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标题

作者:Shinobu
更新时间:2008-05-01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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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hinobu 于 2009-11-6 18:55 编辑


第六章



總算拉密斯的時間拿捏得不錯:他派去飛報阿爾塔西的使者,反過來趕在朝阿爾真騰進發的敵軍前頭。門鵚蝲大軍統帥得了消息,甚為震驚,連忙差了手下眾將向全軍示警,各部隊沿城外佔好迎戰位置。城牆內的市民聽到外面冑甲磨擊、口令吶喊之聲不絕,嚇得更慘了;人人睜着眼睛豎起耳朵,等敵人帶着兵刃攻殺過來。


阿爾真騰位於一片被森林環繞的廣大平原上,城牆有三個入口:南面的主城門,西北角的城門,還有東面的城門。門鵚蝲人把兵力分散在各城門之前:主力部隊駐守南面的入口,其餘軍隊列在另外兩城門前面,防止任何人進出。


希馬大將站在高墩上,若有所思的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手下兩名副將與她的保鑣隨侍在側——保鑣把她的部隊交給屬下指揮,自己繼續守護大將。大將轉向身後三個同伴微微一笑。


「啊啦,他們還挺亂七八糟的嘛,你們說是不是? 」她說,惹的眾人都笑了。


「不就是尚未開化的野蠻人,你以為還能高明到哪兒? 」一位副將問。大將莞爾,朝他搖了搖頭。


「啊啦啊啦,」她說:「常言道,戰爭展現了人性最野蠻的一面。如此說來,誰人在戰爭規劃上出類拔萃——就像我們希馬人一樣,豈不表明他們便是——不如說,我們 正是最為『未開化的野蠻人』? 對麼,敏大人? 」


他呆了一呆,被她一番話說糊塗了;他的同僚大笑起來,伸手在他背上一拍。


「大將在逗你哪,敏大人,」她跟他說:「她說的話你也別鑽牛角尖了,會把你想瘋了的。」


她轉臉去看大將。


「靜留大人,你打算怎麼辦? 我看你是要進城的吧? 」


「不錯,我正打算如此。」


他們回望遠方的敵軍。


「至今我們抓到了多少個敵方的探子? 」


「五個,」高級副將笑着回話:「哎,我真真喜歡奧托米亞人的斥候! 他們辦事可真夠隱密的! 我看門鵚蝲的人還沒有發現我們……要真發現了,也沒能逃回去通風報信——他們要麼死了,要麼被我們抓了起來。」


「夏樹,你聽到了麼? 」大將向保鑣嫣然一笑。「奧托米亞軍團如此精悍,真令我們大開眼界呢……當然,更不用說我的好夏樹了。」


女孩聽到那句「我的好夏樹」,幾乎沒被一口氣嗆死,臉上紅彤彤的都快脹成紫色了。其他人連忙掩住嘴巴,硬生生的憋住笑聲,肚子裡越發笑的打跌。


「啊啦? 」靜留的手還按在嘴邊,又吃吃的笑着說:「莫非我的夏樹要抗議,跟我說不許這樣稱呼她麼? 」


奧托米亞女郎又向她投以凶狠的(醬紫色的)一眼,惱得渾身打顫,咬緊了嘴唇。


「嘖,」高級副將笑嘻嘻的說,總算緩了過來:「大將,這次你輸了啦。看來夏樹小姐仍然不肯和你說話呢。」


眾人又憋住了笑。原來,大將誓要保鑣開口之事被高級副將知道以後,轉眼間,風聲便傳遍了一眾幕僚——何況,大將連日來又是逗又是哄,千方百計的要這悶葫蘆說話,卻又終歸徒然的行徑——誰也沒可能視而不見吧。


