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寇四起人心惶,妙计一条借刀杀
元溪镇内百姓们正对一张张告示议论纷纷,而祝惜雪坐在客栈窗边透过窗帘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楼下来来往往的在巡逻的衙役和在张贴告示的元山派弟子也不断引起她的注意。看见这阵仗祝惜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祝惜雪靠着椅子无奈的说道。
街上来往的衙役和元山派弟子们正在镇里张贴通缉令,只见那图上画着一位扎着马尾辫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长着一副皓齿明眸也能称得上清秀,只是眉目仿佛有股杀气显得她清秀中带有几分英气。
祝惜雪看得清楚那一张张通缉令上的人就是自己。若不是自己在天河帮里有点地位能在天河帮的客栈躲上一劫,不然现在是什么下场都不敢想了。但也因此为了不让人发现现在她只能被困于客栈里。一想到出去等着她的就是官府的大牢和元山派弟子的索命祝惜雪便懊恼的低下了头骂道:“老狐狸是这次真的害惨我了,早知道就不管这事了”。
这一切还得十天前说起。
元溪镇是坐落在以元兮山为主的群山山脚,傍山河的一个山镇。原本在本地武林派系天河帮和元兮山上的元山派两派武林势力的庇护下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半个月前镇子附近连续发生命案。受害者死相惨烈,大多数都是死于背后偷袭的一掌毙命且死者七窍流血,少部分习武之人虽无七窍流血的症状但也经脉寸断而丧命,官府的仵作在验尸后说这些人皆是死于内力紊乱冲破穴位而死。而这些死的人中有些人是在天河帮手下的人,自然也引起了天河帮的注意。
天河帮作为元溪镇的一大武林帮派钱财收入是必不可少的,而其中的一部分收入是保护商人安全和协助镖局行镖从中获利。但近年因四处而起的武林争斗以及外朝入侵导致商人和镖局来往减少。再加上天河帮的其他收入也遇上流年不顺的情况,只能靠赌场和收保护费等方式勉强运营,但这种不入流、不稳定的方式甚至难以撑到开春。面对这样的窘境天河帮也只能自己带人马在原本是休季的冬季行商行镖,但未成想偏偏遇上这伙贼人害命,以至于如今人财两失。
天河帮几位话事人正为此事而齐聚议事大厅商讨对策,大厅上大当家“石震山”向四当家“铜算子”问道:“四妹,兄弟们有多少回来了?”
四当家边看账本边摇头:“还没回来的已经送飞鹰信让他们先别回了。至于回来的二十二人死十四人,能有几个回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说罢四当家面露难色地递给大当家账本,“至于钱和货倒没少多少。但是货也难出手了,一听说这批货沾了人命,多便宜都没人要。”
“大当家的,贼人图命不图财,虽说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何,但由不得贼人继续在我们地头为非作歹了。”三当家擦拭着手中长刀,冷淡的语气中暗藏怒气。
“既然官府不派人,那就让我带帮兄弟去和贼人一决生死,免得被人说我们偌大的天河帮全是不作为的王八,来丢天河帮的脸和我这把‘银环刀’的名啊”。
虽然在座的几人听完都明白三当家是在说气话,但也不得不承认现在天河帮如今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帮内除去外出未归和死伤的弟兄以外能派出的人本来就不多。而官府虽表面说合力捉拿贼人,但实际上官府却拿保护百姓为理由,派来协助的人手寥寥无几,根本起不了多少帮助。
另一边的元山派又正值封山的时期,对山下之事一无所知。除贼的担子几乎是天河帮独自抗起,可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否则也不至于如今已半月过去还让贼人逍遥法外。
二当家“金玉锦”听完三当家的话后有些坐不住了,对着三当家就骂道:“给老娘死远点,你自己想想我们弟兄里武功了得的少吗,这都被人宰了你还不明白吗?对面要么是对面人多势众要么就是武艺高强,你是要在这时候带帮弟兄去送死给我们添乱吗?”
