚构,与现实中存在的个人、团体及事件没有任何关系。





1.魔术师



艾拉·杨举起望远镜。

耸立在她斜前方的紫峰大厦在阳光下闪烁着蓝光。脚下数米开外的街道上,喧闹声伴随着不断上升的气温蒸腾。

没过多久,她便看到了那栋不起眼的废置矮楼。包裹在初夏燥热中的焦黑建筑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含蓄美感。对于受伤的怪物来说,没有比那里更适合隐匿的地方了。

她看了眼时间。11点23分。

“终于……终于啊。藏在这种地方可一点都不高贵优雅。”

她对着根本听不到自己声音的敌人冷嘲热讽。

实际上她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大厦楼体的反光刺得她眼睛疼。

艾拉·杨不禁感慨,她为了这一天足足准备了半年。半年的时间说不上长,但对一个即将年过三十的女人来讲弥足珍贵。最初到广州的时候她曾捣鼓过一段时间的枪支弹药,不过最终得到的也只有“这个国家对外形炫酷的远程武器一点也不友善”的可悲结论而已。否则的话——用那位好心向自己提供了姓氏的年长男性的话说——她本可以用更加干净利落的手段为自己节省不少时间。

可是她偏偏不想这么做。她宁愿在射击的时候让枪托在自己的肩膀上留下淤青;至于倾听一个活了几个世纪的老妖婆的遗言这种事,她会有兴趣才怪。

附着在十字架上、能够带给她好运与平静的魔法早已随着教母的灵魂一起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恶意的世界。然而艾拉在行动前仍然会握着它向上帝祈祷。每一次的祈求与倾诉都能带给她力量。至少,在不得不亲手去杀掉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怪物——之前,她需要一个圣洁的灵魂体谅自己触犯禁忌的苦衷。

下定决心后,她飞快地离开了天台。

于是当天傍晚有人向傅厚岗社区某位工作人员抱怨:5月25日中午,她看见一个戴着白色贝雷帽的外国女人大摇大摆地跨过了小区里包括绿化带和姿态各异的非机动车辆在内的层层障碍,之后搔首弄姿地向着鼓楼公园那边去了。路过十字路口那家鸭店的时候,她还冲着店里帮忙的小丫头挤眉弄眼,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好人。

艾拉没有意识到她过分招摇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条繁华街道上毫无隐秘性可言。她的一举一动都记录在周围人的眼中。在地中海沿岸养成的行为习惯常常会被秦淮河沿岸淳朴善良的人们误解,虽然严格来讲这种误解反倒极为巧妙地与事实所差无几:艾拉是一个来自西方的妖艳女子,她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邪恶目的。

如果艾拉知道这些人正在用何等丰富的想象力塑造自己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职业犯罪者形象的话,她大概会气得翻白眼吧。即使如此她也不会解释,说有个年老色衰靠吸食人血活命的老巫婆正在鼓楼旁边的某个废置小楼里安营扎寨,没过多久你们都会像去年死在百花大教堂里的那个七岁女孩一样变成皱皱巴巴的干尸了。看起来颇为愚蠢的隐性危机终究不可能成为人们互相沟通理解的桥梁,这一点自出生起她便深有体会。

那么——作为一直以来充当着这样无用桥梁的自己,究竟算是个怪物呢,还是勉强算得上人类?

她一边思考着这一哲学命题一边摸出了腰包里的钱夹。落满灰尘的锁头在两根银针的拨弄下缴械投降,铁门就这样吱呀吱呀地被推开了。

她的教母也曾在这样昏暗、脏乱且带有些许焦糊气味的房间里迎着日光低声祷告。她总是将艾拉称作“上帝恩赐的宝物”,但她看艾拉的眼神却从不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艾拉自然而然地察觉到了,也自然而然地将这种表里不一视作了某种深沉的爱。她喜欢着教母祈祷时略微弓起的脊背和透过穹顶玻璃落在地上的惨白阳光。对她来讲,那样的场景便是童年的全部了。

