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冷静啊。果然是我修行不够。慢慢来吧。

西门玄幽按照约定在朔夜前离开了东方无常的家。只要遵守了，也就没有违反东方无常的言灵之术。而“不能在次日夜里返回来”却是约定以外的。如果利用公历上日期的规定的话，只要超过了12点就是第二天。所以在深夜潜回的西门玄幽已经在东方无常规定的范围以外了。

因为言灵本来就是利用对方本身的意识对对方行为加以约束的法术，所以利用公历和中国传统上定义的“日出才算是新的一天的开始”的概念模糊就可以打破法术。

夜晚，东方宅邸周围的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安静得可怕。甚至有空间和时间混乱的感觉。

没有一丝光，甚至连灯光也没有。但西门玄幽却知道在黑暗的深处云集着什么东西。虽然用预知能力知道的事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改变，但即使改变了，也必然会有类似的事发生。就像是为了补偿被破坏的道一样，必然会发生有相同轨迹的其他事。

无法只靠预言来真正改变什么。比如想靠预知能力救一个遭遇空难而死人，即使他避免了意外，也可能会死于其他意外；或者是，有其他本来无关的什么人遭遇了相同的事。

西门玄幽有自己会看到什么的强烈“感觉”，所以即使是利用了公历与农历的空隙，不顾可能还是无法完全避免违反言灵而会产生的报应，也还是回来了。

笙的声音突然响起。很突兀的，却是连绵不断的曲调。西门玄幽意识到自己已经侵入了东方无常的结界。

笙的声音，也是结界的一部分。却没有一丝阴气，甚至隐约带着超脱尘世的意味。

仙人！

如同凤凰的鸣叫一般的音色，让空间感更加模糊了。

——仙人王子乔（周灵王之子，好笙，常吹作凤凰鸣，传说后来得道成仙），难可与等期。西门玄幽突然想起了自己看过的这句话。

眼前的黑暗似乎更重了。西门玄幽咬紧了嘴唇。

她沉思了一会后开口，“只是空洞没有感情的音色而已，不要继续了吧。”

乐声戛然而止。

“什么？”有些迷惑的声音。

“并没有凤凰出现不是吗？只是拘泥于技巧的你即使已经成为了仙人却还是并没有办法真的引来凤凰，可是东方无常却可以轻易地把凤凰用做式神，可见你的音乐并没有可以吸引真正的凤凰的东西。只是在模仿凤凰的鸣叫罢了。”只是借口而已。希望能多少扰乱对方心志的歪理而已。

半晌的沉寂。

然后是有些落寞却释然的声音，“果然吗？……不过要做到像无常一样可是更困难啊。”虽然完全看不到王子乔，但西门玄幽甚至可以想象他此时脸上的苦笑。

那声音突然变得轻松，“我要去参加宴会了。你还是回去吧。只是被困在这里还好，如果不小心遇到了迷路的‘客人’的话，运气不好的话会死的。尤其是……西门家的道士。”

空灵的气慢慢远去了。

“迷路的客人？东方无常，你到底在做什么啊！”西门玄幽望着黑暗中东方宅的方向低声说道。

没有了笙的干扰，西门玄幽很轻易地集中起注意力在一片黑暗中用先知的第六感“感觉”着目的地的方向——这并不是太难，至少比起为了锻炼第六感而进行的训练而言，还算可以顺利完成。

不久就看到了那更加阴森的鬼屋了，不同的是，这次是真的有鬼。

——人鬼殊途，如果没有特别的关系的话，鬼物是无法接近一般人的。当然，人也无法干涉神鬼。而道士的任务，就是切断人与鬼物之间意外连起的缘分，防止有鬼物干涉人世。还有，如果有道行高深到可以直接干涉人世的鬼物，要把它们送如轮回……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你还是可以自己判断。如果自己无所谓的话，即使和鬼物来往也没有关系。有折寿的觉悟的话，别人也没理由干涉。道家本来就是追求逍遥，西门家的做法……也不一定是正确的。不能强求你照我的原则行事，但我的话希望你记得。

