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安多米尔篇

作者:小谷
更新时间:2017-12-05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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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国》(安多米尔篇)



*

北方的风总是那么凛冽,带着吞并一切的架势,呼啸而来。好在王城的围墙还算坚实,屹立在风雪之中,迟暮却又坚定。

这个国家的王,也是冰冷而又强大的,在位不足百年,却让本来如同老人一样的持续在衰退的雪国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百年前雪国突遭变故,老国王去世,新王上位,还有许多人不服,蠢蠢欲动。

现在所有人是庆幸的,他们有个伟大的王,伟大的女王。

女王没有手足,这是所有人的认知。

老国王只诞下了一个子嗣,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没有人知道,女王还有一个妹妹。

虽然有传闻老国王有私生子,但是这样的王室秘辛,大家也只是当做闲茶饭后的谈资,没有人会真的去相信。

风雪呼啸而过,许多事情就这么消散在了风雪里。




*

安多米尔从幼时起,就在为继承王位,为成为一国之王努力着。她是没有童年的,回忆里充斥着的是学习,分析,治理,还有规矩。

没有陪伴。

每个人都对她毕恭毕敬,每个人都对她抱以期待。她的优秀是理所当然,她的失误会被无限放大。没有人问过安多米尔自己的意愿。

久而久之,安多米尔也觉得自己是为了王位而生的,她必须成为王,让这个国强大起来的王。

虽然有时候,她也会深感寂寞,看到他人与他们的亲人的互动,也会涌起羡慕之心。

安多米尔是在一百零七岁时,得知了自己还有一个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

虽然自己的母亲,雪国的王后不断叮嘱自己,那个孩子是个杂种,不要与她靠近,那个孩子是个错误,不配是她妹妹。但是,安多米尔心里还是有些期待,只是见一见就好了,她这么想,然后找到了机会。

见到她的王妹尤弥尔的时候,那孩子软软小小的,瘦得不行,还没到自己腰部,淡得近乎发白的金发垂到脚踝,精灵一族头发越淡,魔法越纯净,头发越长,魔法越深厚。

她躲在柱子后面,不停地在发抖,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王姐,声音脆生生,软软糯糯的,眼睛里似乎还带了一点水光。

身后立马有仆人呵斥,“你这个野种,乱叫什么!”她马上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安多米尔瞬间心就软了,不再和母亲同一阵线,临场倒了戈。她想好好抱抱她的王妹,保护她,至少让她别哭。

大人的世界有大人世界的规矩,可是尤弥尔还只是个孩子,她根本就没做错什么,安多米尔不想让她的王妹,也度过一个没有爱的童年。

自那天起,安多米尔多了一个小跟屁虫。

她的王妹很可爱且无害。每天都会有细细软软的声音在自己耳畔诉说喜乐,每天归学回来后会有两只小小的手扑上来环住她的腰,安多米尔贪恋这样的温度。

后来软软的小团子,慢慢长到了她的胸口位置,每天还是和以前一样,黏住自己不放。

“只有王姐对我好。”幼童一样扯住安多米尔的袖子,扭了扭身子,可爱的撒娇。

安多米尔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苟言笑的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对尤弥尔展露微笑。她觉得很可惜,尤弥尔对风雪的魔法能力其实比她更强,继承了两种血统的她是个天才。

然而大人的世界是不管这些的,他们认定了的东西不会改变。她能做的只有在她尽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尤弥尔。

派亲信跟着尤弥尔保护她,吃饭时叫尤弥尔一起吃,可是尤弥尔身上还是总有大大小小的伤。安多米尔除了皱眉,除了心疼,无力改变这样的现状。

她也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王储,没有足够的权力,有太多太多地方她管不到了。

后来,在尤弥尔九十九岁那年,差一岁成人礼的时候,大祭司观星占卜做出了神谕。

亡国者,红瞳白发。

雪族人特征是金发紫眸,而炎族人是银发红瞳。神谕里说的人,只能是继承了两族血统的尤弥尔。 拥有恶魔一样的血红色眼眸,流云一般柔软的淡得发白的金色长发的尤弥尔。

安多米尔的父亲,雪国的王,立刻决定了一周后处决尤弥尔,罪名是叛乱。权力面前,就算是亲人也是可以抛弃的。

等待行刑的尤弥尔被丢进了重刑犯的监牢,巨大的铁钩贯穿了她的蝴蝶骨,重重压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安多米尔觉得她就像只濒死的蝴蝶,脆弱得风一吹就要消失了。

