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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街道上传来一阵飞行器呼啸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和缓,听来像是在为停止行进而做的提前减速。并不宽阔的道路上没有行人,任何响动都会被无限放大,即使行驶起来仅有十几分呗的飞行器,在这一刻也无疑成了划破安静的利刃。
理应引来各种不满的飞行器因为街道上的空无一人而免遭指摘,骑乘在上面的人也十分安然,仿佛刚刚的一番“激烈”不过是投进汪洋中的石子,在浩瀚的宁静前引不起丝毫波澜。
骑士穿着干净而有些泛旧的白色防护服,看不出制作材料的服装不是很厚,可巨大的头盔一看就不是普通驾驶用的类型。衣着略显古怪的人将飞行器停在一块空旷的场地上,悬浮于地面几厘米的交通工具很快就熄灭指示灯,降落下来。骑士从坐垫下的小型储物箱里取出一块涂有银色隔绝材料的防护布罩到了飞行器上,仔细确认所有地方都隐蔽无误后才放心离开。这辆统一配发的工具性能还挺不错,如果长期暴露在外,损耗会变得非常可怕。
不知是不是因为防护服的缘故,骑士走得很慢,仰头望向上空,很专注的样子。然而书中描写的所谓“苍穹”却好像被什么遮挡着,必须极目远眺才能看到那昏暗而又混浊的天幕本色。骑士调整了一下观测系统,头盔内的显示面板立刻将多种参数叠加并重新显像。在“遮罩”与天空的交接处,一层油油绿意形成的薄膜进入了视野,将暴风一般肆虐的黑沙抵挡在外。
骑士推近了焦距,更多的绿色映入了头盔内部的成像器。“薄膜”从原来的几毫米变成了几十厘米,而实际厚度则是以公里为单位。
嗯!今天也很稳定。
骑士瞄了一眼显示面板上偶尔才跳动一下的数值,眼中的防护层并没有明显的改变。不过对于骑士来说,每一个细节都有着与昨日不同的样貌,只要留心观察就能体会到其中的奥妙。
这是这片区域内人们赖以生存的保护伞。
一棵参天巨木,荫蔽着方圆几十公里。然而由于多种因素,没有人知道这棵“生命树”的名字。它是什么品种?又为何能长到如此规模?它是旧时代“科技”的产物?还是“神”遗留下的方舟?又或者是靠着运气在那场已经有些久远的天灾人祸中发生了突变,才得以保全生根?
人们寻不出究竟,但在骑士眼中,巨木的一切都令人着迷。
由于巨木的原因,这里的光很早就会变暗,如果以旧时代的时间计算,下午3点左右可视范围就会像日落时那样。不知是幸抑或不幸,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没有见过太阳,日落就更是只存在于祖辈的传说与各自的想象当中。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这种“反常”也才是真实的正常。
骑士关闭了观测系统,开始专心走路。步出停车场不久,倾圮的废墟就围拢上来。铁灰色的建筑材料间偶尔能看到一些其他色彩,不过大部分裸露在外的地方都褪成了死气沉沉的模样。庞大与细小的碎石交错排列,彼此支撑,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规格不一的孔洞早就看不出结构,只能通过大概的位置推测这个是门,那个窗……更多的则展现着奇形怪状,供人们发挥想象。
骑士越过一堆煤渣色的小土包,转向一栋靠里面的废墟。这栋只有四层的矮楼因其建造时间较晚而相对完整。仅有墙皮剥落的外壁依稀还能看出砖块对接的形式,方方正正的轮廓也没有被全部破坏。这栋看不出是用来做什么的矮楼与周围坍塌的建筑风格迥然不同,完全没有那种旧时代所追求的简洁与科技感,但笨重而毫无新意的造型却让它保存了下来。
“它看起来就像是对旧时代的嘲讽,对那些人们一度趋之若鹜的潮流嗤之以鼻!以它现在的屹立俯视着那群倒塌的废物,像个坚持到了最后的胜利者一般!”
当骑士听到这番言论时没有发表意见。对于旧时代的毁灭,人们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议论。如这般全然否定者有之;惋惜哀叹者有之;深究原因,甚至进一步探寻科技根源者,亦有之。但就骑士来说,自己关心的只有巨木。
“哦?光回来啦?”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透过没有半块门板的黑洞传来,在空寂的地面上格外引人注目。
名为光的骑士先是脚下一顿,接着加快步伐,一边走向声音的来源,一边回应道:“婆婆,您怎么上来了?!”
带着些许担心的女声有着一股令人温暖的力量,婆婆听入耳中,总是会笑。如果被阳光照耀的话,一定就是这种感觉吧?
老人家轻咳了两声,说道:“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趁现在还能动,多出来溜溜嘛!”
