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靜夏同人翻譯] Inter Nos (10/16 章35 p.81)

作者:Shinobu
更新时间:2017-08-23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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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hinobu 于 2015-10-17 06:28 编辑


前言

1. 此係英文同人,作者為 ethnewinter,原文未完,連結在此,譯文已得作者授權發佈。

2. 此為架空歷史平行世界,文中的希馬 (Hime) 即以公元前100年的羅馬(Rome)為基本設定背景,故事簡介請參看 f9576 君的讀書筆記。

3. 此文間中引用拉丁文字,沒有合適的中文譯詞時會保留原文再附上注釋。"Inter Nos" 的意思就是 "Between Ourselves",即是「我倆之間」。當中關於羅馬軍政系統的專有名詞,我暫時還沒找到統一而滿意的參考索引,歡迎指正

4. 此文真的很長,寫的不容易,譯的也不省心,請有心理準備作持久戰。(坑之宣言?)


請勿轉載或轉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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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出場(或已具名)人物列表(截至第二十章)



希馬陣營

遣北巡邊部隊

大將 藤乃靜留

高級副將 原田千繪

副將 栗正平

藍堂祐司

太郎


健司

姬宮素婀

首席百夫長 結城奈緒

軍事保民官 尾久崎晶

銀太

工務總管 鴇羽巧海

勤務兵/奈緒親從 艾爾斯汀



元老院

大執政官 遙‧阿米蒂奇

小執政官 宇多田麻生

內事裁判官 姬宮千歌音

首席元老 神崎黎人

元老議員 鴇羽舞衣

謝爾基‧翁

楯祐一

菊川雪之

瀨能葵

倉內和也

赤木仁


平民保民官 武田將士

金田泉


靜留家眷—表妹 友繪‧瑪格麗特

秘書兼司庫 蘇西烏斯

千歌音家眷—妻子 姬子

—表妹 神崎麗美



奧托米亞陣營

國王 庫魯卡三世

咨政 兵働

某軍統領 關

狼奔 隊長 夏樹

成員 清

輕騎兵成員 尼娜



門鵚蝲陣營

國王 黑曜 (阿爾泰七世)

第三王子/西征統帥(被俘) 阿爾塔西

王子/東征統帥(敘齒未詳) 喀爾赤斯

王子/赴希馬特使(叙齒未詳) 凪

首要智囊 賴撒得兒

駐斯泰茲峽谷總兵 拉密斯



各行省及盟邦

阿爾真騰

長官 利維奧斯‧西羅


蘇西亞

總督 須田佑二

財務官 炎

侍衛長 鬼茂

富商 敷島

兵器名匠 臼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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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r Nos



第一章



「今天我們總該抵達奧托米亞(Otomeia)(1)了吧,」原田千繪一邊說,一邊跟袍子邊緣奮鬥着要裹的更緊密;她打着冷顫。「這邦域的氣候實在令人難以抵受。」


「在這裡尿還未着地就結了冰了,」身側傳來一句戲謔。說這話的是結城奈緒,語畢咬着牙繃緊了臉,惱怒地瞇起了明亮的綠眼。


「我兩隻耳朵快要掉下來了。」她抱怨說。


「我大概數小時之前已經掉了一隻。」千繪答道:「要不然就是我已經木了,全然感應不到。」


在她們前頭騎着馬的女子笑了,緩下坐騎,退到她們二人之間。


「也許你們該留在車上。」她建議:「實在沒必要讓你們兩人都待在外面。」


奈緒咧嘴作了個鬼臉。


「說得真容易啊,藤乃大人(2),」她說:「可是連大將(3)本人也留在外面跟兵士們一起前進,區區一個百夫長若只因天氣比阿米蒂奇(Armitage)的心還冷,不肯與她並騎就太差勁了。」


「啊啦。」那人應道,忍不住微笑。「你不該這樣子說遙大人。而且真的沒需要讓你為了我忍受寒冷——說到底,奈緒大人可不是『區區百夫長』,而是首席百夫長(4),我手下的魁領啊。」她又添了一句,好軟化諍言。


「你就別恭維我了,大將;沒用的,我偏要留在這裡。」她又銳眼的露齒一笑,續道:「再說,若兵士們聊起某天我受不住點點冰雪黏上屁股,反而一位貴冑出身的元老(5)和一個寫信的卻可以,我就真該死了。」