尤弥尔哭得像只受伤的幼兽,声音呜咽,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问她:“王姐会救我的吧?”

安多米尔除了忍住心中巨大的悲戚,捏紧铁栏,手指用力得泛白,什么也做不了。最后有些无力地垂下头,只是轻声说:“对不起。我不是王。”

尤弥尔低着头,看着冰冷的地板,似乎是在沉思,突然就笑了起来,撕心裂肺的样子,眼泪不停地从脸颊旁滑下,她扯住钉住她蝴蝶骨的铁链,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安多米尔的面前,隔着铁栏,抚摸她的脸,她的脸颊上感受到了温热还有点黏的液体,“王姐,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不用吹灰之力就能活下去,永远活在太阳底下,光彩耀人,而我呢,像只狗一样,就算什么都没做,最后我还是会死。你知不知道我嫉恨你到想要杀死你啊?你的存在,不停地提醒我,我只是一个没人要的野杂种。”

安多米尔看着从尤弥尔身上不断滴落的血液,皱着眉,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如果是王,我就能活下去了是吧?”尤弥尔看着愣住了的安多米尔,头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嘴角,“那你就变成王吧。”

安多米尔摸着唇角,突然就觉得尤弥尔有些陌生,明明还是那张脸,但是对方和那个记忆里柔软瘦弱的王妹像是两个人。

半是惊慌半是失措地离开了监牢,那晚她被困在了梦魇里,心被揪作了一团却不得醒来,梦里她在流泪,大口喘息,却像只没有头的苍蝇,找不到出路。

黎明终于到来,安多米尔睁开眼睛,撑起身子环视四周,地面上已被凝固的血液覆盖,跌跌撞撞地到处走动了一番,王城内围里,没有活人了。

安多米尔在她一百六十九岁,她的王妹还有半年成人礼的时候,被迫成为了王。




*

她那个柔软的,脆弱的,黏人的王妹,好像从那天晚上起,就死掉了。现在的这个人,看向她的眼神是带着憎恶的,讽刺的还有嘲笑的。

现在没有人可以伤害她了,可她却变得有攻击性了。

她总是对自己无礼,说出的话语都是恶毒的讽刺,安多米尔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大概是吓到了,安多米尔想,为尤弥尔找着借口,她总是舍不得对尤弥尔生气。

总是纵容,总是宠溺。

早就变得不像一个姐姐。

安多米尔是痛苦的,她从小学习如何去当一个王,可是没有人教她如何去爱,如何去控制自己的感情。

父亲是冰冷的,母亲是严厉的,她一开始只是想让她的王妹不要像自己一样,没有享受到来自家人的爱而已。她没有想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好像已经变得不太对劲了。

所以最后才会变成那样吧。

尤弥尔成人礼的那天晚上,尤弥尔对自己说:“你才是那个罪人。”

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安多米尔想。




*

大臣们有很重要的事找王商谈,尤弥尔却还是任性地缠住她,把她压在议事厅的隔间的墙上,要了她一次。

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息,尤弥尔吻掉她眼角的泪珠,然后认真地帮她整理好了身上的王袍,看不出一丝褶皱。

“去吧王姐,你的大臣们等不及了呢。”

大臣们参议的内容很是迂腐,安多米尔完全不需考虑就能否决,但是为了顾及他们的自尊心,以及安抚他们为国的心,她稍垂眼眸,沉声说:“我会考虑的。”