她握着匕首,打开了一扇又一扇因高温而扭曲的门。

你可真够笨的——脑海里响起了某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那个人有着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和毫无特性的金发碧眼,时至今日她依旧记得十分清楚。但这到底不是因为爱——或者说她曾经以为那是爱。他喜欢摇晃着酒杯里的冰块,用笃定的语气嘲讽着艾拉偶尔孩子气的发言和行为。艾拉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被人嘲笑。她惊讶于当时仍然年轻气盛的自己竟然不会因此大发雷霆。

“如果你花了大把的时间去想象上帝会给你怎样的启示,那你只会离上帝越来越远。”他笑起来的时候左颊上的酒窝尤其明显,“思考的能力也是上帝的恩赐,为什么你就学不会把它用到更为实际的地方上呢?说不定下一个瞬间你便会灵光一闪,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留下来吧,艾拉。他曾如此诚恳地建议。

但她终究还是离开了。这一决定到底是好是坏,即使是当时仍在人世的教母也说不准。只有一点毋庸置疑——无论是她,还是将女儿的照片递给自己的那对年轻夫妇、甚至于教会的其他兄弟姐妹,都殷切地企盼着亵渎了上帝的恶魔在恐惧与绝望中痛苦挣扎,直至永远消失。而这对艾拉来讲就像变个小把戏一般简单。

她本是这样以为的。

打开最后一扇门后,她终于看到了名为克里斯蒂娜的魔女。不,应该叫她吸血鬼更为恰当吧——艾拉觉得腹腔内的器官扭成了一团,莫名的兴奋、不安、酸楚与震惊不断地在体内激荡翻滚,涌至喉间。那只被所有人描述为面孔狰狞、手段残忍的老妖怪,此时此刻正坐在轮椅中,面容憔悴,整个身体几乎缩成了一团。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不堪一击。就算放着不管,她也活不了多久吧。

艾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口气。至少现在,她可以选择转身就走。几天之后,等到她的身体冰冷、开始腐败……再来处理尸体也不迟。可是万一——万一她没有死。有人来救她。或者她的本能救了她自己。亦或者,她现在的状态本身就是一个骗局。谁知道呢。但她杀了那个孩子……艾拉咬着牙,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对年轻夫妇的脸。艾拉逼着自己直视他们的眼睛,却体会不到他们的哀恸。她以为不过是自己太过愚钝冷漠罢了,但现在……

“真是疯了。他们居然会把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姑娘形容成上了年纪的老妖怪。”

艾拉笑着耸了耸肩。她才不会被所谓的外表所欺骗——少女所在的地方恰好能够避开一整天的阳光直射,脚下散落着各种干瘪的动物尸体。但这些尸体看起来也不怎么新鲜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艾拉小心翼翼地靠近墙边。她看到女孩的手脚被塑料扎带捆在轮椅上。

“这是在搞什么鬼?”

她的语气中再也没有片刻前的游刃有余。少女的状态让她感到莫名恐慌,但她害怕的并不是疼痛或者死亡那一类的东西……我竟然动摇了。艾拉在紧张与不安中得到了这样的结论。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握紧的左手正止不住地抖。

少女睁着眼。她的目光从艾拉的肩头擦过,落在了那面丑陋的墙壁上。

她能感觉到少女的恐惧。没错,就像我害怕着她一样,她也害怕着我。艾拉直直地盯着她那双碧蓝的眼睛,并不停地用拇指搓着食指的指节——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她这样告诉自己,只要能触碰到她身体上任何一处裸露的肌肤的话……

“……让我死。”

少女干涩的低语中满是绝望。艾拉能感觉的到。她仿佛看到少女的身影与那对失去女儿的年轻父母的身影重叠。真是可笑,她想,在这点上他们的意见竟出奇地一致。

“还有,离我远点……”

“你知道我是谁。”

少女点了下头。紧锁的眉间透出了些许憎恶。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最擅长什么。”

“……变戏法。”少女咳嗽了几声,整个身体在宽松的长袍中摇晃。

“能让你免受痛苦的戏法。如果你真的想死的话,或许我能够帮你……”