既然統帥本人不大正經,幾位副將便不客氣,索性設局打賭女孩到了幾時才肯屈服——當然是暗盤。


「看來是這樣不錯,」大將長嘆:「哎,說到底,她是我的保鑣啊;我倒不知道為何我不該說她是我的夏樹? 千繪大人,你不覺得這個更好聽麼? 」


當事人把她一雙眉頭擰得更緊了;千繪噗的笑了出來。


「手下留情啊,大將,」高級副將應道:「不然她就被你耍的中風死了。」


靜留回以一笑,再次望向前面的景物。


「阿爾真騰人會說希馬語吧,對麼? 」她問。


「不錯,」千繪回答道:「事實上那是他們的主要語言。現在我倒想起來了,連很多門鵚蝲人都會說希馬語。」


「真高興,我們不需要另找傳譯了。」敏說道。


「嗯。好。」大將只應了一聲,眺望城池,重新凝神思索。


「依我看,就在西北角進行首次突擊吧,」她終於開口。「嗯,這是最好的。」


敏挨上前去,往她所指示的方位瞇眼看了半天,終於點頭。


「佈置比較單薄,」他評論:「嘿。他們為何不在更靠近城牆的地方設下封鎖線? 這樣也更易於隔絕一切外來的援軍吧? 就只需要把陣線向城移過去些。」


「然後被城頭放下的箭雨射死? 」靜留反問,唇瓣微彎,大有消遣之意。


一陣沉默。


「噢——」


千繪開懷的笑了。


「敏大人,你似乎還是個嫩手啊? 怎麼自告奮勇來參戰呢,老兄? 」


他只好以笑容掩飾尷尬,搓着頷下短髭的舉止卻依然忸怩。


「你也知道的啊,原田大人,」他悻悻的說,自己也覺好笑。「我在元老院好些年了,卻只能做做文牘工作,聽着並非無票決權元老(44)的其他人嘰嘰喳喳……現在想來,真是何苦! 我當元老的日子比你們兩個還要長呢;如果今次我能活着回去,就再不用像個無票決權白癡,光坐着聽人說了。何況大將抬舉我,肯讓我執鞭隨蹬……」他說着,感激的望向靜留。


「啊啦,敏大人,區區小事不足掛齒。我敢肯定,早晚你會向世人證明自己勝任執政席有餘的。」只說得他又靦腆起來,她笑了,望向別處。「敵眾我寡也沒關係。這裡地形廣袤遼闊,他們真要包圍起來,兵力難免有薄弱之處。而且,真正要緊的只有城門前面的據點,所以他們的大軍都堵在那裡了。」


「我們要正面突擊麼,大將? 」千繪問。


她搖頭。


「不,」她雙手疊在腰前:「至少,不是全軍出擊。阿爾真騰沒有守備軍真是太可惜了;不然,我們便將大股敵軍逼向城牆,與阿爾真騰人裡外夾擊。」


「這主意不錯,」敏說,暗地裡記下來,以備日後之需。「對,大將,真是妙計! 」


「承蒙誇獎了,敏大人,」她的戰術素來即興而作,對方竟在認真收錄,不覺好笑。「可是這裡用不上。而且,敵軍眾多,兼又分散成合我之勢,此戰術的風險忒也大了些。不,我另有計較。」


「大將,我等不及要聽了。」


她向他投以燦爛的一笑。


「那我們先和大家會合吧? 」她說着,攬住身上的將軍長袍:「得讓所有人也聽一聽,我可不想再說一遍呢。」


她從高墩下來往軍隊方向走去,眾人隨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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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到了當日中午左右,封鎖着西北門的門鵚蝲軍隊,突然受到奧托米亞騎兵旋風一樣的攻勢。先是漫天箭矢狂風暴雨般當頭落下,然後,又是千百標槍暴雨狂風般飛擲而來;緊接着,再是一陣連珠箭,敵人隨即迎頭衝殺過來,突破了門鵚蝲軍早被遠程攻擊削弱的防線。


過不多時,門鵚蝲軍回過神來,站好陣腳,反擊來犯的敵人,吹起軍號通知友軍敵人正在攻擊西北角。號聲一響,大軍統帥阿爾塔西齜着牙獰笑起來。


作為寵妃為國王所生的第三王子,在乃父一眾崽子之中,阿爾塔西素以戰術詐譎聞名;最得意的手段,正是引誘敵軍攻向貌似虛弱的側面,然後突如其來的湧出大批生力軍,以壓倒性的兵力無情地碾碎敵人。他往往要手下生擒幾個俘虜,讓他折磨取樂;手下的將兵知道他喜歡聽人慘叫,也習慣留下好些活口以投其所好。