没有当面认可,多半就是拒绝了。大家的社交辞令都玩转得很好,向王鞠身行了礼,互相道了再见,就全部告退了。

安多米尔看着变得空荡的大厅,忽然就有些疲惫,身体全部的重量,都交给了椅背。

邻靠的炎国总是不断骚扰着边境,总是不知疲倦,贪得无厌。与王妹的禁断,让她感到迷茫和无措。

也许她不适合这里,不适合一切。

在这之后不久,她的王妹消失了。




*

安多米尔站在城楼之上,这里是她的国,她是这里的女王。

底下是兵临城下的炎国的数十万兵马,她眼中一片悲凉。

叹息了一声,转身回到城内,往她的王座走去,坐好,正了正自己顶上的鎏金王冠。

她其实真的不厉害,她是一个很中庸的人,快百年了,还是没能让她迟暮的国重新变得强大起来。她本来也是在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突然承下了整个国的重量。

邻靠的炎国的骚扰让她疲惫不堪,现在会这样,早已预料到了,只是快了一点。

好在,她的王妹早已离开了。

那个孩子某一天就突然消失了,好像她根本不曾存在过。从那天起,她又变成了寂寞的王。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上面,气势还是居高临下,她依旧是雪国强大而又冰冷的王。

外面慢慢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人推开了宫殿的大门,安多米尔睁开疲惫的双眼看了一眼,然后瞪大了眼睛。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王姐。”




*

“王姐,我现在好看吗?”尤弥尔弯着眼睛笑得像个小孩子,摸了摸头顶上戴着的鎏金王冠,问被十字惩钉钉在十字架上的,她的王姐。血统优秀且高贵的王族不会被这些小东西弄死,只会被限制住行动。

但是会很疼,安多米尔眉毛拧在了一起,冷汗顺着下巴滴落,发丝黏在了脸颊上,狼狈不堪。

没有听到回答,尤弥尔像只猫,轻轻踩着地,走向安多米尔,然后用力捏住对方下巴,语气天真,就像问蝴蝶为什么会飞一样,问:“你是睡着了吗,王姐?”

安多米尔剧烈咳嗽了一阵,强烈的疼痛让她身体机能有些麻木,似乎快要晕厥了。

“为什么?”艰难地开口询问。

“嗯?”尤弥尔歪了歪脑袋。

“你……想要什么,这个王位也好,你本来……就比我更强大……我会给你的,为什么?”安多米尔努力睁开眼睛,她需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尤弥尔听完之后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表情有一瞬间疯狂,蹲下身笑了好久,然后站起来压在安多米尔身上,在她耳边轻声说:“因为抢你的东西才有意思啊。为什么你这样没用的人可以变成王,你根本不配当王。”

尤弥尔的手指在安多米尔的伤口上滑动着,然后像只小猫一样舔舐着沾着血液的手指,勾着唇,眼睛弯了起来。

“我啊,最喜欢看王姐痛苦的表情了。”




*

被钉住了一阵子之后,尤弥尔怕安多米尔身体被弄坏,就不好玩了,于是把她放了出来。

不过安多米尔修长的脖颈上多了一个沉重的寒铁制成的项圈,接着锁链,锁链另一头固定在了床旁边的墙壁上。锁链长度不算长,仅能供她在她的寝宫走动。

还和以前一样,住在一样的地方,吃着一样的东西,只是她不再是王。

就当是在休假,长期以来紧绷着的神经,是该放松一下了。她想。

只是她现在在烦恼挂在她身上,怎么也叫不醒的王妹,把她囚禁在这里的王妹。

“您现在是王,不能再睡了,今天您还没去议事大厅。”安多米尔皱着眉,推着压在她身上,手还圈得紧紧的让她觉得腰部要断掉的人。

“嗯……不要。”尤弥尔抱得更紧了,眼睛还是没睁开。

“您现在是王,得对国民负责。”摸着对方的脑袋,语气轻柔得像在哄小孩子。

“关我屁事。”尤弥尔放开了圈住安多米尔的手,把一直揉着自己头的手拍掉,撑起身子,薄薄的丝绒被从光滑洁白的脊背上滑落,这会她还没足够清醒,迷迷糊糊的,神色柔软得像只幼猫。