“不,别过来。”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艾拉冲上前去,想要触碰她被绑在轮椅上的手。但接下来的那一瞬间,有道黑影如狂风般从她面前一闪而过。艾拉本能地向左闪避,却因重心不稳几乎倒在了那些散落的动物尸体上……脖颈间有些发凉。她用手摸了摸,粘稠温热的液体从耳后的伤口溢出,没过多久便染红了整个袖口。

“……对不起。”

少女的嘴角红润了起来。她苦笑着侧过脸,用着悲哀而又怨恨的神情望着艾拉。

“就算是被绑着,我也……你看,”她动了动手指,示意艾拉,“总会有毫不知情的小家伙接近我。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

“所以你杀了那个孩子?她才七岁!”艾拉脱口而出。

“……不,我没有杀过人。一次都没有。”

“我不相信你。”

“彼此彼此吧。”

艾拉觉得头好痛。她扶着墙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如烂泥一般瘫软。

“我的脊椎受了伤,一只眼睛看不见了。”少女这么说,“在你之前来找我的那些家伙趁我不注意把我从楼梯上推了下去。有一个人以为我死了,就脱了裤子,骑在我身上……但我没有杀他。”

艾拉脸一沉。“他人在哪?”

“我不知道,”少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动听,“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在那之后我吸食过人血。你是第一个。”

虽然很不甘心,但艾拉清楚她并没有说谎。否则的话,她早就该生龙活虎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隐匿到更加偏僻的国家去了。

少女的伤势很重,这点血根本帮不了她什么忙。艾拉靠着墙休息了好一阵。她在心底默默自语,果然还是应该找把枪,让带着上帝祝福的子弹击碎她的脑袋……

人们害怕她是有原因的。艾拉有些苦涩地想,她才不是什么魔女、吸血鬼。她是人,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你看到她说不会杀人时的神情了吗?艾拉在心中默默地质问着她那已经死去的教母——那分明是正直之人对恶行的嫌恶之情啊。杀死小女孩的另有其人,但没人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是啊,又有什么比魔女吸血鬼之流更为邪恶的存在呢?倘若人间尚有罪恶,那就全部推给这些邪恶的化身吧!

“……我知道你为什么想死了。”艾拉心里清楚,唯有这样她才能死的像个人类。人类总是会轻而易举地失去生命。饥饿、伤病、事故……而吸血鬼不一样。

“你不想杀我了吗?”少女用着嘲讽的语气问道。

“残杀同类太蠢了。而且我也不想变成怪物。”

少女沉默了。她们在这一点上微妙地产生了共鸣。

“你叫什么名字?”当艾拉终于勉强站起、准备离开房间时,少女唐突地问道。

“艾拉。艾拉·里奇。如果你真的想死的话,知道我的名字根本没有意义。”

“艾拉·里奇,”她重复了一遍,然后说,“如果……你在这个城市遇到一对大约十七岁左右的双胞胎姐妹的话……请帮帮她们吧。”

“……帮她们什么?”

“她们是我们的同类。”

她竟然用了这个词。艾拉有点生气,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后,眼前焦黑的长廊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长河。她游荡在这条无尽的黑河之中,仿若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当她意识到自己再次置身阳光之下时已经过了下午一点。饥饿感迫使她从纷杂的思绪和令人烦躁的眩晕感中挣扎出来,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她认得马路对面那些汉字。“大力推进‘两个率先’伟大实践”——读出来后却没有办法理解其中的含义。写着大字的铁皮后面似乎正在施工。她讨厌工地的噪音。

——我到底在做什么?她倚着路牌坐在地上,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耳后的伤口还在渗血,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就算有也无所谓了,她摇了摇头,嘲笑起自己的心不在焉。

“你还好吗?”

艾拉没想到这种时候还会有人向她搭话。她抬起头,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有什么人打着阳伞站在她面前,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她认得这女孩。早上的时候,就是她和另外一个小姑娘帮自己指了路。

若是那时她们指错了该有多好……艾拉闷闷不乐地想,或许这些令人沮丧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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