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什么非要来我这里不可啊？”
某日黄昏，当祐天寺若麦下了表演课回到自己租的公寓时，她在家门口碰到了自己在Ave Mujica的队友八幡海铃——不，准确来说这并非巧合，而是八幡海铃专门蹲点在自己的家门口。
“我在找一个可以安静练习的地方，找了一圈没有合适的，心想祐天寺小姐的家应该可以练习。”
“哈？”
眼前这个身经百战的贝斯手找的借口对祐天寺若麦而言简直蹩脚得不像样，她一边熟练地开启了房门，一边吐槽道：“海子你啊，不管去哪里练习都比我这儿好吧？比如自己的家？或者乐器店？说起来，你没有其她朋友的吗？”
“家里有别人在，朋友也有自己的乐队要组，这个月的预算有点吃紧，没法单独租一间练习室。而且，要练习Mujica的曲子，也只有祐天寺小姐这儿能练……这些理由够充分吗？”
祐天寺若麦回头，见这个在Ave Mujica内经常冷着一张脸的队友此刻的眼中竟带着一点寂寥与不安，不由抿紧双唇，在心中祈祷自己捕捉到的情绪只是错觉。
她狠狠别过了头，鬼使神差之下打开了走廊的灯：“真奇怪，明明不管是初子、祥子还是睦子的家你都可以去嘛，她们家应该都比我家要大多了，而且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的……进来吧。”
与祐天寺若麦在外张扬的性格不同，她家里的陈设除了直播角以外的地方都很简洁。
海铃进了门，瞄了一眼若麦家里的陈设和二手鼓，只是略一挑眉，随意地挑了块铺了地毯的地板坐下来，给贝斯调音。
“是经纪人小姐告诉我的。”
这是海铃进门后说的第一句话，作为对若麦方才一连串疑问的回答。
“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吗？”
“……谢谢？”
若麦终于放弃了向房里的不速之客确认其突然造访的真实目的——毕竟她们两个严格来说只是靠着冰冷的金钱关系临时组成的队友，既没有常规乐队应有的团魂，也没有独特的羁绊。
所以，她不该多追究，只要向对方提供一方安静之地就行。
“要喝点什么吗？冰箱里还有一点奶茶。”
“不用了，普通的水就可以。”
虽然以“寻找练习曲子的一方净土”为理由而来，但在若麦将两杯水放到她面前之前，海铃都没有开始练习的动作。
“要一起合奏吗？”
直到看见若麦朝客厅走来的倩影，海铃才面无表情地发出了意外邀约。
“哈……鼓手和贝斯手在一起是要练什么？最起码也要有主音吉他在才行吧？我现在给睦子发消息？”
“若叶同学不会理你的吧？时间宝贵，我们就赶快开始吧。”
没等若麦反应过来，一阵强劲的低音就在她自家响起。
若麦立马听出了海铃弹奏的是《Symbol I》——丰川祥子写这首曲子的时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鼓频高得吓人，所以若麦直到现在还没能完全掌握。
她连忙如求饶一般跑到二手鼓前面，顺着海铃的贝斯声加入合奏。
诡异的是，尽管第一遍合奏不尽如人意，可到第二遍、第三遍合奏时，若麦感觉自己发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好，甚至还能在第四遍合奏尝试转鼓棒。
她们从《Symbol I》弹到《Ave Mujica》，又从《KiLLKiSS》弹到《Symbol II》，虽然她们的合奏在外人听来只是一段段诡异的节奏，但只有她们二人知道，这是乐队低音组的独特音律。
“祐天寺小姐真是努力呢，莫非你其实很喜欢音乐？”
海铃的感叹发自真心，可若麦唯独不想被自己的队友如此评价。
她懒散地用鼓棒敲着自己的斜方肌，猛灌了一口水润润因为长时间沉迷练习而拔干的嗓子：“哼哼，难道在你眼里我不喜欢音乐吗？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加入Ave Mujica？”
“曲迎谄媚？”
好不容易作出一副调笑的模样却被海铃无情拆穿，若麦的笑脸顷刻间垮了下去，她认命般地摊了摊手：“啊，对，不如说主要原因就是这个呢，我就是这样女子。”
“所以除了钱和音乐以外，其实还有其它原因？”
“这和海子没关系吧？海子你啊，明明自己在外面有三十个乐队，简直就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却还要求自己的队友对Ave Mujica有什么真心，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不等海铃回应，若麦就直接站起来，走到了直播角，开启了补光灯：“总而言之，喵梦亲现在要开始干自己的主业啦，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发出声音来好吗？当然海子你要想出镜的话也可以到这里来哦~”
出乎若麦意料的是，在她开始直播以后，海铃真就默默收起贝斯，在桌边写起作业来，直到若麦下播以后还在一边安静地写。
自认识以来，海铃总是一脸淡然又冷静，若麦只有在武道馆揭开她的面具时才看到她的表情闪过一瞬的惊讶，加上她的私服打扮看上去也很成熟，所以若麦总是忘记海铃也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