另外二人笑了起來,聲音在嚴冬的死寂氣氛中顯得空洞。那個「寫信的」從她們經過的一棵樹上抓起一把雪擲向奈緒,被她笑着閃避過去。


「書記,結城,私人書記以及副將(6),」她嗤笑後說:「那才是我的職銜,不是『寫信的』。」


「是啦,是啦。」


「還有,這個書記跟你一樣的身經百戰,所以嘛,閉嘴。」


奈緒朝她一哂。「怎麼了,我可沒看見元老叫不平啊。」


「那是大將教養良好之故。」


「就是說你自己教養不好。」


千繪大笑着詛咒她。這麼一來她們又在路上展開下回合的口舌較量,間中旁邊行列裡的幾個兵士還會參了進去。就這樣鬧了一會,迎面一個騎手向她們疾飛而來,停在三位女子前面,敬禮。


「大將,副將,百夫長,」他按着各人的頭銜致意。「我們已然進入奧托米亞的近郊;城牆就在前面。」


「斥候(7),多遠?」百夫長問道,被風吹得瞇起了眼。


「只消過了山谷,掩在彎路以後,長官,」他答道:「其餘派去谷頂清道的斥候說,山岬上有好些弓箭手,但都是奧托米亞部隊。站哨的。」


「一如所料。告訴他們給我生龍活虎的;到了這種蠻夷地方,你們總不能太肯定自己會否錯過了甚麼。」


「是的,長官。」他再度敬禮,策馬去了。奈緒亦一馬刺踢着胯下馬兒,說她得和其他百夫長說幾句,讓他們告訴手下的軍團兵目的地就在附近。另外二人保持步伐,緊貼在馬車隊的旁邊。


「總算到了,」千繪說:「讓我們希望這些人比我們上次那些『盟友』文明一點點吧。」


「不錯。」


「靜留大人。」


「嗯?」


「你認為門鵚蝲人(8)知道了沒有?」她扭頭過去看着並騎而行的上司。「我們來這兒阻撓他們拓張的事?」


「到了如今,我想他們大概要疑心了。」


「為何他們還未試過跟我們接觸? 甚至還沒有襲擊呢,我們又沒如我所願的帶上那麼多兵力;我聽說,他們倒有千軍萬馬。」


她們靠在一起,略略壓下了聲音說話,她們的坐騎也因而彼此接近。


「的確是件希奇事兒,」靜留回答:「我預料他們至少會差一個使者來探問消息,看看我們的來意究竟為何。但至少我們不用在時機未熟之際開戰。」


「你是為我們的兵力處於下風而不安麼?」


「也不是,」她說:「即使我們到了奧托米亞的盟友那裡,將奧托米亞的兵也編進我們的行列,很可能我們人數上還是遠遠的不及。不,我寧可把損失減至最小。無論如何,我完全肯定我們會贏。」


「我明白了。」


二人繼續前進,千繪自顧微笑。


這就是和藤乃靜留在一起的好處,她暗忖。如果她說她們會贏,那就一定會贏。相處多年,大將她——即使在還未成為大將,甚至還未進入軍隊以前——從來不曾有虧於「天才橫溢」四字。


她又想,這便是她年紀輕輕已成了元老院議員的原因,而且還是十人團(9)之首。如果她不是用了好些日子在域外連連勝戰,她大概已經成為執政官(10)了。但那也算不上甚麼難題——待我們這裡事情了結,回到希馬 (Hime),她就會被任命為裁判官(11),繼而成為執政。即使元老院那幫妒忌的狗也無法阻撓。


她看着大將移近步行的士兵,跟他們輕輕鬆鬆的聊起來,他們的倦容在她幾句玩笑話之間囅然而去。每次出征時她都會這樣,在行軍中與士兵們混在一起,維持高漲的士氣——這是別的大將不會幹的:可以乾脆呆在馬車上的時候,犯不着要幹這些既非必要,又不舒適的事。平時她甚至徒步而行,可這次通過百夫長們,大軍說服她在最後一段路程用上了她的馬;他們憂心大將會累壞了,尤其在酷寒的天氣下。直到兵士們親自向她請願,說如此會令大家心裡好過點,她才總算就範。


我只會追隨她這一位將軍,千繪自忖。希馬那兒有幾位算是好樣的,可沒有一個配得上給她拿燭台。這樣的一位大將,我們全都會至死追隨——因為,誰不會呢?