“您又说这种话了!”光的语声完好无损地穿过了头盔,没有一分失真,将口气中微弱的责备也还原得淋漓尽致。“好了,咱们回去吧?刚才都咳嗽了。”
“咳嗽每天都有,也不是最近才开始的。”
“那就更要好好照顾自己了!您以后可别上来了!”
老人家敌不过她的念叨,只能叹息着摇了摇头:“怎么十几岁的小姑娘比我还爱唠叨?”
“您是公寓的管理员,要是您不健康,我们这些住户怎么办?”光说着挽起了老人的手,同她一起向通往地下的入口走去。
两人有说有笑,一副祖孙天伦的景象。她们很快就来到建筑物的中后部,没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光将头盔上的顶灯打开,并未依托灯泡等其他器件的黄色光线柔和地笔直射出,照亮了大约2米的范围。
“婆婆你等一下,我去开门。”
光说完就走向了距离墙壁5米左右的地方蹲下,手摸到一处凹槽后就启动了防护服的辅助系统将之扳起。随着“吱呀吱呀”门轴发紧的声音,一道方形的铁门被打开了。
“婆婆,咱们走吧?”光起身回到老人旁边,搀着她步下台阶。
老人一面走一面看着铁门:“以前的那些家伙头脑还算清醒,知道要留个手动门以防万一。但是他们怎么就不能把机械设计再改进一下?造了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怎么反倒在这上面保守起来?什么虹膜、DNA验证……没有了能源,不还是要回到原点?”
光回身把铁门关上,然后扶着老人继续往前。
“像我这样的老古板是不能理解了,你们年轻人应该都很向往那个时代吧?”婆婆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同身边的人说道。
光没有立刻回答,等老人平稳地站到阔台上,她才开口道:“确实像婆婆说的那样,有很多人更喜欢那个时代。便利的设施,优越的生活环境……的确有令人向往的理由。不过,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无论人们怀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它都不会再回来。即便今后又出现了同等发达的技术,一切也都不一样了吧?”光走向阔台的前方,打开了架设在尽头的升降机大门。“但是话说回来,技术本身也没有什么罪过,要是没有这台升降机,咱们就得徒步下去啰!”
老人看着光调皮地眨着眼,跟着也笑了起来:“你这个孩子啊……真是有趣!”
说笑间,一老一小乘上了升降机。
不知是哪个时代遗留下来的机械仅需极少的能量便可驱动,这对于能源匮乏的时代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光和老人一路聊着生活琐事,在升降机里平稳地下行了几百米。接着,狭窄的竖井就豁然开朗。
因岩浆等其他地质作用形成的通阔空间不可思议地出现在地底世界,漆黑的尽头有如猛兽的血口,令人一望就会浑身发抖。但就生活于此的居民而言,这不过是每日可见、稀松平常的景象。
升降机载着两人降落到出入口的平台上,光扶着婆婆顺着阶梯走下。她们转过岩壁,前方的道路猛然向内部收紧,右手边一条数十米宽的裂口将此处劈为两半。
这是在那场灾难中产生的地质变化,地表之上看不出任何伤害,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地底深处会受到如此冲击。
光搀着老人小心翼翼地经过这里朝左侧深入,十分钟后,她们就来到了一块5个足球场大小的地方。
这是一片人工开凿的区域,有太多旧时代大规模机械化的影子。平整的街道和极简主义风格的建筑都集成了高度的科技因子,然而失去了能量的供给,它们也只能安静地发挥着最原始的作用。
类似此处的住宅区在地底的不同深度还有很多,只是没人知道为什么旧时代的人类要建造它们。有人猜测或许他们对那个时代的终结早有预感,有的人则认为这只是单纯地为了探寻地底生存的可能性……但无论真相如何,他们的作为总算给后代留下了一线生机,能够远离地面的强烈辐射与致命毒气。
不过,如果没有巨木的庇护一切也都是枉然。即使在这样幽深的地底,人们仍然享受着它的恩泽。强壮的根系插入到人们生活的这片地方,将光和空气输送到远离地面的黑暗之中。
这里有光,在无边无际的沉寂里,点点莹蓝如繁星闪烁。它们是巨木根部的变异细胞,在长期不见天日的环境中突变成了可发光的形态,微弱却神秘地守护着人们的生存空间。而对于巨木的神异,大多数人都怀着敬畏之心不去打搅,除了因为保护而选择研究的守木人。
光就是这样的守木人。
婆婆被送回到了靠近中部的家,那里的岩壁结构最为坚实,不用担心任何意外。光婉拒了老人留她吃饭的好意,作为代替,老人送了她一坛腌菜。
“好吃的话就再来拿,不要跟我客气。”老人握着光的手十分温暖,一点也不像她背后那些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冷淡设计。
光真诚地感谢老人对自己的关心,看到那张布满皱纹但精神十足的脸上绽开笑意,她也觉得心情舒畅。
两人愉快地告别,然后光反身走向隔了两幢房屋的住处。
