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完)

作者:紅色法拉利
更新时间:2008-11-07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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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完)



克克很仗義,搬回自己家去住了,房子暫且借給我們。我打算好好給寧海養一下身體。早上很早爬起來去早市給寧海買新鮮的蔬菜水果和海鮮,變著花樣做東西給寧海吃。我廚藝不高,還在半摸索階段,不過會很用心的做,而且心里非常快樂。許久沒有這樣放松過了,讓我覺得生活里面又有了希望。我系著圍裙在廚房里轉來轉去,哼著小曲,盼望著,寧海能一天天恢復健康,變回以前那個自信從容光鮮靚麗的女子。



很快我就發現,事情遠遠沒有那麼樂觀。首先在寧海自身,問題就很嚴重。那件事情給她的傷害太大,在心理上造成了很嚴重的影響。她變得異常敏感,常常因為我一句不經意的話而想得很多。在我面前,她小心謹慎,幾乎是看我臉色生活,我稍有異常就會讓她不安。而且,很重要的一點,她睡不著覺。



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發現這件事情。我睡覺很沉,而且一覺就能到天亮,中間沒有什麼特殊的情況一般不會醒。一天我這個廚房二把刀把菜做咸了,晚上喝了不少水,夜里醒了想去廁所。睜開眼睛的時候我還有點迷糊,習慣性的去看寧海的臉,一下子嚇的我清醒起來。她的眼睛居然是睜開的,在看著我睡覺。



“海,”我輕輕的叫她。



“嗯。”她的回答輕不可聞,但是,確實是回答了,也就說明,她確實是醒著的。



“你怎麼不睡覺?”



“睡不著。”



“白天睡多了?”



“沒有。”



“那怎麼會睡不著?”



“沒事。”



我想到寧海一直以來不見起色的精神狀態,突然醒過來一樣問她,



“你是不是一直睡不著覺?”



“沒有,能睡一點。”



寧海有點掩飾一樣翻過身去了,我也不好再問她。但是卻開始留心。第二天夜里我躺下以后刻意不讓自己睡著。果然,寧海一直沒有進入睡眠狀態。她不規律的呼吸,頻繁的動作,都表明她是清醒的。到后半夜的時候,寧海居然從床上爬起來,我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去看她,月光中,她的臉上是一種茫然的神色,眼神里沒有焦點,好像在夢游的狀態。她到落地窗那里去,坐在大理石台面上,盯著窗外出神。



我害怕極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每天都要度過這樣的夜晚,她的樣子看上去讓人心悸。我輕輕咳嗽了一聲,從床上爬起來。寧海回過神來一樣有一絲慌亂,



“吵醒你了?我只是想過來看看星星的,我——”



我沒等她說完,把她抱起來放在腿上,扯過棉被包住我們兩個人的身體。那石台太涼,寧海的身體本來就是寒性,此刻已經涼透了。



“我陪你看。”



“小易——”



“海,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一直這樣睡不著覺?”



寧海把頭靠在我肩上,沉吟了一下才回答。



“嗯。”



“有多久了?”



“不知道,很久了。”



“是不是從出事以后就這樣?”



“……差不多……”



我不再問了,已經可以想象得出寧海的生活,怪不得,她會瘦成這個樣子,怪不得,她會有那麼脆弱的神經。是我太粗心,把她接回到我身邊以后,依然沒有給她健康的生活。



“睡不著的時候怎麼不叫我呢?”



“我看你睡覺啊,看你睡得很香我也會很幸福。”



“你這樣怎麼會有精神呢?”



“我也不想,有時候明明很睏很睏,可就是睡不著。”寧海喃喃的聲音從我頸間傳來,讓我又收緊了抱著她的胳膊。



“明天,我來哄你睡,好不好?”我低下頭,啄了啄她的唇瓣。



“嗯。”



第二天,我去找了一個朋友,他的爸爸是大學里的心理學教授,自己也有一家心理診所。聽我說完情況以后,那個頭髮有些花白的心理醫生告訴我,寧海的情況,已經屬於抑郁症的範疇了。失眠只是其中一種表現,寧海的多疑和敏感也說明了她心理的問題。不過情況還不嚴重,及時糾正和引導一下的話,應該可以好轉,不過要是任其發展,恐怕會越來越嚴重。