「千繪大人。」


她的大將已徐徐回到她身邊。她轉頭去望着她。


「我們即將到埗。你能再忍受一會寒氣嗎? 還是你想進車廂裡趕快暖和暖和身子? 」


她微笑。「我要留在你這兒,靜留大人。我的將軍往哪裡去,我便往哪裡去。」


「啊啦。」是唯一的回應,再添上一朵微笑。


過了一會,她們聽到城牆在望的消息像漣漪一般從先行部隊傳了過來;不久,連她們自已也看到了那背着落日的黑色輪廓。剛才還是灰藍色的天空,融進了以殘暉為中心的柔和橘黃。覆蓋着樹木和大地的冰雪反射着色彩,又把萬物都沐浴在那色彩之中。


「撇開它拒人千里之外的氣候不說,這片土地非常的美麗。」大將凝視着那景色點評。


千繪同意的應了一聲,專注着把那景色刻進她記憶裡,好教有空的時候能把它畫下來。然而,正在她們向其接近之際,她望着城的外形,皺起了眉頭,瞇起了眼。


「靜留大人,」她說:「你看那城牆……看來是不是…彎曲了些?」


過了片時,靜留才回答。


「啊啦,」她說:「你說的對。頂上的線條看來十分的不規則。」


「莫非說他們連怎樣建城牆也不懂? 」另一人沮喪的說。


「也有可能另有文章。」靜留說,語氣中微露興奮之情。「來吧,千繪,我們到前面去。我要好好看一看。」


她們馳騁向前,馬兒從單調的步伐釋放出來,欣然從命。直至她們接近到能望見城牆上的警衛時,她們終於明白為何那城牆看來怪怪的。


「諸神在上,」千繪驚呼。「真是太驚人了。」


靜留大笑,也為了新發現滿心愉悅。「簡直令人叫絕。你該把這個寫進你寄呈元老院的紀錄裡面。」


「哎,這個你可以肯定。」


「喂,」有一把聲音說:「真真是發瘋了。」


「奈緒大人,你看如何?」靜留問。


奈緒馳馬至與其餘二女並列,眺望她們正接近的城牆。


「這個嘛,果然是很不尋常,」她說:「可是防守上完美無瑕。那幾段城牆看來並非一般砲石所能破壞,投石機大概連一個凹痕也打不出來。」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千繪說:「這到底是甚麼?」


「我不知道。」靜留望着整個結構應道。


真是壯觀,她沉吟着。而且,奈緒大人說得對,若不是還有幾段事實上出於人工的城牆,的確難以突破——雖然看來不像,我也不敢肯定其他崖壁似的段落不是人工建成。這到底是甚麼?


那幾段城牆就像純粹的岩石板塊拔地而起,幾乎與地面完全垂直,頂上尖角嶙嶙;據靜留推測約四十餘米高。巨石看來很平滑,難以找到甚麼可資攀爬者借力的突起或凸角。最窄小的那塊楔型石壁似乎也有至少一百米寬;從她們那個方向望過去,大概有十塊這樣的石壁。


奧托米亞的城垣就是用這種石壁建成,填在石壁之間的段落是規格的磚石構造,高度平整,約為三十米。城池所以有不規則的背影,正是因為那些石壁聳出高度平整的磚石段落。


沒多久,她們便將進入城牆之內;早有使者被遣去通知奧托米亞人打開城閘。貌似金屬打就的閘門看來相當森嚴,而且沉重,比一般閘門要花上更長時間開關。


就在打開閘口的時候,靜留策馬驅前,來到奈緒與千繪的中間。伴着她們的還有兩位熟悉奧托米亞方言的傳譯,軍隊在她們後面魚貫而入,到中間的廣場站好陣列。她們四顧游目。


從裡面看來,這邊的石壁也是一樣的平滑。靜留與其他的百夫長在進城的時候留上了心,曉得城牆至少有十米厚度。


何其雄偉! 大將心想。我得問個究竟;還有,這些迷人的建築! 無疑都是異國式樣,可我覺得出奇美觀。就連他們的服飾也比我想像上的更文明。我倒不知道站在前面的這些人裡面,誰才是國君呢——無他,只為他們盡皆華衣貴服,也許全都是王室成員。


