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巍峨,二十四名白衣宫女分两排垂首默立,宽敞的大殿内静得听不见一点声音,高台之上,一顶巨大的青色纱帐四四方方地隔出一方天地,并不厚重,却将里面的景象挡得严严实实。
殿外玉阶两侧列满披坚执锐的金甲护卫,神色肃穆地护卫着大殿。
白发灰瞳的少女从中穿过,日光照在她脸上,折射出近乎妖异的清灵剔透。
她裹着未散的血腥气走入大殿,敏捷轻盈得像一只无声的猫。在殿中站定,抬眼望向那抹青色。
“事情办得如何?”帷帐内,一道清淡的声音响起。
“都死了。”少女答道。
青雾般的纱帐被轻轻拂开,伸出一只似白玉打造的手。手型修长秀美,带着病色的苍白,却并不显得如何柔弱。许是因为太过清瘦,随意一个动作都透着咄咄逼人的凌厉。
“过来。”
少女沉默地纵身跳上高台,跪倒在纱帐外,无比轻柔地握住那只清瘦的手,在脸颊上小心地蹭了蹭,动作间似有无限眷恋。
果真也如玉石般冰冷。
自迈入大殿就不由分说缠上来的寒意越来越刺骨,在触碰到那只手的同时,她睫毛上结了层薄薄的霜。可她执拗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任凭那股冻得骨头发麻的寒意漫过全身也不放手。
直到冻僵的嗅觉慢慢习惯了这种冰冷,她才闻见藏在幽寒料峭中的隐隐竹香,像是山间抖落一身新雪的竹叶,清寒去了,才能闻到藏得极深的草木清香。
“真是个不省心的小东西。”帐中人轻笑一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无声地向高台一俯身,默默退出大殿。
少女很快就不满足仅局限于一只手掌的肌肤相贴,含混地哼了几声,秀美的眉不耐烦地皱起,眼里透着压抑的焦躁,配上这副白发灰瞳一身血气的模样,有种近乎兽类的凶狠蛮横。
“嗯?”帐中人察觉她的异样,鼻音轻轻转出一个字,没有丝毫不快,甚至带了几分调笑意味,少女却瞬间安静下来,温和地垂下头,像是被主人收回鞘中的嗜血宝剑。
“乖。”那人抽回手,轻巧地拨开青雾露出真容。
她穿着一身淡蓝衣裳,满头青丝一丝不苟地束起,狭长的凤目微微上挑,看人时总带着几分目下无尘的冰冷淡漠。脸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一望便知是久病在身气力不继,但未露出半分颓态,腰身笔直地端坐榻上,如竹般挺拔清傲。
随着她露面,殿中气息又冰冷了几分,放在一旁的茶壶壶口悄无声息地挂上了剔透的冰棱。
她扶起少女,迎上那双染着红意的委屈灰瞳轻叹一声,纵容地把她搂在怀中,任她在自己膝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五指作梳耐心地理着那头光滑如锦缎的白发。
少女环着她的腰,眸中焦躁的红意渐渐退去,在被安抚得舒服时还会像一只餍足的小兽一样惬意地眯起眼睛,用鼻尖亲昵地蹭蹭她,全然不把对方身上不断溢出的森冷寒气放在心上。
“怎么这么爱撒娇?”她嗓音含着无奈的笑意,温柔多情极了。
少女握着她一缕发丝,雪似的睫毛温顺地垂着,睡得香甜。
如果忽略掉她望着虚空阴冷莫测的眼神,这的确是一副温馨的画面。
梳理着头发的手轻轻下滑,拂过结了层薄霜的长眉,清浅温暖的呼吸,比常人肤色更浅更清透的脸颊,最后,覆上了毫不设防的纤细脖颈。
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下细腻温热的肌肤,望着虚空兀自出神。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色泽浅淡的瞳孔绽出无边恶意,唇边笑意愈发森寒,宛如传说中择人而噬的厉鬼妖魔——可就算如此,她依然美得高高在上,抬眼勾唇皆可入画。
酣睡的少女咕哝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埋头叼住那只冰凉的手,轻轻嗅了嗅,伸出粉色的舌尖舔了一下,低头讨好地蹭蹭,又塞到自己颈下暖着。
一串动作结束,她反而睡得更沉了。
女子低头,因她这副兽/性十足的模样轻轻笑了一声,眼中的阴狠散去许多,徐徐吐出一口气。
不急,一个一个来,当年的仇连本带利,本座会亲自讨回,也不枉……从地狱爬回这一遭。
“阿宁,你可千万不能有事。”高台上,清冷的女子看着怀中白发灰瞳的少女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