那個醫生給了我一些資料,告訴我不要太緊張,要有耐心來幫她,還教給我不少方法。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我不可能從容不迫。但是,我必須堅強一點,這件事情上,我依靠不了任何人。



我從網上下載所有能夠治療失眠的方法,逐一比較。那些葯物是絕對不可以用的,就在食物上和生活上下功夫。臥室里的吊燈被我換了柔和的顏色,一些色彩鮮艷的飾品收起來,換了遮光的窗帘。晚飯后,拉著寧海出去散步,引她跑跑跳跳,讓身體有疲累感。睡前,陪她一起洗熱水澡,給她準備溫牛奶。躺下來以后,抱著她聊些輕松點的事情,手在她身上有意識的撫触、輕拍,放松她的神經。



甚至,在身體允許的時候,纏著她做愛。疲倦可以加速睡眠,也能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我很愛她。不會再猶疑不定,我已經沒有任何的理由懷疑,除了寧海,不會再有誰能這樣愛我了。



慢慢的,似乎有一些效果。夜里寧海可以有淺度睡眠了,雖然時間不長,但是她能睡著,在我看來就是莫大的幸福。平時,我盡量不說一些敏感的話題,除了上班和回家,就在寧海身邊待著,陪她做這做那。說實話,很累,但是是心甘情願並且很開心的累。寧海不再上班,我也覺得她還是先把身體養養比較好。我們至少沒有經濟危機,哪怕粗茶淡飯,只要在一起,就是好的。



一個週日,早上寧海突然起意想做壽司,我當然依著她。可是家里沒有紫菜了,我換了衣服,騎車去了超市。轉了幾圈,還順便買了些別的東西。



提著東西上樓的時候,就聽到樓道上有女人抽泣的聲音。心里有些沉悶,轉過樓梯,一抬頭,看見寧海的媽媽和寧心站在門口。



寧媽媽明顯蒼老了很多,比起以前保養得很精致的樣子仿佛老了十幾歲。我無言以對,在慈愛的母親面前,我們怎麼說都是自私的。



“樂易。”寧心開口。



我勉強笑笑。



“媽媽不放心嬌嬌,想來看看她。”



我走上去,掏出鑰匙開門。“那就進來吧,小海在家呢。”



“我們按過門鈴了,她不肯給我們開門。”



我轉動鑰匙的手頓了一下,還是把門打開。她們跟著我進來,寧媽媽神色有些急切,我讓她們在沙發上坐下,進廚房去。



寧海站在料理台前面,不動聲色。我走過去,從后面抱住她。



“你媽媽來了。”



寧海不說話。



“出去吧,她們就是來看看你的。”



“不去。”



“聽話,別這樣。你總不能以后都不回家了,別這樣對媽媽。”



寧海手里的動作不停,眼睛里卻有水霧蒙上來。



“嬌嬌……”寧媽媽的聲音從廚房門口傳過來,我連忙鬆開手,轉過來拉著寧海轉身。寧海不太情願,我還是半強迫她面對了。



“出去吧,出去跟媽媽說說話。”我手放在寧海腰上,輕輕的推她。



寧海有些猶疑的往前走,靠近的時候,她媽媽伸手想牽她的手,被迅速躲開。有些尷尬,但是寧海並沒有太抗拒。



等她們都在沙發上坐好以后,我剛想避開,寧海抓住了我的手。



“我不走,在廚房切點水果,嗯?”我拍拍她的手,離開了。



等我把廚房里的事情做完,端了盛水果的盤子出來的時候。她們三個人臉上都掛了濃重的淚痕。我假裝沒看見,把盤子放在茶幾上,轉身就想走。



“樂易,你坐下來吧。”寧媽媽啞著聲音說。我看看寧海,坐在了她身邊。



“嬌嬌氣色好多了,還是虧了你。”



我不知道她的下文是什麼,所以不好去回答,只是彎了彎唇角,沉默。



“我問過了,這是你朋友的房子,你們不能老住在別人家里。我們家在雲華社區住宅還有套房子,你們搬過去吧。”



我抬起頭,看著寧海的媽媽。她紅著的眼睛和鬢邊的白發告訴我,這是一個為女兒揉碎了心的母親。誰錯了?誰來回答這個問題?到底誰錯了?