哎,好了——她開始數落自己。不要光站在這裡,該走上去跟他們進行初步交涉。你早一刻辦好事情,你手下的人就能早一刻安歇取暖。


她下了馬,走到前面,她的隨員和百夫長等人也照樣;奧托米亞一方也有幾個人出來相迎。雙方在廣場中心相遇,互相躬身。


「相信敝人有榮幸向藤乃靜留大將致意? 」站在最前面、面向着靜留的人詢問。他與靜留的目光相接,稍稍睜大了雙眼。靜留對此報以一笑,也乘機打量這個人。


跟其他奧托米亞人一樣,他極為蒼白,細長柔軟的頭髮越過肩膊,披髮之中有數條幼長的辮子,飾以精細的黃金製簪子和珠子。眼眶上濃濃的勾着黑色——銻顏料罷? 靜留推斷——全白的裝束,打着金色和棕色的穗子。和眼前其他奧托米亞領袖一樣,他穿了一件好像托加袍(12)般的衣服,直垂至腳,沒有褲子。


她點點頭,詫於他說的是希馬語,問他是否國王本人。


「恐怕不是,」他回答:「我們很抱歉,藤乃大人。國王近來身子不豫,天氣對健康不利,他也很遺憾未能親自出來相迎。若不嫌棄,我們願為帶路,領您到他那裡去。至於您的軍隊,只要您盼望如此,我們會樂於照應他們的需要。我們早已預備了宿所——我們的傳譯都在那裡侍候着。」


「貴方如此雅意,本人十分感激。」她答道:「請引路。」


「自不待言,藤乃大人。對了,敝人名叫兵働。」


有千繪、奈緒和傳譯們相陪,再以一個百人隊為翼衛,她們將車隊士兵等交給其他軍官約束,隨着奧托米亞的代表團打城裡穿過。她們經過市內的時候,奧托米亞人蜂擁至街頭巷尾,要看看將被帶到國君處的異邦人。有些人為希馬人的外觀所懾服,一見之下居然還喝起采來。


「看來他們不像斯古拉人(13)那麼粗獷,」奈緒悄聲嘟嚷,說的是她們在上次戰役時合作過的盟邦。「然而,若他們這模樣不叫頹廢的話,我就真該死了。」


「我知,」千繪從靜留的另一邊回應:「看他們身上穿戴的都是黃金。」


「渾身銅臭的雜種。我敢打賭國王定是個貪婪成性的老不死。」


靜留向她的首席百夫長投以半幽默半警告的一瞟,換來她咧嘴一笑。


「好啦,」奈緒說:「我知道啦——得圓滑嘛。」


「不錯。」


「也許我們應該帶上兩個百人隊,」奈緒嘀咕:「大將,兩百個護衛比一百個更令我安心。」


「你在疑心甚麼嗎? 奈緒大人? 」


「若你問我是否覺得他們圖謀不軌,我不覺得,」她答道:「但我一向是疑神疑鬼的。」


靜留嗤笑一聲,叫她放輕鬆點。


「我頗肯定他們不會打甚麼鬼主意,」她看着隊伍所經過的景致說道。「好好享受這個巡遊吧,你看人家千繪。」


那個當事人大笑。


「我認罪,」她對她們說:「你看他們的文明,那些建築真是引人入勝! 」


「到底只是我個人感覺,還是城牆裡面比較暖和? 」奈緒問。


「確是暖和些。很神奇,對不對? 大概因為這兒人煙稠密,而且城牆幾乎把寒風都堵住。」


「喏,只要倆耳朵還黏着腦殼,我管它甚麼緣故。」


她們進了一個大院,向王宮走去。那座突出的建築從外面看去,似乎全由漆上色彩的石頭築成。她們走進以後,發現裡面更是太不尋常,滿是繁細的壁畫,又鋪着鋥亮的地磚。


穿過數個房間之後,她們注意到有股融融暖意,因而小議了幾句。當中一位奧托米亞代表解說,王宮每層都有爐火不停的燒着,保持溫暖。


「如今想來,」千繪脫了外袍,說:「我的確在我們經過的每個房裡看到了火爐,而且還有很多像燈台般大小的。」


「暖烘烘的很受用。」奈緒評論說,正在此時她們也踏入了一個大廳,裡面燒着幾個爐子,照映上一層暖色。那裡已經有了好些人——從他們的衣着看來,大都是頭面人物——等候,都在地板上的墊子上坐着,身畔是令希馬人感到有趣的矮桌子。桌上纍纍,似是一場盛宴。