对的，只是一个乳臭未乾的、认识不到金钱与名声的重要性的、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你还不回家吗？现在这个点还不回去，爹妈……父母会着急的吧？”
海铃抬头，坦然道：“他们不会的，我姑且是在独居。”
“啊，是吗？”若麦叉腰道，“那你怎么不回家？已经到睡觉时间了吧？”
“刚刚也说过了，家里有别人在，我一时之间回不去，请容我在这里暂住一晚吧，若麦子小姐。”
“我说过不要叫我‘若麦子’了吧？”
“我有带换洗的衣物和旅行装的洗漱用品。”
“我没问你这个。”
若麦气鼓鼓地瞪着海铃看了好一会儿，可海铃依旧神色如常——在这场无声胜有声的对峙中，若麦很轻松地就败下阵来，扶额答应道：“只有一晚而已。”
“谢谢。”
不咸不淡的答谢，对于海铃而言似乎只是随口就来的客套话而已，随后她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在书包里翻找起来。
她这一连串行为让若麦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仿佛客居她家对海铃而言如家常便饭一样。
海铃的睡衣如她本人一样简洁，只有白色的棉质T恤和淡蓝色的短裤——这让试图从海铃身上挖掘出一点反差感的若麦大失所望，便苦着脸洗澡去了。
等若麦洗好澡出来，海铃已经自觉在她床边打了个漂亮的地铺。
真是可靠啊，就像是她的贝斯一样可靠，但一想到她可靠的贝斯是历经三十个乐队打磨后才形成的，若麦就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因为每次家里一来人我就会去朋友家避难，可惜的是，原来的朋友现在已经有更在乎的人了，她的时间也已经被别的乐队挤占，我就只能来祐天寺小姐的家了。”
“哈？为什么说得好像我家像是备选品一样？”
“事实上就是如此吧？”
“哈……算了，随便你，但我家可不是招待所。”
“祐天寺小姐希望我做点什么作为补偿吗？比如合作直播什么的。”
若麦不得不承认，自她于武道馆揭下所有人的面具以后，除了丰川祥子以外，队内所有人的话题度都比她高，如果和海铃合作直播的话，她会在短期内收割一波新的粉丝。
“唉……如果睦子也能这么爽快地答应合作直播就好了。”
“哦，原来我在祐天寺小姐这里也只是一个备选项。”
若麦此时终于做完了一连串护肤的动作，她终于抓到了海铃递给她的破绽，猛地凑到对方眼前，坏笑道：“事实上不正是如此吗？海子你的话题度再怎么样也比不上睦子和初子吧？”
“言之有理，果然祐天寺小姐当时在武道馆摘下所有人的面具也是因为急着变现Ave Mujica的话题度吧？”
“对哦，这很难理解吗？”
若麦绕着海铃转了一圈，最后坐回自己床上：“我之前也和祥子说过的，我没有兴趣和时间陪大小姐过家家。我不知道海子你的情况是怎么样，但队里其她三人都有那个资本为了音乐和理想去组建这种如同儿戏般的商业乐队，即使跌倒了也能靠家人朋友起家，可我没有，不抓住这个机会的话，喵梦亲可是很容易就掉粉啦~”
海铃微微睁大眼睛表示惊讶：“祐天寺小姐这个体量的主播也会担心掉粉吗？”
“不如说每个主播都会担心吧？在这个流量至上的时代，主播增长的速度就像是地里的韭菜一样，一茬接一茬地长，从未有枯竭的时候，要是掉以轻心的话，喵梦亲很容易就会被走相同线路的新主播替换掉啦~而且靠着蹭睦子和初子的热度、在她们身边刷脸，说不定还能获得和森美奈美合作的机会，跻身演艺圈……等到那时我的流量数值就能稳定下来啦~”
“到那时，祐天寺小姐能赚的钱应该会比现在在Ave Mujica要翻至少两倍吧？所以Ave Mujica是你的踏板？”
“你能这么快理解真是太好啦，不如说我觉得在这个乐队里能理解我的也就只有海子了……明明只是个高中生而已？”
“祐天寺小姐不也是高中生吗？但我觉得急于变现不一定能让乐队长久发展下去。”
“嗯？莫非海子你是觉得Ave Mujica真能像祥子说的一样组一辈子？别傻啦，商业乐队不可能维持一辈子的。”
若麦边说边百无聊赖地晃着脚，她做了裸色加少许亮片美甲的脚趾随着脚的幅度晃到海铃面前。
海铃出于身体本能多看了若麦的脚两眼，不由得心想美妆博主是否也需要保养自己腿脚的皮肤。
若麦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有些不对劲，便老实地缩回了脚，把脚盘在床上。
“祐天寺小姐，我能理解你，毕竟钱有多少都不算多，但你得在个人利益和乐队利益中找一个平衡值。”
若麦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我知道啦，最起码我会做到努力对待Ave Mujica的每场演出的，你不如把这个期待值放在队里其她人身上——初子每天都在忙着sumimi的事情，压根就没空参加合奏，睦子又不在状态——你看，比起其她人，我的精神状态还是很稳定的吧？”
说到这里，若麦看着海铃古井无波的脸，暧昧地轻抚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好啦，该睡觉啦，海子。再不睡觉的话，喵梦亲的皮肤会变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