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降生

作者:bhh0
更新时间:2022-08-07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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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夫天地万象,皆有神灵作执。

  日月、山海、云雨······

  各象之灵亦应各象之形,各生其性。

  日耀月清,日之灵温暖明亮,热烈而赤诚;月之灵淡泊清冷,温润而清雅。

  山止川行,山之灵保守持重,沉稳而深远;海之灵桀骜独行,无畏而奔放。

  云幻雨笃,云之灵变幻莫测,多情而诡谲;雨之灵温柔细腻,纯粹而隽永。

  ······

  由自然万象集阴阳二气而成的天地众神,在天山瑶界中一丝不苟地掌管着人间的森罗万象······

  但神灵们在成神之前也各有秉性,独抒性灵,并不适宜执掌天地。因此,世界的起源——阴阳二气则汇聚成为一道法则。

  万象在为神之时,那些人性必须湮灭在神格当中,只是作为无欲无求的机械,按部就班的完成工作,维护天地秩序。

  作为补偿,它们可以分出部分神识保留人格来到人间,完成它们灵魂的追求。

  因瑶界根基不稳,一次不能有太多意象神识脱离,故法则制定了一个顺序,让神灵们分组依次下凡。

  而我们的故事,便从组成人间水循环的那三位开始······

  海神鸿溟,雨神霡霂,云神青霭。三者在天境可谓形影相吊、亲密无间。

  其中以海神鸿溟作载,云雨作辅。小雨最终汇入大海,又蒸发成为云,云裂雨生,无限循环着。

  在轮到它们时,三神会短暂觉醒部分人格,而就在这极易生变的一段时间内,意外发生了······

  瑶界。

  云神青霭和雨神霡霂,二者本是同源,早已习惯了在一起,但在人格觉醒时,自然会有分离。

  分离造就了不稳定,云神天性诡谲多变,未等到统一下凡时间,竟然抢先一步,私自下界。

  雨神本命霡霂,意为小雨,淅淅沥沥,温和缱绻。但因云神青霭先行脱离,破坏循环,分离的巨大能量让小雨逐渐失控,变得暴烈,而这无处安放的戾气便投向了已为凡人的青霭······

  因缘自有定数,一切都是必然。

  尽管化为凡人时因成长境遇不同,性格、价值观念的形成也会受到影响。神灵们的性格也许会有所变化,但有些刻在灵魂中的东西,无论深浅,永不磨灭。

  芸芸众生,不过沧海一粟。星霜荏苒,时间可以磨平一切。

  唯有灵魂,唯有实现了自我追求的、高尚的、不凡的灵魂,永不褪色。

  去完成内心真正的渴望,去完成灵魂的升华,这便是人活一世最美的意义。


  2003.6.22

  s城机场。

  暴烈的夏毫无保留地释放着热量,被炙烤着的风肆无忌惮地助纣为虐着,蒸发着空气中仅剩的水分。夏至的骄阳下机场的草坪虽青绿依旧,但小草全都伏倒在地,像在向上天祈祷。

  许若云风尘仆仆地下了飞机,一道热浪扑面而来,让她那本就开始松弛的皮肤像掉在油锅里,几乎要烫掉了皮。

  为什么女儿要在樂城安家啊,真是受不了。一个四线城市,没有机场、没有高铁,这么热的天,还得坐大巴过去······

  许若云烦躁地想着,上午自己还在避暑胜地悠闲地拥美人入怀,享受着人间清凉,下午就要被迫来这炼狱。

  但女儿今天分娩,强烈要求她回来。年芳四十四的她就要当奶奶了,不出现也确实说不过去。

  许若云其实并不很喜欢小孩,她在二十岁应爱人的要求,和爱人领养了如今的女儿,而爱人早逝后,她很快把女儿交给友人,自己天南海北逍遥去了。

  想起来,自己还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利己主义者。不过无所谓,反正自己不在乎,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许若云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很明白。经济充裕,恋爱自由。不羁奔放,充分享受了人生,她自认没有什么能束缚她。

  所以这个即将出生的孙女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历经百般折磨,坎坷的路段、拥挤的座位、烈日的暴晒······终于回到了樂城。

  许若云打车来到市医院,匆匆问好病房,来到手术室外等候。

  看到一个男人心急如焚,在过道外不断踱着步,嘴里念念有词。

  应该,是女婿吧?男人长的一表人才,剑眉星目,双目炯炯有神。但许若云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所以犹豫了几秒才试探着上去打招呼。

  “那个,是小江吧?欣欣现在情况怎么样?”