我回頭看看寧海,“我聽小海的。她願意過去就搬過去,她不願意的話,我會想辦法的。我們可以租房子。”



“我知道你也是真心真意,到了這一步,我們也管不了了。可是物質方面我能幫你們的,希望你們看在我這個年紀還為兒女操勞,就別推辭了。”寧媽媽又有淚滾下來,我盯著面前的地板,無言以對。



“你們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寧海爸爸那里,我會盡力去轉圜,希望你能好好對嬌嬌,照顧好她……”



“媽——”寧海扑進媽媽懷里,放聲痛哭。



我捂住臉,淚水順著指縫流出來,大顆大顆的落到地板上。



那套房子本來是準備給寧海做嫁妝的,已經裝修過了,可是因為很久沒有住人,有些髒。我和寧海花了一天的功夫,細細的收拾了,每一個角落都擦得干干凈凈。看著明亮的窗戶,我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搬新家,按照風俗是要在新房請客的,名曰:燒炕。我們不好請太多人,只叫了陳湛和克克。寧海對陳湛的態度在我勸過她幾次以后好了一些,雖然還有些冷淡,但是不會太排斥了。下午我們就開始忙,我給寧海打下手,她挑我們三個愛吃的做了些菜,7點一到,菜上桌的時候,門鈴準時響起。



我去開門,站在前面的是克克,臉上一幅很不高興的表情。我以為她又怎麼了,剛要問,卻看見陳湛身邊,站著王妍。



愣了一愣,也沒說什麼,讓她們進來了。寧海出來看見她們,也有些意外。一時間大家都沒有說話。過了會兒,我反應過來,也算主人了,我應該招呼一下的。



“大家坐吧。都是自己人,別見外,自便哈。”



陳湛笑兩聲,有些尷尬。“小妍說很久沒見寧海了,想過來一起玩玩。”



“行了行了,來都來了說什麼啊?飯好了?哈哈,我就不客氣了哈,餓死我了。”克克說著先到餐桌邊上坐下了。拍拍旁邊的椅子,“寧海,來坐這兒。”



幾個人都過去坐下,長方形的桌子,我做了首位,對面是寧海。左手是陳湛和克克,右邊是王妍。寧海端了湯過來,給每個人盛好了,才坐下來。



克克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嘖嘖稱贊,“寧海,你這手藝不減當年啊!我這胃可叫那什麼爛泡菜坑苦了,還是咱們中國飯好吃。”



寧海笑笑,“那你就多吃一點。”



“那是,決不留情!”



“房子看起來很不錯。”陳湛看了看四周,跟我說。



“嗯,兩個人住很好了。”



很隨意的聊天,我們都很明智的沒有提起一些讓人難過的話題,只說一些家長里短。我有意無意的瞥了幾眼王妍,沒有多說些什麼。吃著吃著,王妍突然開口說話,果然一鳴驚人。



“樂易,看來我的機會,是越來越小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克克拿著筷子指著她。王妍沒有反駁,很聰明的來看我。



我放下手里的湯勺,拿紙巾擦擦嘴。抬起眼睛來。



“你本來就沒有機會,不存在大小這一個說法。”



“我要求公平競爭啊。”



“小妍!”陳湛都有些動氣。



氣氛僵住了,誰都沒再說話。我連忙看寧海,她根本不了解情況,我害怕她會誤會什麼。寧海低著頭在剝克克帶過來的一包糖炒栗子,我喜歡吃那個東西,但是又懶,只有人家剝好的才肯吃。



持續的沉默,壓抑的感覺彌漫。我覺得喉嚨里有些哽。



“我不能跟你公平競爭的。”寧海突然幽幽的說。



“寧海,不是你想得那樣——”我想解釋。



“我知道。我跟王妍說。”



我住了口。



“我不能跟你公平競爭,因為我輸不起。除了樂易,我生活里沒有重心了。說心里話,我很后悔當初愛上她,但是,愛已經愛了,我沒有辦法。你還年輕,還有燦爛的人生,還有很多可追求可享受的機會。所以,請你放過她,不管以前有什麼事,請你把她留給我,這是我唯一的了。”