自從駐守斯泰茲峽谷的屬下送來消息,阿爾塔西便備下他慣用的伎倆,等着將敵人從藏身之處引誘出來。是以他早下令在西北門前僅以少數部隊佈防,大部份兵力都留在南門與東門的大陣,只待敵軍出現便可兩面夾擊。正是為此,西北面遭受敵襲,門鵚蝲軍中不論兵士還是統帥也毫不吃驚。


「一如所料,他們打在最薄弱的位置上,」阿爾塔西向身旁的軍官說着,跑往戰車跳上去;戰車御手挽着韁繩,驅車前往南門大陣的前方。阿爾塔西又喝令部下吹響號角,轉眼間,平原上充塞着軍號的嘟嘟聲,令戰場上每一個士兵都激動起來。


根據原有安排,城牆東南兩側部隊的主力向西北角衝去,準備捕捉落在陷阱的敵人。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陷阱裡竟然只有兩個軍團;他們在西北角陣地左穿右插、大肆破壞,繞着門鵚蝲步兵編隊團團轉,喊殺之聲倒跟一整支軍隊不遑多讓。阿爾塔西走在城南部隊的前頭,總算遠遠地瞧見了戰況虛實,皺着眉頭喊停戰車。


「這是幹什麼? 」他向一名軍官大嚷:「拉密斯所謂的援軍就是這個? 這可憐巴巴的一丁點兵力? 」他目不轉睛的瞧着那一場混戰,越看越糊塗,眉頭絞在一處,終於恍然:敵人的騎兵似乎要把他的部隊從城牆誘至遠處。


嘿! 就由得他們試試看! 他傲慢地想着。他們以為我軍會咬住不放? 才兩團騎兵! 這些蠢才,竟敢小覷我麼?


至此,敵方的騎兵幾已全面撤退了;阿爾塔西冷笑着看他們脫離戰場,明顯地,往阿爾真騰平原邊緣那森林的方向退卻。另一方面,他的軍隊已在西北門前重整陣腳,不曾被誘入森林之中。真是笨死了,單憑這種小餌,也敢妄想把我的大軍騙入森林裡面。正在此時,半空突然響起一聲激越的軍號,居然又是門鵚蝲軍的敵襲警報,教他大吃一驚——又是敵襲? 可這方向……


「東門!! 蠢才,他們要攻進東門! 」他朝手下大叫大嚷,猛驅戰車衝向東面的平原。「列隊! 向東走! 西北角由駐守該地的部隊負責! 」


阿爾塔西所料不錯,來犯的騎兵不過是誘敵之餌。然而他算錯了一點,誤以為敵人要把他們誘入森林裡——那是眾寡懸殊的情況下,企圖以游擊戰緩和劣勢的一種計策。


不,餌兵的真正用意,乃是把軍隊的主力引向西北,從而削弱東門的封鎖線。狐狸落入陷阱,旋即揚長而去——當初牠自投羅網,不過為了佈下自己的圈套。東面部隊的主力趕去西北門增援之後,餘下的門鵚蝲軍忽然遭到箭矢攻擊,敵方步兵隨即以迅雷之勢直殺過來,硬生生的撕開了一道口子,導致門鵚蝲軍陷入恐慌,亂成一團。


領步兵進攻的正是希馬統帥藤乃靜留。麾下的士兵尚未血刃,她已率先砍翻了三人,把手上薙刀舞成一片凶險的銀光,為身後搶攻的士兵闢出一條血路,同時又向城牆上的人大聲呼喊:


「打開城門! 」


一名門鵚蝲兵揮着劍,從戰車上飛撲過來。她閉口不語,把薙刀舉在半空,朝左甩出一道猛惡的弧;那人的腹部被刃尖挑中,斜劈而開,腸子淋淋漓漓的落了一地,滿腔鮮血當頭灑向前排的兵士,也灑了大將一臉一身。她肩膊一側,薙刀揮舞處,再放倒了兩人,復又重新喊話:


「阿爾真騰人,打開城門! 」


阿爾真騰城頭上的守備見狀,立即喊開城門;希馬步兵與奧托米亞馬上弓兵分作四行,長驅直入。原來希馬統帥早將一團馬上弓兵分為兩隊,一隊跟着她,一隊跟着騎兵部隊在西北角設局相誘。


上當了。阿爾塔西手下軍官帶着人馬趕向東門,打算追在敵人身後強擠入城。奧托米亞弓兵馬頭一轉,又在繼續進城的步兵行隊兩翼列好隊形,保護友軍;門鵚蝲軍一走近,城頭守備者與奧托米亞馬上弓兵便放出密蓬蓬的箭矢,迎頭打過去。


門鵚蝲人既為箭雨所阻,狼狽不堪,未來得及尾隨靜留大軍蒙混入城,城門已然緊閉;門鵚蝲軍心想前無去路,城頭上只怕又有好一場箭雨侍候,慌忙從城門逃開一段距離;他們先在東門、西北門之間來回奔波,早已氣喘如牛。至於各部統領,只好跟阿爾塔西一樣破口大罵——東門遇襲的同時,西北角的騎兵誘餌也閃進密林之中。結果,兩股敵軍——要麼躲進城池的高牆,要麼躲進森林的厚壁——就這樣從他們手上脫身了。


東門的城牆內,阿爾真騰人簇擁着正在解盔下馬的救星。不久,城裡的官員擠到人群前面,口裡喃喃的為援兵到達向諸神表示謝意;當中幾位官員站了出來。


「我是本城的長官,」一名頭髮斑白的壯實男子說,一雙藍眼相當銳利:「利維奧斯‧西羅(Livius Silo)。誰是這軍隊的首領? 」


立在他右首的人答話了。


「你好,利維奧斯‧西羅。」一人朗聲說,身上本來金燦燦的甲冑盡是血跡。


其餘阿爾真騰人轉過去,看着那人把頭盔掀下來……只見一張令人屏息的絕艷臉孔,雙頰和纖細的鼻樑濺上了斑斑鮮血。他們都呆住了,既為她的容色所懾,更是為了那雙與她臉上鮮血同色的眸子。


「我是藤乃靜留,希馬元老,大軍司令,北疆行省署理總督兼全權欽使(45),」她接着說:「過去數周,我軍一直駐在奧托米亞,這軍隊當中也有部份是奧托米亞的人。我軍要將你們救出重圍,以全貴方與希馬及奧托米亞兩國的盟友之義。」


利維奧斯‧西羅目瞪口呆的瞧着眼前的女子,強自抑制心裡說不出的想向她下跪的衝動。迷迷忽忽中,記憶裡突然靈光一閃,禁不住脫口驚呼:


「藤乃靜——那位紅瞳霸——」


「啊啦,不敢當,利維奧斯‧西羅大人,」靜留擺擺手,彷彿有點不好意思:「我是藤乃靜留,僅此而已。」


利維奧斯‧西羅猶在夢中,茫茫然的點頭……其餘旁觀的阿爾真騰人也是一樣。


「我所懸念者,係我軍尚有半數留在城外,」靜留跟他說,融融的笑意與身上的鮮血構成強烈對比:「固然這也是我的刻意安排;可我須得先確認一下貴方的防禦系統才好施展計策。」