在羅列的桌子墊子之間,清清楚楚的闢着一條走道,直引去高壇上一張長桌。希馬人被領上那條走道的時候,坐着的人都站了起身,向她們鞠躬致敬。靜留等人來到走道盡頭、高壇之下時,又有另一批奧托米亞人向她們鞠躬,一個男人先一步踏前。他身形高挺,蓄着白髮長鬚,鬚上琳琳瑯瑯。


「藤乃靜留大將,」他以希馬語向她致意:「我是奧托米亞的庫魯卡三世。閣下大駕光臨,我等不勝榮幸。」


靜留同時回禮:「國王,承蒙貴方款待,是我們的榮幸。」


「藤乃大人,請稱呼我為庫魯卡好了。即使我們離希馬如此之遙,還是聽說過你的豐功偉業——在紅瞳霸者跟前擺架子的話,我可要慚愧了。」


「啊啦,請不要這樣說。」靜留以一貫的外交手腕言說:「若你堅持,我便稱呼你為庫魯卡大人,你看可好?」


「最好不過,藤乃大人。」他拍了拍掌,席上眾人都坐了下來。有些希馬人好奇的四處張望。


「我們習俗在所有重大場面中,總會縱情宴饗一番。」國王解釋道:「藤乃大人,未知你願不願意賞面跟我們同席共歡? 當然,閣下的左右也是被邀請之列。」


「恭敬不如從命,庫魯卡大人。商討大事之前能歇息一下,真是最好不過。」


「既然如此,請閣下與我同席。」他向兵働擺了擺手,兵働靠了上來。「請你把藤乃大人的隨員接引到另一桌去,恐怕我的桌子坐不下那麼多人。」


等到她們都坐好——那叫希馬人略一遲疑,皆因她們不習慣坐在地板的毯子墊子上——宴會開始,大廳重新響起了酬對之聲。跟希馬人同席的奧托米亞代表都會說希馬語,即使不盡是一樣的流利。至於國王本人,靜留發現他的希馬語說得極好,完全聽不出外地口音。她說出了觀感,他拘謹的笑了。


「我小時的老師是位希馬哲學家,」他解釋說:「所以很自然的,教了我希馬語。而且,我們王室世系一直都是希馬的從屬。」


「不錯,我們有歷史悠長的同盟關係。」靜留同意:「雖然很遺憾的,除此之外我們兩國的邦交至今甚為疏落。為什麼這兒除了你,庫魯卡大人,還有這麼多人會說我們的語言? 」


「希馬語在上等家庭裡廣被學習,而且也是參政的必要條件。」他晃了晃杯裡的酒,解釋說:「低下階層差不多不會說希馬語,雖然大都聽得懂十之七八。」


「我明白了。」


「好了,讓我們來一點樂子吧。」他說,向身後一位侍從示意。幾個樂人便在他們桌子所在的高壇附近就位,又有幾位身披彩衣的人在壇前的空地開始跳舞。其中一位舞者以尤其圓活的身手在半空中起躍騰挪,筵席上好些客人拍掌叫好。


「很有趣,對不對? 」千繪跟靜留說,後者點頭。


「是的。」


人人都看着舞蹈吃喝的時候,靜留讓目光在廳內漫遊,注意到奧托米亞人衣飾各自不同之處。有些穿着長褲,有些穿着裙子,更多的穿着跟兵働與國王一樣的長袍——都是白色的。所有人都披着長髮,用細巧突出的絛子和黃金配件裝飾着,光線映上去時顯得頭髮耀眼晶亮。他們又拿銻顏料沿眼眶勾了,加上蒼白的膚色,靜留認為,令他們看上去更富異國風情。總的來說,她覺得他們很好看。