曾经教导西门玄幽道术的西门家年轻的前辈这么说。这也是那个一直卧病在床的温和男人的遗言。在那天的晚上，他就自杀了。他本来注定要成为下任家主，从小就有惊人的灵力，却被人诅咒，最后‘因无法忍受诅咒的痛苦而死’——这是现任家主给出的解释。虽然到现在西门玄幽也不相信他会是因为痛苦就会选择死亡的人。

因为相信着“可以自己判断”，潜意识里，西门玄幽还是相信东方无常不会是邪术士，所以才会来确认。

所以即使眼前建筑物散发着惊人的鬼气，也还是选择走进去。并不只是为了家主的命令而已。

可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人震惊。

在一片魑魅魍魉的包围中端着酒杯的东方无常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无常？”身边一个老者模样的人问。

“去看看王子乔。”东方无常笑着回答，退出了席位。看了用了隐身符的西门玄幽一眼，又看看外面，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门被关上，阻隔了里面的喧闹声。东方无常做了个‘跟上来’的手势，铁青着脸色走向自己的房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确认房间里没有任何怪东西后，东方无常关上门冷冷地问。

解除了隐身符，西门玄幽的脸色也没比她好看多少，“那个是什么？那已经超出了人界的范围了吧！”

“那是我的问题。我不会有事。可是如果不是你的气息和我有些相近，或者当时有高等的鬼神，你现在已经连尸体也剩不下了。为什么要破坏约定？”

“我并没有。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不是吗？”

“算了，”东方无常叹了口气，“本来我也有问题。不过……你也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东方无常突然迫近西门玄幽，西门玄幽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抓住。然后，东方无常带着微微怒意的脸接近——吻。

西门玄幽想伸手推开她，却发现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东方无常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略有些吃力地把她扶到了床边（毕竟是平时注重精神锻炼的术士，身体的锻炼很少）。

“放心吧。只是吸了你一些生气，暂时会没办法动，偶尔为之的话不会对人有影响。既然你看到了，从下次开始就一起参加吧。但今天你还不能出现在那些人面前。这里有结界。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出声叫我。没有的话不要出声。否则，还有‘人’会听到。”说完，东方无常就离开了。伴随着门被关上的瞬间，房间里的空气有了凝滞的感觉。

既然已经打出了王子乔的名号，东方无常只得真的去找他。不过意外的是，他就在门外，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因为没有了月亮而显得格外明亮的星空。

“王子乔？为什么不进来？”

“我进去的话那位小姐就穿帮了不是吗？”王子乔微微一笑，带着仙人特有的空灵气息。有种梦幻的美感。

但是和他早就不是认识了一天两天的东方可不会被他骗到，“她做了什么吗？沮丧成这样。”

王子乔的强打精神瞬间崩溃，露出一付沮丧的样子，“是啊。她说我的音乐里没有神采，根本比不上你。”yamibon021

“啊？我根本不懂音乐啊。”

“不是那个意思。我也觉得反而是你比较像仙人。可是为什么没有仙格呢？”王子乔上下打量着东方无常。

“我和世界相克吧。”

王子乔挑了挑眉毛舒展开身体，重新振作起来，“算了算了，反正是你的事，我不管。从今天开始我想到你这里打工，可以吗？”征求的语法，强硬的语气，大有你不同意我也硬赖下的意思。

“……没工资哦。”东方无常趁机杀价。

“又不是第一次给你打白工了，我早就有觉悟了。现在就先好好享受宴会吧。”内在几乎是一张白纸，外表年轻的千岁仙人豪爽地笑着走了进去。

东方无常在夜风中等了一阵，另一个要等的人却还是没有出现。无聊指数开始增长。在一阵寒风中打了个哆嗦的东方无常不由得也抱怨了起来。

“喂，说过要我等他，结果自己却不来了吗？”

对她来说，与其在寒风中颤栗，在鬼屋里体验另一种意义上的冷（只要是人类都有的正常反应，与是不是术士无关）反而更好。这么想，也是这么做了。

本帖最后由 123 于 2007-1-24 17:47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