进门脱下外出穿的防护服后,光换上了自己的家居装。那个看起来沉重实际却很轻盈的头盔也被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头罕见的金发。润泽亮丽的颜色有着讨人喜欢的质感,倾泻如瀑,披散在她的肩膀。许多人见了都会不自觉地联想到传说中的阳光,甚至说一定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取了这样名字。但对于她本人来说,“光”这个字倒更像是一种命运。
光将婆婆给的腌菜放进储物室,抬头看了一眼穿过屋顶的那一小块巨木根系。由于有它的存在,这里的温度比其他地方都要低一些,尽管还达不到冰箱的效果,但一般食物存放在这里也能一定程度减缓腐败,而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在缺乏能源,理应炽热的地底仍能生存的原因。
然而,巨木的独特并不能用科学阐释详尽,人们集中全部遗存的旧时代技术也仅能理解它的一般结构和浅层变化规律。那些超出常识和理论的东西永远都像隔了一层纱,有模糊的影像却看不清真貌。
“它像是神的魔法,又或者它本身就是魔法!”在这样一个科技陨落,人类找不到新信仰的时代,似乎用魔法来解释一切成了合理的说辞。
光不排斥这种理解方式,但她小心地不让自己表露出过多情绪。这并不是因为害怕什么而盲目胆小,只是她不想成为被人瞩目的对象。
她能感受到魔法。
真实存在的魔法。
但是,在这个经历过太多,对解释世界的任何理念都有人怀疑和抨击的时代里,明哲保身不失为一个最优方案。更重要的是,她不希望谁来打扰她与巨木的感应。
那些从根系、树干、枝叶……飘散出来的魔法粒子,她能看到。时浓时淡,一直都在人们身边,可她就是无法再进一步做些什么。她曾尝试着用心念之类的东西和巨木进行互动,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她能找到的所有文献中都没有关于魔法的系统知识,只靠自己的揣测当然不会成功。而除此之外,她还能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她,令她无法全力释放。
光想到这儿,收回了自己的思绪,转身离开。像这样的挫败感自很久以前就跟随着她,到现在她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排遣。至于魔法这种无可奈何,在这个时代又找不到途径学习的东西,她亦没有放弃。只要心怀希望,总有一天会传达到吧?
光一边推开卧室门,一边给自己打气。
只有十几平的屋子建在储物室左边,一进去就能看到占了一半面积的双人床紧贴着墙壁,在它的同侧和对面各有一张材质结实的书桌,每张桌子的旁边又各有一个不大的衣柜。
屋内的摆设都是双份,表明了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光走到床边的那张桌旁,干净而整洁的桌面上醒目地放着一张“纸”,淡淡的蓝底让人联想到巨木的魔法色,有一种放松神经的奇异效果。
如它看起来的模样,这是一个功能和纸一样的书写记录工具,可折叠并反复使用。旧时代的人们给它起了一个华而不实、标新立异的名字,以凸显他们的与众不同。不过现代人喜欢就叫它“纸”,一个仅仅还原了功能的名字。
光拿起它,感应到指纹和人体温度的纸立刻调节了显示面板,将文字和最适合此刻阅读的光线展现出来:
光:
你的衣服干了,我看你好几天都没收,就叠了放到床头。你记得搁进柜子里,时间久了容易落灰。
影
秀气而又不失劲力的笔触浮于纸上,文字间流露出的关心令人不禁莞尔。
光把目光从纸上移开,扭头看向自己的左边,床铺外侧的枕头上果然放着一件T恤,因颜色与床单相近而不十分显眼。
她走到床边坐下,摸着叠放整齐的衣服,心底漫上一股暖。
她帮我叠好了……
光有些舍不得就这么把衣服放进去,盯着它看了好久,嘴角溢出傻笑。这像笨蛋一样的举动着实令人害羞,但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心。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位同居人的?
光想了想,发现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线。
起初,她非常烦恼自己能不能与这名室友相处愉快,设想了许多情景,甚至想象两人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一直闹到本部……不料,入住当天她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只有一个不大的行李箱停放在客厅的角落以代表它的主人。
“另外一个孩子叫影,也是个小姑娘。她基本都在夜间工作,这会儿已经出发了。”身为公寓管理员的婆婆将钥匙和纸交到光手上,然后才又说到:“那孩子写了这个,我就跟钥匙一起给你了。”
光看着被设置成浅蓝色的纸,不知道这是匆匆写就,还是早作的准备。一般的年轻人都喜欢用更加便利的语音记录设备传递信息,只有年长的人和像她一样的手写爱好者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
所以……这是向管理员婆婆借来的么?