她拿起一片麵包正要往嘴裡送,眼角餘光卻被甚麼逮住了。她轉過臉,望向國王的身後。就在那兒,倚在遠處牆邊的一個身影,既不像希馬人也不穿白衣。火炬閃爍下靜留看不清楚,那人似乎穿着某種深色的衣服。她看得清清楚楚的是那人的臉,在這種照映下彷彿發出亮光。不自覺地,靜留遞往嘴邊的手停了在半途。


「藤乃大人? 怎麼了? 」國王終於注意到她的古怪姿勢,詢問道。


靜留看着他歉然微笑。


「請見諒,庫魯卡大人。」她說:「我只是在想事情。」


「大概你急着要開始我們的會談? 」


「也許是。」


「既如此,若你已用餐完畢,可否隨我到議政廳? 還是你寧願等到宴會結束? 」


靜留往牆角瞥了一眼,發覺那人已經不在了。


「不錯,」她說:「若能夠先商討了部份議題,再休會移步至另一房間,那就最好不過,庫魯卡大人。」


片刻之後,靜留、千繪和奈緒三人已在奧托米亞的議政廳,跟國王和兩位咨政對話。希馬一方雖備有兩位傳譯以作預防,會談所用的已是希馬語。會議進行時,有衛兵在廳外守着。


「那是說他還沒踏入你的邊界? 」靜留問:「或者,沒試過? 」


「他還沒有,」那位女咨政說:「但他越逼越近。即使現在他一舉一動也告訴我們,他打算圍攻阿爾真騰(14),那早已是希馬的從屬國,又是我們的盟友。」


「我們很快會和他打交道了。」靜留說:「你的軍隊呢? 」


「還好,」另一位男性的咨政說:「即使在人數上遠為不及,我認為我們的人更是訓練有素。我們有兩團(15)騎兵,三團步兵,大概一團弓兵——雖然,狼奔(16)分隊不管射箭使槍都是銳不可當。」


「狼奔分隊? 」奈緒問。


「我們的精銳部隊,第一騎兵分隊。大概有七百五十位戰士——事實上,每人都能以不凡技術使用任何武器。他們如此威武,往往只一出動便足以定勝負。」


「我想見見這個狼奔分隊。」奈緒咧嘴一笑,雙眼閃着光。


「不妨,有一位正在門外。」國王說着拍拍手掌,讓廳門打開,傳召某人進來。那人進廳之際,靜留覺得自己又楞住了。正是在大廳上的那個人。


國王向她招了招手,用奧托米亞語言說了幾句。


她踏前一步,向希馬人鞠躬。當她的頭髮朝前面披落,靜留方明白為何即使隔着一段距離,她看來還是比其他奧托米亞人更白晢——她的頭髮漆黑如夜,頭上別着飾物的絛子比別人來得少,彷彿星星一樣。


「這是夏樹。」國王解說:「狼奔分隊的首領,也是我手下親隨之一。她是我其中一個最可信賴的臣子。」


「我明白了。」靜留應着,語氣不經意的更輕柔。「很高興我們能在未來數月裡和你共事,夏樹。」她說道。


那位女子僅僅鞠了一躬,又退到廳的一角去,默不作聲的接着守護她奧托米亞的統治者。其餘眾人繼續會談;靜留不時向那站在黑暗中的人影瞟上幾眼。


「至此,相信我們已概括一切了,」國王終於說:「其餘的得仔細籌措;也許,最好先休息了再辦——我肯定你已經很倦了,藤乃大人。」


「頗為動人的主意,」她苦笑着說:「在野外睡了那些個夜晚之後,可以真箇在房裡睡是多好呢。怎麼了,我幾乎害怕沒能在天花板望見星星我會睡不着了。」


「需要的話,我們會在你居室的天花板上髹些,」國王大笑:「我會差人帶你們到各自的房間去,尊貴的女士們。」


奈緒微微一震,眾人都轉去看着她。靜留知道原委,搖了搖頭。


「對不起,大將,」她說:「但我想我最好待在你身邊,以防萬一。」


國王看了看當中一女,再看了看另一人,臉上漸漸現出恍然之色,小心地打斷了她們的說話。


「藤乃大人,」他說:「也許我可以讓百夫長放心下來。在你作客期間,你可否願意接受夏樹為你的私人保鑣? 這樣連我也可以放心下來。她是我們最好的戰士,也是最可靠的。她在附近時,我自己也覺安然。」