我站起身,走到寧海旁邊,蹲下來拉過她的手,拿濕巾給她擦手上沾的焦黑的糖漬。一下一下,無比認真。擦干凈的時候,我把她的手背湊到嘴邊,輕輕地吻下去。整個過程,我沒有看任何人,誰都不在我的眼里,只有寧海,我的眼里心里,只有寧海。



然而,我還必須面對一個大問題,那就是我的家庭。我受傷以后,爸爸媽媽對我縱容了很多,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提過這件事,但是不代表他們能接受這樣的感情。我家跟城市里面千萬個普通的家庭一樣,既沒有大富大貴,也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情。



父母都是善良,正直,中規中矩的人。他們努力工作,勤儉持家,給了我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和雖不奢華卻也富足的生活。Les的世界,他們既沒有接触也不了解,在他們眼里,那是跟生活距離遙遠的事情。如果是別人的事倒還能接受,要是他們唯一的孩子走這條路,那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寧海回來以后,我瞞了一段時間,但是,我頻繁的留宿外面很快就被媽媽看出了端倪。



媽媽苦口婆心的給我擺事實講道理,從人倫綱常到社會現象。在她的觀念里,這不過是我暫時鬼迷心竅,總有一天會厭倦,回到平常的感情取向里來。而那時將會讓我錯過最好的婚姻年齡,將失去一輩子的幸福。



一項強勢的媽媽在我面前流了眼淚,我的心里百味雜陳。我說不出拒絕,也說不出順從,我只好跟媽媽對著流淚。痛苦,跟失去寧海一樣讓我難以承受的痛苦。生我養我的人,用一生心血培養我成人的人,因為我讓她老淚縱橫,我該如何堅持下去?



媽媽整夜整夜的輾轉不眠,那沉重的嘆息,隱忍的抽泣讓我極度不安。我也因此不能再每天陪著寧海。這是一種真真切切的煎熬,讓我一直神思恍惚。常常會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又會想跟寧海在一起時的另外一些事。這種感受真的無異於地獄,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堅持多久。



所幸,他們並沒有逼我。盡管哀求更讓我心憔,可至少不會惡化關係。我是家里的獨生女,是她全部的希望,那次車禍嚇壞了她,她不敢對我太過施壓。媽媽在道理說盡不見有什麼效用之后,選擇了一種新的方法來轉移我的注意力,而且能很尖銳的破坏我和寧海之間的關係。——相親。



她發動在這個城市里所有親朋好友家的三姑六婆,來介紹一個又一個的所謂青年才俊給我認識。我的拒絕敵不過她的眼淚哀求,躲不了這尷尬的場面。每個星期,總有那麼一次或者兩次,我會在上班的時候接到媽媽的電話,讓我準備下班去**地方見**人。



我無可奈何,電話打給寧海,告訴她我的去向。她只在另一端沉默,我們兩個各自長久的握著手機,不說一句話,聽彼此呼吸的聲音,感覺自己的痛,對方的痛。相親結束回到家,寧海固執的端上夜宵,我常常吃著吃著就有淚滾進碗里。她不吵,不為難我,可她的委屈我都明白。一邊是親人,一邊是愛人,我選擇不了,割舍不下。脆弱的時候,我想著,如果死在那場車禍里,會不會就不用這麼煎熬。



靜謐的夜晚,月光照進窗戶,籠罩寧海赤裸的皮膚。她逐漸又留長的頭發鋪在枕上,聖女般的美麗寧靜。我帶著懶懶的疲倦看她,暫時忘卻塵世所有的煩惱。寧海軟軟的靠著我,帶著一絲微啞的嗓音說:樂易,如果合適的話,你結婚吧。我不介意做情人,不介意跟別人分享你。我會在這里,一直在這里,等你想我的時候,來找我,來愛我。這樣,我一樣會覺得幸福的。



黑暗中,我的手滑下她瘦削的肩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唯一能動的東西,正順著我的眼角,一刻不停的流淌下來,不再停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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