还是说她也和自己一样?
光抬头望向管理员婆婆,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婆婆,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放心吧,和你一样,是个好孩子。”婆婆拍了拍她的胳膊,就去忙别的事了。
因为资源十分紧张,能够申请到一人独间的情况非常少,往往这样的优厚条件都提供给了更加困难的同事。不过像光这样连床都要与人共享的状况亦不多见。
她也曾犹豫要不要选个更舒服些的地方,但在如今这种条件下,能够居住的空间本就有限,提供给公职人员选择的就更加稀少。另外一处公寓距离她的工作地点太远,几乎是现在路程的2倍,如果只是为了舒适,她觉得没有必要。
更重要的是,那里巨木的魔法粒子浓度比较低,住处周围也见不到蔓延的根系,对于她的吸引力自然直线下滑。
可话说回来,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同床共枕也会有很多麻烦吧?就算对方同样是女孩儿,还是会有不便的地方。比如谁睡在外面,谁先去洗漱……诸如此类的问题,光亦做了打算,只要对方的要求不太过分,那么自己可以让步。然而,她千般思虑还是没有料到,与她同居的人却并不与她同步,在昼与夜的交替中,她们并不共享彼此的时光。
光看着那个黑色的行李箱,坐到了客厅的椅子上。缺少柔软质料填充的坐具棱角分明,但应有的支撑也让身体能够充分放松。
这样的感觉就好像那只行李箱给她的第一印象,方正却不会让人感到尖锐。
是不是它的主人也是一样的秉性?
她盯着行李箱上被磨旧的痕迹浮想联翩,过了许久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有一封未读的信。
光一下挺直了身体,然后展开了纸,上面秀气有力的字迹让人一望就莫名安心。
十分熟悉而又叫人怡然……这样的感觉让光产生了疑惑。
我们……曾有过交集么?
她在脑海中拼命搜寻,结果没找到任何信息。于是她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回到字里行间,开始认真地读着每一句话。
信的内容很简洁,除去必要的自我介绍和礼貌寒暄,对于房间和物品的分配,对方显得很大度。这个名叫影的女孩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她,说自己用选剩的东西就好。至于她们共有的床,影也表明她会处理好。
“我会在睡过之后更换床单,枕巾和棉被也准备了自己的。如果你还有什么其他不便,请一定告诉我,留言可以放到我的桌上。”
体贴而又温和的文字令人读来亲切,光想“字如其人”的说法总是不错。而面对这样一位尽显善意的同居人,谁还会有什么不满?
就这样,光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不同的生活时间并没有将一切都阻隔断裂,她们在交流上确实有些不便,可每次看到自己桌上的纸,光就会感到欢快。书信交流这种好几个时代之前的通讯方式在当下古旧得有些古怪,不过对于乐在其中的人来说那又算什么呢?
彼此心意相通才是最重要的事吧?
当光意识到这一点时,两人已经迈过同居初期的摸索阶段。频繁往来的大段信件里,她们谈论着各自的喜好。从书籍到饮食,从天气到政治……光从未有过如此心灵契合的感觉,仿佛纸的另一头是一位多年的老友,而并非刚认识不久。
光从思绪里回过神,感到脸上有些发烫。她慌忙拿起影为她叠好的上衣,准备收进柜里,没想到这一动,衣物底下又露出了另一样东西。
她转头去看,一套粉红色的内衣安静地躺着。细心的影还特地用一块干净的方巾与被单隔离,素白的颜色有着出色的反衬效果,经它作底,粉嫩的布料更添了几分楚楚。
不过它的主人却不这么认为。
光的双颊如怒放的玫瑰,红得几欲滴血,头脑也因突如其来的冲击停顿下来。她一把抄起自己的内衣扔进了柜子深处,“砰”地一声关上门,又羞又怒。
怎、怎么会这样?!
她头抵着柜门,双肩垮塌,沮丧压着她慢慢滑向了地板。
啊——!!!
自己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而且……偏偏还是被她看到了!
这、这可怎么见人?!!
不知为何就自动将影与所有人划上了等号,但光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点。远超负荷的羞耻感主宰了她的所有情绪,基本的逻辑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做出让步。沉重的挫折感令人无力,光休息了很久才有力气再度站起。她努力告诉自己像影这样的人应该会体谅自己的心情而忘掉这件事,但最后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虽说两人已经同居了很久,可……她们毕竟没有见过面啊!如此陌生又熟悉的人……发生了这种事,不是更难为情么?
那一晚,光没有拆开婆婆送给她的腌菜。因为美味的食物如果少了好心情,就只剩了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