挨了骂三当家怒上心头便想反驳过去,但一想到从小就没在斗嘴吵架上赢过自己的姐姐,只能忍下这口气侧过身去擦刀出闷气。
看到此情此景大当家身旁的师爷走了出来劝道:“三当家的莫冲动啊,这次二当家说对了。屡次伤人性命的贼人绝非一人,万万不可冲动啊”。
随后师爷从怀中掏出一匹画满红色掌印的白布说到,“这是弟兄们尸首上面的掌印。他们各自身上掌印虽似却于指掌各处略有差异且尸体死状相似,由此推断害死他们绝不是一人所为,但他们所使用的武功很可能是同一套,这极有可能是团伙杀人”。
师爷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人抄起手边的茶壶便向师爷扔去。那飞出去的茶壶竟发出了不寻常的声音又快又猛地朝师爷飞去。
在那一瞬间祝惜雪使出一套轻功飞身踏步挡住师爷身前,伸出一只手想去接住那茶壶。就在祝惜雪接住那茶壶的瞬间那茶壶在一股内力的作用下竟炸成碎片,祝惜雪只觉手心裂开般疼痛,只能顺势将茶壶甩向无人的空处以免碎屑伤人。
祝惜雪看了自己手心流不止的血,心里不禁暗暗叹到:“五当家不愧于‘铁流星’之名,一个茶壶都有这等威力,若是这手接下的是他平时耍的飞铁流星恐怕这肉手早残废了”。
看见祝惜雪手上的茶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从那烫红的手上一滴滴地滴到地上,几个当家都愣了一下,二当家更是直接站起来破口大骂五当家失心疯。
惊魂未定的师爷也赶忙拱手对祝惜雪说道:“谢过祝姑娘。”
祝惜雪甩掉了自己手上的茶叶和碎片等到二当家平静点后对五当家说到:“五当家莫急,先听师爷把话说完吧”。
五当家破口大骂道:“他这老鬼分明是在胡说八道!如果是一帮人行凶为何如今只见我们自己人和被害百姓的尸首?你莫不是在抹黑我教弟兄的武功不到位只能任贼人宰割!”
“够了!老五不得胡来。”大当家大声镇住五当家后说道,“不见尸首只能说明这帮贼人不想让人知道身份,可能被他们偷偷处理掉了,现在重要的是怎样才能捉住这帮贼人”。
“大当家莫急,探子回报说最近南面贼人出没减少。想必是因为南面河冰将化,届时船商将到此往来不利于贼人暗中行动,便早早撤离南面潜伏于山林中去了”。
师爷继续补充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加派人手将他们围困于山上段日子。元兮山山高路难行且山上猛兽不少,更何况现在山上少食短粮,他们未必能翻过重重高山逃去。届时他们山穷水尽便只能任我等宰割。”
五当家满脸不屑地说道:“这老鬼失心疯了,我们哪里还有人去围困他们。况且我们的人还得守住东边出山,难道不守放他们去东边逃命?”
师爷听完坐上椅子微微一笑回道:“别急,办法马上就找上门来,东门自有人来守。”说完便不慌不忙地泡起了茶,就在几个当家面面相觑时,门口有人快步跑来通报说门外有衙役求见。
大当家听后挑起了眉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师爷,随后赶忙传令手下把门外的衙役请上来。只见那衙役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对着几位当家便拱手说到:“近来出现恶匪在本地作恶多端、杀人无数,知府大人和知县大人甚是担忧。为此特意让小人来请石帮主前往知县府上商议讨匪大计。”
大当家轻咳一声收起面上疑色道:“知道了,有劳官爷先行一步通报知县大人,我等随后就到。”
几位当家随即起身准备前去知县府商讨讨匪事宜,临走前五当家恶狠狠地瞪着师爷嘴里念念有词说到着什么,随后塞了个黑袋子在师爷怀里便愤愤地随大当家去了。
待到大厅只剩祝惜雪和师爷俩人,师爷确定四周无人后对祝惜雪笑道:“祝姑娘真是身手了得,真是让我张韬六敬佩不已。我可听闻过那知府少爷身边高手如云,没想到也成了祝姑娘的手下败将。”
“知府高手?”听到这里祝惜雪不禁反问一句,同时心里不断回想自己何时和知府高手交过手?莫非师爷真的糊涂了?