  男人停下脚步抬头,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那张让妻子魂牵梦绕多年的脸,五官细致深邃,淡远的眉峰下是风情款款的双眸,岁月的沉淀让它越发醇厚。

  鼻梁挺拔,曲线恰到好处,嘴唇闪着与年纪不符的血红。虽然皮肤因为年龄的原因已经开始松弛,皱纹也渐渐出现,但依旧可见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女人美的像是惊艳了时光。

  但面对这样一张脸,男人那因着急而情绪大幅波动的眼神立刻冷了几分。明明和她女儿结婚很久了,但好像连自己的脸都不认得,称呼也是那么陌生。

   男人嘴唇微弱的张了张,极不情愿地吐出一个单字,“妈。”

  “欣欣正在分娩,目前一切正常。”

   男人的声音是显而易见的淡漠。面对女婿的生分,许若云毫不在意,她拍拍胸口笑了笑,“那就好。”

  男人没有再走来走去,在座位上坐下。许若云轻松的笑意好像一根针,无意中刺痛了他的某根神经。他那些积攒的情绪好像找到了发泄口。“那么担心的话,早干嘛去了?”

  许若云尴尬回以一笑,内心依然波澜不惊。

  又是这样不痛不痒的答复。就好像她从没有尊重过任何人,一切都游刃有余,可以一笑带过······

  男人想起妻子说起母亲时那落寞至极的神色,心里涌上一股厌恶,他不依不饶,仿佛要将受过的委屈全盘吐出。

  “欣欣身子一直就不太好,刚怀孕的时孕吐的厉害,那时我工作忙,欣欣在家里疼的打滚的时候你在哪?后来我辞了工作,整天在家里陪着她,在她痛苦时抱住她的时候你在哪?最近要分娩了,医生建议多几个人陪护的时候你又在哪?”

  男人好像压抑着什么,说得很小声。但足以进到许若云的耳朵。

  她静静听着,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好像在听一个小孩无理取闹。

  “不是给了你们那么多钱?不能找个保姆?”

  男人好像被气笑了,他眼里闪过一丝悲痛,又很快逝去,仿佛在说——“不值得”。

  “既然你不打算好好陪伴她,又何必当时领养她呢?许女士,你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她啊,恕我直言,你不配当欣欣的母亲。”男人这话说的冰冷决绝决绝,好像跟许若云划清了界限。

  “好了好了,今天我不想谈这些。你就说说,为什么她不请保姆?”许若云无奈摆摆手,也并不觉得被冒犯。

  男人轻蔑一笑,眼神却渐渐迷离了几分。

  他声音低沉,娓娓道来。

  “欣欣一直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你一定觉得这种性格很麻烦吧?只会跟非常亲近的人敞开心扉,在外人面前极端压抑,封闭自我······也很难和陌生人建立信任关系。遇到我之前她的人生可谓一片灰暗,我很心疼我的女孩,但你却并不珍惜她。”

  许若云其实猜到了,她见过太多人,参透了太多人性。这种性格······

  确实麻烦。如此说来,女儿确实活得挺惨。毕竟是自己女儿,虽然是领养的没什么感情,她还是有些许惭愧的。

  所以没有做任何回答。

  彼此沉默,气氛冷到了冰点。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终于亮了。哭声乍起,护士抱着一个女婴兴奋地走出来。

  许若云一眼就看到了她。

  后来的许若云写过无数诗句来形容那一刻,但没有一首诗,能表现出两个孤独的灵魂共鸣时那种震撼。

  神说要有光,但光线在这一刻停止了折跃。黑暗的宇宙静谧着,像是为死去的神默哀。夏蝉停止了演奏,晚风轻柔地起舞,将神的遗体席卷、破坏成细小的分子,向远方飘去。

  许若云和即将出生的孙女就像那万千颗粒中平凡的两朵,但不同的是,她们在被风吹拂后,飞向不同的方向。

  环游了整个世界一圈,却依然相遇。成为同一片落叶上相邻的尘灰,随着落叶一起凋零,在空中永恒。

  时间在她们相遇那一刻开始了流转,夕阳将落日余晖洒在两人的身上,两人都沐浴在光中。

  许若云感到难以言说的亲切感。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将要改变她一生的人。

  2003.6.28

  “妈,这才住几天又要走啊?”许欣躺在床上,虚弱地问道。她刚刚出院,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