也只有这个时候,安多米尔才可以恍惚看见,这个人,是小时候黏着自己,软软地撒娇的王妹。

可以装作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

片刻后,清醒过来的尤弥尔盯着安多米尔,嘴唇翘了起来,手指轻轻在对方白皙的肌肤上滑动着,满意的听见了对方开始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您该……”安多米尔压住了在她身上煽风点火的手,准备劝诫。

“闭嘴。”尤弥尔眯了眯眼,表情有一刻冰冷,然后立马又笑了起来,“现在只许你呻吟。”

这是她的所有物,尤弥尔这么想。心中涌起无限大的满足感。

尤弥尔明白安多米尔哪里最敏感,她的王姐,很容易的就在她手上绽放了。

尤弥尔看着又睡过去的安多米尔,裸着身体,乖巧地坐在旁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时间过的很慢很慢。

直到通讯官敲了敲门,通报大臣们等待很久了,尤弥尔才回过神来。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看了眼画满了神的壁画的天花板。

有时候她自己也搞不懂她到底想要什么。




*

尤弥尔对于治理国家完全不感兴趣,大臣们的奏折或者提议完全让他们自己商议决定,每天最喜欢做的还是欺负她的王姐。

最后还是安多米尔在执行王的职责,偷偷翻看文件,批改后再悄悄放回去。尤弥尔知道,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

安多米尔总是太过于宠溺她这个妹妹了,到现在还是没能恨她。她总是会恍惚想起,尤弥尔百岁以前的时候的事,所有都让她怀念。

时间慢慢流逝,安多米尔的五百岁生日就快到了,精灵一族的寿命是漫长的,年岁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但是整百岁还是得热烈庆祝一番的。

尤弥尔眉毛紧皱着。

她讨厌生日,对于生日她并没有什么好的回忆。抓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好吧,还是有的。尤弥尔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安静看书的安多米尔,长长的金色长发柔顺地沿着脊背顺着椅子垂在地上,空气仿佛都在那里凝固了。

她的王姐每隔十年都会在她生日那天送上一个小蛋糕。

但是自己不爱吃那种甜腻腻的东西,尤弥尔想。咬着手指最后决定了当作不知道这件事,反正她的王姐现在的身份,也没有资格庆祝生日。

尤弥尔一直这么想着,然后安多米尔在她五百岁生日那天,因为前一天晚上尤弥尔要的太狠了,她睡到午间才缓慢醒来,睁开眼就看见了床边矮柜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样式特别简单的纸杯蛋糕。

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外头的太阳已经很大了,窗帘没有拉上,寝宫每日都有人打扫清理的,但是在投射进来的阳光光柱里,还是有细小的灰尘在跃动着,像星烁。

“我以为你要睡到下午。”门口传来尤弥尔的声音,大概是刚朝议回来,她还穿着王袍,宽大的袍子衬得她的身子越发瘦弱,慢慢走过来,然后扑到了安多米尔的怀里,圈紧了抱住对方腰际的手。

安多米尔一如既往地摸了摸尤弥尔的脑袋,说:“谢谢。”

尤弥尔把头抬起来,挑了挑眉,“那个可不是我送的。”咬了一口安多米尔的脖子,听到对方小声的“嘶”了一下,又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多事。”

安多米尔淡淡勾了勾唇,回抱着她的王妹,回应:“是。”闻着对方的气息,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柔。

有时候安多米尔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卑劣到极致的人。她并不讨厌她现在的状况,相反还有些乐在其中。

因为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理直气壮地——与她有着血亲关系的王妹在一起了。

尤弥尔说得对,她的王姐,是个变态。


分为王姐篇和王妹篇。
两篇视角不相同。
王妹篇晚点再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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