见祝惜雪回忆不起张韬六不冷不热地补上一句:“听闻祝姑娘在那知府少爷留在脸上的掌印几日过去都未曾消退”。
这话说完祝惜雪开始感觉不妙身上不禁冷汗直流。只因她想起来几天前师爷让自己出山镇外教训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那小子手下的家丁颇为难缠,最后自己只给那小子的面门打了一掌后仓惶逃了回来。
想到这祝惜雪的冷汗再也停不下来,不禁激动地问到:“这我可没听说过啊!你不是说那小子上次抢了我们兄弟的货,你给他们补上银两后心里不痛快,才叫我出山拦路去教训他吗?我可是冒着被人宰了的风险去的啊!”
师爷看见祝惜雪慌慌张张的模样止不住地乐了出来。“祝姑娘,吃一垫长一智。我不这样说怎么能用一壶酒的功夫让你替我把事办了呢。如今元溪镇贼寇横行,知府大人定会以为伤他儿子的是那帮贼人,否则知县也不至于如此急于求见大当家。”
祝惜雪虽然在心里赞道这真是妙招,但同时也在心里不断暗骂张韬六真是只害人的老狐狸。
回想自己在天河帮近十年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这老狐狸给耍了。比如拿把废刀说是神兵利器让自己去卖给有名刀客、让自己去护镖结果遇人劫镖到最后发现自己是诱饵而护的只是一箱石头等等。而且这老狐狸还总是玩不腻每次都能想到法子就这样耍了自己十多年。
但也正因如此祝惜雪还挺感激张韬六的所作所为,是张韬六教会了她什么叫江湖的尔虞我诈。这对于八岁丧父的祝惜雪而言,张六韬即是教会自己为人处世、江湖险恶的先生,也是扶持自己从十年前的一个小小打杂混到如今地位仅在几位当家之下的贵人。
所以祝惜雪现在即使被耍也不会明面上对张韬六发脾气,尽管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骂他老狐狸就是了。
此时此刻祝惜雪只觉眼前这人实在荒唐得离谱。自己一刻都不想跟他呆一起,生怕继续呆在这又会掉进他的坑里,还是先走为妙。“师爷,没我事我就先回去。”说罢祝惜雪便要转身离去。
“祝姑娘,且慢。”张韬六突然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祝惜雪。
随后他便掏出一个红绳黑袋子对着祝惜雪说道,“这是五当家刚刚走时托我给你的,他说镇东头的郎中与他是熟人,五爷说可以去他哪里给手敷点药。”
“那替我谢谢五当家了。”祝惜雪正想接过银两,但张韬六突然停住递袋子的手。
他随即打开袋子从中拿了三块银两丢给祝惜雪,“去看郎中这些就够了,剩下的就当是我的辛苦财了,您若是想要这剩下的银两就再帮我张某人一个忙吧。”
看着张韬六一脸阴笑祝惜雪的肠子都悔青了,只能在心里强压住自己火气。她气张韬六怎么做人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明明拿的是五当家的钱;也气自己怎么能因为这点钱就被吊住了,早知道就应该直接开溜。
可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祝惜雪只能脸皮笑肉不笑地问:“师爷还有什么忙尽管说出来呢,我能帮便帮。但是这回请务必如实相告,我不想被骗去跟什么知府少爷结仇了”。
“大可放心祝姑娘,此番只需您上一趟元山派告知一声,那群贼人的目标可能是元山剑冢。要知道现在元山派正封山,如今几位当家又走不开,只有您轻功了得能前去了。只待您事成归来剩这袋银子便归您”。
祝惜雪心想反正只是小事一桩还不如赶紧答应下来自己可以赶紧去郎中哪里看看手,便随口答应下来后便匆匆告辞了。此时的她却还不知道就是这样一件“小事”将给她接下来的人生带来什么样的剧变。
…………
当天的夜里张韬六在自己住宅二楼徘徊,手上提着那红绳黑袋的银子好似在喃喃自语说道:“红绳意为见血,黑袋为夜里动手。”随后打开袋子看着里面一张纸条和五块银两“算上我给出去的三块银两就是八,也就是八天后动手的意思”。
此时屋顶上传来一个悠悠然的女孩声音,“那纸条代表了什么吗?”