她的目光於手下眾將中間尋覓,在不遠處找到了那人。


兩名女子彼此頷首示意,一切已在不言中。


「這個當然,藤乃靜留大人,」他猶豫着說:「他們自會照顧您的部下;請您隨我來吧。」他向一個貌似僕役的男子拍一拍掌:「那塊毛巾,給我。」


他將毛巾呈上;靜留伸手接過,舉止優雅大方,跟她在公式場合上接受贈禮的儀態並無二致。


「啊啦,真是太好了,」她邊走邊說,把臉上污穢小心的擦乾淨;幾個官員與市民好像隨從般跟在他們後面。「謝謝你了,西羅大人。」


「不過略盡綿力罷了,將軍,」他領頭向攀上城牆的樓梯走去。「我們一直被那班鳥人(46)堵住,已經捱了好些日子,正開始擔心是否會就此餓死。」


「誠然如此。抱歉我們來的晚了。」


他大搖其頭。


「將軍啊,您千萬別這樣說,」他連忙說:「真感謝諸神把您差來了。我們也試過派人出城求救,可惜全都被他們抓住。」


「真是不幸之極。貴方沒有常備軍,對吧? 」


「正是。養兵的花費太多了……而且,我們本來就不是甚麼剽悍勇猛的民族,養了也是白養——除非我們另聘僱傭兵前來,可是太昂貴了。」


「你們一直以弓箭抵抗門鵚蝲人,對嗎? 」她把頭微微一側,瞅向城頭的弓箭手。


「對,幸好我們還有這個。」


「有多少個弓箭手? 」


「視乎情況吧。我們這裡懂得用弓的人都來當弓箭手,這樣才能全民一體守護城池啊。」


「我明白了。那麼,你們有幾張弓? 」


「大概三、四百。我們還陸續趕製了好些,以防他們逼人太甚。」


「箭矢呢? 」


「箭嘛,每天都有新造的,絕對綽綽有餘。城裡還有大量木材可用。」


「是好是歹,請問城裡民眾狀態如何? 」


「還好,我們尚未開始餓肚子。」


「那就好。貴方糧食儲存不少吧? 水源好像也不缺? 我沒察覺到水源被敵方截斷的任何跡象。」


「截不了的,」他展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牽扯之下,臉上的皺紋更深刻了:「至少他們還截不了。我們的水源是地下水,偏離車勒河(Chela River)河床好一段。這水磨工夫要花很長時間,阿爾塔西又是出了名的不耐煩……大概連他的工兵也不願意。」


「那更是愚不可及了。」靜留了然的一笑。


來到城牆上面,她停下腳步,向平原彼方眺望。門鵚蝲軍顯然已重整陣容,全軍密麻麻的盤踞在南門前面。她瞇着眼,目光投向遠方,探索着橫亙在平原後面的那片林子。


他們理應到了那裡守候着吧,她心想。夏樹和我其餘的部隊。我的部隊與我的夏樹。


啊啦,她暗呼一聲,搖着頭。我都想到哪了?


「看來,阿爾塔西認為把兵力集中更好? 」她撥開臉上濕漉漉的髮絲:「嗯,這樣啊……你在想甚麼呢,阿爾塔西? 」


靜留低頭向城下一看,朝利維奧斯‧西羅笑了笑,神色有點古怪。


「這是敵軍投射機留下的痕跡啊? 」她說着,指向遠處泥地上的車轍凹痕。


「是的,大將。」


她沉吟一會,嘴角漸漸浮出笑意。


「你們用的是單體弓吧? 」她突然問。


「對。」


「你們也懂得複合弓麼? 」


「呃……我以前旅行時聽說過,在氣候乾燥的地方——但、但是我們沒有複合弓啊? 而且天氣這麼潮濕,也不可能用得上吧? 」


「啊啦,我不過發現了一件小事。」


後面一陣甲胄鏗然,又有人聲接近,她轉過身去。


「千繪大人。」


她的副將笑着靠向她身旁。


「我讓眾兵士鬆口氣去了。大家都歇着,享受萬眾矚目的感覺呢——阿爾真騰人把他們都視為英雄了。」


「不錯。」大將又望向森林那邊。


「你告訴他們先不要用刂,對吧? 」千繪問道,說的正是不久前,一馬當先在西北進行突擊的那個小隊。


「嗯。有點風險不錯,為了大局也只好如此。」


「哎,即使沒用上趁手武器,他們都幹得很好嘛……精銳果然是精銳啊。你能告訴我背後的用意麼? 」


靜留轉身過來,神情深沉。


「根據奧托米亞人所言,門鵚蝲人似乎絕少與他們正面交鋒,更不用說狼奔小隊……我的直覺是,他們從未親眼見過狼奔——也沒見過刂。」


高級副將恍然似的點頭。


「明白了。」她若有所思的說:「好戲留在後頭? 」


「不錯。」


千繪望着城下的千軍萬馬,汪洋一樣的金鎖鐵甲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不覺歎了一口氣,沉聲說:


「來到難啃的部份了。」


「不錯。」一陣靜默。「讓阿爾真騰弓箭手把守城頭吧。按西羅大人估算,該有四百人左右。」


「總比沒有的好,」她望向靜留,盯着那雙閃亮的紅色眸子:「大將,剛才——好漂亮的刀法。」


紅唇綻開一朵含蓄的笑。


如此笑容,千繪暗道,如此笑容,竟來自適才比誰也殺敵更多的女子。


「遲些兒,也許還要見識更好的廝殺呢,千繪大人。」靜留說。


「計劃成功的話,藤乃大人,自然要大殺一場。」她頓了頓,笑着補上一句:「當然是我軍大殺三方! 」


「我軍的實力,我一向是信心十足的。」大將回答,又送上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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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門鵚蝲大軍的統帥對手下人可就沒甚麼信心了。被人擺了一道,阿爾塔西怒火中燒,把屬下將官全都召來罵了個狗血淋頭:那場失誤完全是他們的錯,是他們不小心才讓希馬軍進的城。罵了整整一小時,他終於坐了下來,氣呼呼的瞪着他們。


有人踏前一步,向統帥深深的彎腰一拜;那是最飽經戰陣、資歷最深的一位將官,一條醜陋的疤痕蜿蜒在他左頰上。


「噢,大君啊,至少…」他說:「…我們知道敵人比我軍弱小得多。而且,他們也被圍在阿爾真騰的城牆內了。您不要把我們首先遇到的那些騎兵放在心上,他們兵力太小了,沒甚麼好擔心的。我們只要專心攻破城牆就好。」


阿爾塔西瞧着他,咬住下唇沈思。


「要是他們施展突襲,破壞我們的投射機呢? 」他問:「你知道,躲在森林裡的那些騎兵大可以衝過來毀滅攻城器械。或者,躲進城內的軍團也可以耍這一手。」他啐了一口。「希馬軍團,嘿! 我倒看不出別人怎麼都怕他們三分! 要是他們人多也好說——可不就是那一丁點兵力! 」


「他們或者會試着突擊,」那名將官扳回話題:「但終是徒然的,大君。攻城之時,我們只需要派出重兵保護投射機便行。他們沒本錢,不能與我軍正面衝突,自然也不敢直接挑釁。我眾敵寡,即使他們膽敢來攻,也只有被我們粉碎的份。」


阿爾塔西緩緩點頭,咬唇不語;過了一會,他哈哈大笑。


「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他惡狠狠的說:「竟把自己關在城裡。這戰術未免太差勁了,而且還想要解城之圍! 莫非他們以為阿爾真騰有守備軍可以納入戰力嗎? 」


他放聲大笑,笑聲又尖又細。


「對,重新攻城吧,」他一擺手道:「將我們三分之一兵馬派去保護攻城器械,以確保城牆裡面的那些雜種不敢出來動手動腳——來一個,殺一個。」






注釋


(44) 無票決權元老(Latin: senator pedarius/pedarii) 羅馬元老院的成員中,僅以貴族血統、財產等資格被監察官(Censor)補選入元老院,而沒有經過公選獲得財務官(Quaestor)以上官職的,稱為「無票決權元老」。無票決權元老沒有發言權和投票權,僅能在表決之時,走到屬意的一派表明個人意向 (拉丁文pedis = 腳)

(45) Envoy with Proconsular Imperium : 羅馬執政官 (Consul)卸任後,可以擔任行省總督,又稱為資深執政官(Proconsul,原意是「當過執政的人」),在行省內擁有很大權力。Imperium一般翻作「統治大權」或「威權」。羅馬官員統治大權的高下之別,可見諸扈從的刀斧手(lictor)人數規格,例如:執政官12名,裁判官6名,市政官2 名。全文原來的意思是:具有等同資深執政官總督權限的欽差大臣。(按:靜留沒當過執政官或裁判官,論理不能稱proconsular,既是小說家言,也就不必深究)

(46) 原文verpa,拉丁詈語,也是某種蕈類真菌的學名……在Wikipedia 一看圖片就明白了







本帖最后由 Shinobu 于 2008-6-4 07:2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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