明顯地,奈緒覺得這段情報更引人起疑,正要反對時,被靜留截住。


「啊啦,我很高興有她做我的衛士,」她明明白白的說,惹來千繪與奈緒各自一瞟,一則希奇,一則迷茫。「庫魯卡大人,不知她是否願意? 」


「她會依我說話辦的。」


「恐怕我寧願聽她自個說出來,好肯定沒有強人所難。」


國王把那女子從暗處召過來;她移步到他們前面,在黃色光線之下臉龐發亮。


「夏樹,我要你當藤乃大人的私人隨從。她一天是我國的貴賓,你便一直以生命保護她。」


她一直低垂着的雙眼飛快的瞟上來,與靜留目光相接。那雙眼睛是耀目的碧綠色;千繪頭一次正正的看見她雙眼,留下晶瑩輝耀的雨後森林的印象。那年輕的女子點點頭。


「就這樣,」國王喜悅的說:「大將,你有一個保鑣了。」


奈緒和千繪轉向靜留,臉上還是那副困惑的表情。她們的大將從不接受任何私人保鑣的保薦,她們很詫異為何這次她會應允。無可置疑,她們都認為那位叫夏樹的年輕女子是謎一樣的人,但何以會令大將另眼相看?


另一方面,靜留依然忙着與她的新保鑣進行對視之戰。這是首次有人敢應戰,她自忖着,感到好笑。慢慢的,一朵笑容在她唇上泛起;當她望見那年輕女子雙頰上泛起一層異色之際,更是忍俊不禁。


「是的,」靜留說,雙眼依然落在那女子身上:「我有一個保鑣了。」







注釋

(1) Otomeia,就是作者從 Otome (乙姬) 一詞演化出來,以對應從舞姬(Hime)衍生的希馬

(2) 原文用的是 – san (靜留則用京都腔的 – han)。這裡按以前中國官場規矩,官員之間(不分官職大小)互相敬稱為「大人」來譯。

(3) 原文用東洋味的 Taichou,以代替一般英文常用的 General,按羅馬軍制,靜留的軍階應為Dux

(4) 羅馬軍隊以一百人(包括非戰鬥人員)為一隊(Century), 統以百夫長(Centurion);六個百人隊為一營 (Cohort);十個營為一團 (Legion)。一團約有五千軍人,一千非戰鬥人員。譯者按:百夫長以能力戰功等可晉升為團裡更高級的百人隊的指揮官,甚至指揮一整個營。營指揮官級別的百夫長中,最位高權重的就是首席百夫長 (Primipilus),親掌最精銳的第一營第一隊,列在方陣的最右前方,本人也站在隊方陣的最右前方。

(5) Senator: 羅馬元老院 (Senate) 的成員,稱為元老,或,元老院議員

(6) Legate (Latin: Legatus): 軍團中僅次於將軍 (Dux) 的高級指揮官。

(7) Scout: 斥候,即偵察兵

(8) 原文: Mentulae. Mentula 是古拉丁語罵人的髒話,意思就是「**」。譯名我是根據中國古代蔑稱敵對外族的原則,盡挑些不太好的字眼做譯音

(9) 羅馬元老院成員以十人為一組,稱為一個十人團(Decury)。根據規定,作為十人團之首的元老,必須為貴冑出身

(10) Consul,羅馬共和中最高階的被選舉職位,相當於共和的元首。羅馬共和制以兩位執政官實行共治

(11) Praetor,排名僅次於執政官但權限相當的高官。裁判官的數量隨着羅馬疆域擴張而逐漸增加,從公元前366年的一位,到凱撒時代(100-44BC) 的十六位。

(12) Toga: 古羅馬公民的長外袍,作為身份和榮耀象徵的主要服裝

(13) Scurrae: 此字原意是中古時代的賣藝小丑

(14) Argentum,拉丁文「白銀」的意思

(15) 一個團約有6000人,大概是5000人的戰力

(16) Lupine,演變自拉丁文的狼 (lupus),此處姑且音義同譯而為「狼奔」


本帖最后由 Shinobu 于 2009-7-27 01:5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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