  “嗯,在那边有事。抱歉了欣欣,你好好休息,下次再来看你。”许若云轻柔地抚摸过她娇弱病态的脸颊,嘴角挂起一抹歉意的笑。

  许欣乖巧地点了点头。“妈,能不能帮我把淼淼抱过来一下。”

  许若云应了一声,起身从女婿手中接过孙女。

  刚出生的婴儿容貌还没张开,丑萌丑萌的。没有什么辨识度,闭眼哭泣时和一般婴儿没有什么不同。

  但她偶然睁眼那一刻,仿佛汇成魔力的漩涡。唯有那一双水色的眼睛,让她及其出尘。

  别的婴儿眼中都装满了好奇,对这个世界有无限的探索欲。而她的眼睛却藏着深不见底的平静,淡如秋水,冲淡了夏日的燥。

  许若云第一眼看她便陷了进去,身为作家,她最喜观察,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具有故事感的眸子,那一泓清泉下仿佛有无尽的深蓝在回响······

  许若云当即决定,给女孩取名江淼,以此呼应她深邃如海的双眸。

  ······

  将江淼小心翼翼地递给女儿,许欣疲惫的面容忽然迸出清辉,闪着夺目的神采。她双目中满是温柔,像是在看她的全世界。

  这就是所谓母性的光辉么?许若云突然想到,她还从未看过女儿用这样热烈的眼神看过自己。

  许若云却不知道,女儿是这样看过自己的,只是她忘了。或者说,她不愿去回忆。

  “淼淼,好可爱啊······妈,你看她好乖,不哭不闹,你看她的手,小的像玩偶一样,还有她的小脚,不断扭动着,太可爱了······明明有那么好看的眼睛,却好像在害羞一样不愿意睁开。还有这小耳朵,白里透红,还有这小鼻子,紧俏机灵······”

  许欣一看到江淼就像失控了一样,陶醉地滔滔不绝着,许若云并不很能理解,哪里可爱了?婴儿不都这样?唯一漂亮的眼睛,还一直闭着。

  她只能无奈地等着许欣说完。等到江淼的全身都被许欣夸赞了一遍,她抱了又抱,终于恋恋不舍的开口,“淼淼,你奶奶要走了,快跟奶奶说再见。奶奶还有自己的事业,不能陪你长大了。”

  “婴儿怎么会说话?”许若云不禁失笑,看来女儿是真的很开心,她也可以放心了。

  令她惊讶的是,江淼睁了睁眼,直勾勾地看着许若云,好像要将她吞噬进去。

  许若云没来由地闪躲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眼神。“淼淼,奶奶会经常会来看你的,你要健健康康地长大。欣欣,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时间不多了,我真的要走了。”

  “嗯。”许欣轻声应下。女婿在一旁欲言又止,只是挥了挥手。

  许若云转身离开,高挑的背影很快失去了踪迹。她像一道强大而变幻无穷的风,一时兴起为这个世界带来短暂的幸福,但风不会停留,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欣欣,你妈也真是的,孙女才出生几天就急着要走,她······唉。”

  许欣双目凝出一滴热泪,“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妈妈和我们不一样,她就像自由的云,在尘世中飘摇着,华丽的盛开着。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她生命的辜负。我不会自私地限制她。你别看妈妈现在这样潇洒,她吃了多少苦,我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知道吗?我好心疼她,我好恨我自己没有在她悲伤时抱住她······”

  “那不是你的错,欣欣。谁又来心疼你呢?”男人俯下身子,动容地拭去她眼底的晶莹。语意温存,像敷上治愈回忆的良药。

  许欣几乎是撑起一个笑,“不是还有你和淼淼吗?我们幸福的三人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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