张韬六叹了一口气,语气严肃地教训道:“谁叫你偷看了,你老这样沉不住气要我怎么教你?我看你到时候在我这学不成东西你要怎么去给你俩娘亲交代!”
话语刚落一位一头栗发,色肤被晒得好似麦穗,面容间似带有几分胡人血统的女子从房梁上跃了下来。
那女子神情表露不满地辩解道:“我又没偷看,是你自己动作太大了,我都听见纸的声音了。”
说完女子便从张韬六手上抢过纸条,只见上面写到:“事将成,莫节外生枝。”
“就是这个意思,你铁叔拿我发牢骚呢。”说罢张韬六从女孩手上抽回纸条。
他一边收起纸条一边说道:“你回去作点准备吧。万一惜雪真的没成,恐怕她自己也将难以脱身了。真到那时就得由你带惜雪离开元溪镇了。”
那袋银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女子顺到了手上,她露出一股漫不经心地态度说道:“如果真的到那时候,那我还要带一个人走,届时还得有劳先生您把她带出来给我哦。”
不等张韬六回答,那女子便跃上房梁转瞬间便不见踪影。
屋内顿感寂静,只留下张韬六一人站在原地叹气心想:“我是作了什么孽,为何我身边一个个都让我这么不省心。”
…………
“你…你不是…沈绯云……”一个红衣男人遍体鳞伤地跪在地上,他眼神中充斥着愤怒和恐惧。周围的地上全是破碎的尸体和流淌的血液,而在那一具具尸体中站立着一个正在发狂的男人。
看着那发狂的男人祝惜雪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对着那个男人呼喊道:“爹!快醒醒!别丢下我一个人!”
祝惜雪只能喊出这撕心裂肺的声音来祈求着那个发狂的男人、那个与“野兽”无异的爹能够清醒过来。
但她爹并没有因此清醒过来,他依然眼露血色直直地走向红衣男人。红衣男人也不愿等死,抽出一把形状曲折的长刀便向祝惜雪的爹冲去。
祝惜雪只能倒在地上看着这一切发生,年仅八岁的她在江湖的刀光血影照应下是那么的无力和无助,只能流着痛苦和绝望的泪水。
那红衣男的步伐逐渐变快,刚才的恐惧和愤怒如同不复存在一般,只能听见男人发癫一般在狂笑。那怪刀瞬间贯穿了祝父的胸口,但下一刻男人的癫狂的笑声也戛然而止,他的身体随着他那颗被祝父一拳轰飞的头颅一起应声倒下。
祝惜雪强撑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冲向了半跪着的父亲的身前,父亲试图抹干手上的血后伸出那已经渐渐失去温度的手摸了摸祝惜雪的头说道:“雪儿…不用管爹了…拿好你娘的…遗物,去找你…生父…吧…”。
祝惜雪看着眼前满身疮痍的父亲停止了呼吸,回过神来她才注意到自己怀里一卷武功秘籍和一个玉笛子。祝惜雪终究忍不住了,她抱着自己父亲的尸体放声痛哭,一直哭一直哭到眼前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哭到她在床上睁开了流满泪水的眼睛。
“第几次了。我又梦到您了,爹。”说罢祝惜雪从床上起身抹干了满面的眼泪便去漱洗。
今天是她上元山派的日子。她漱洗完毕后正要出门而去,又突然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回到床边,从床下下面拿出一个玉笛子和一本残破不堪的武功秘籍。
“爹,您托梦是要告诉雪儿别忘带东西是吧,雪儿不会忘了的。”将两件遗物打包后,祝惜雪便出门而去,独自一人走上了前往元山派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