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作者:紅色法拉利
更新时间:2008-11-07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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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出發的前一天晚上,在克克家。



上午我去做了一下頭發,現在躺在沙發上,克克在我臉上折騰她的什麼韓國美容大法。我根本沒去在意她把什麼東西抹在我臉上,我心里有抑制不住的激動。



“樂易,你修養這大半年非但沒滋潤,這臉色,這皮膚狀態怎麼反而更差了?”



“嗯。”她弄得我臉上黏乎乎的,我也正走神,所以沒回答。



“給你弄漂亮點,寧海見了不害怕。她可是以為你不在這個世界了,你這樣突然出現效果跟活見鬼差不多啊!”



“嗯。”



“我明天有個TMD該死的重要會議,讓我見不到這刺激的場面了。老大開車送你去。”



“嗯。”



“見了寧海,別提那些過去的事了。”



“嗯。”



克克的手停了。



“不知道,寧海她——”



“不管怎麼樣的結果我都能接受,我只是不想讓她因為我而在心里留個結。如果她現在很幸福,我祝福過她就回來。”



“樂易,寧海愛你比你愛她要深很多。”一直在旁邊抽煙的陳湛突然開口。



我沒說話,沉默。



“我聽寧心說,她醒過來以后,自殺過。”



心疼,揪緊的感覺傳遍全身。躺在那里,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回應這句話。自殺這種行為曾經是寧海最不屑最輕視的事情。什麼樣的傷心絕望,能逼得生命中的一切蓬勃向上的寧海去自殺。



“她一定,受了很多苦,我們甚至想象不到的苦。”克克很輕的嘆息。“樂易,如果還有可能,好好補償她吧。”



我的淚終於流淌下來,順著眼角,汩汩而下。



一路上我和陳湛商量了很多辦法。怎麼見到寧海,用什麼方式,盡量不要驚嚇到她。我不想把場面弄得淚眼模糊凄風苦雨,路過一家大型超市的時候,我進去買了個大茄菲貓的絨毛玩具,打算帶上笑容出現在寧海面前。



沒怎麼費力氣就找到了那家銀行的分行,停在門口,我等在外面,陳湛先進去了。至少讓寧海有個心理準備。我對著玻璃門看看自己,頭發整齊,臉色也很好,干凈的翻皮鞋和牛仔褲,寧海喜歡看我穿的米蘭格襯衣,純色的毛背心,還有連帽的牛角扣大衣。斜挎的背包讓我看起來有些幼稚,除了微卷還帶點顏色的頭發,似乎跟上中學的時候沒什麼變化。咧咧嘴,擺了個跟手里的茄菲貓一樣的笑容,我深吸一口氣,忐忑並期待著那個身影出現。



沒多久,就有一個穿這家銀行制服的身影往外跑,腳步有些不穩。雙層的感應門相繼打開,我看到了她,小海。



那一瞬間所有事先想好的語言和表現都沒用了,我的心如擂鼓一般的跳,愣在那里不知道該怎麼辦。寧海變了樣子,長髮剪了,皮膚呈現一種枯澀的蒼白,整個人看上去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形銷骨立。幾乎瘦到不成人型。她盯著我看了幾秒,不及我有任何反應,便倒了下去。



隨后一陣忙亂,我被當成局外人扔在了一邊。120帶著寧海離開的時候,門口的保安看了看我,說:

“老師兒,你台(太)厲害了!我們經理一個人對著三個拿著槍的壞蛋都不害怕,見了你就暈了。”



我把茄菲貓送給了他,跳進陳湛車里,追著120而去。



醫生診斷為貧血引起的暫時性休克,把寧海安排到一間單人的休息室里。我因身份不明被拒絕入內。一會兒,寧海的媽媽和寧心趕到了,看到我,寧媽媽的臉色煞白一片。銀行的人看見她們來了就回去了,只剩下我們四個,我看著她們不知道該怎麼說,寧心看我的目光則有些躲閃。



我想待在走廊上等寧海醒來,但是寧心好像有話要跟我說。所以我跟她來到外面草坪旁邊的長椅上,坐下來。



“其實我知道,你早晚有一天會找來的。”



我極其艱難的笑了一下。



“我當然要來,我不來,你們要折磨死寧海了。”



寧心盯住我,我坦然望回去。心里干凈,所以我的眼神也一定是干凈的。



“我們低估了你在她心里的位置。想不到她會有這麼長時間強烈的反應,后悔也來不及了。”



“我們相愛,當然看重對方。”



“可是當時石揚說,你們在吵架。”



“你跟你丈夫從沒吵過架麼?”我很奇怪她的論調。



寧心想不到我會這麼問,怔了一下。“呵,也是。”



有一段時間的沉默。



“待會寧海醒了,恐怕情緒會很激動。”



“有我在,不會讓她有事的,你們不能再騙她了。”



“我知道,你贏了。所以有些事情想告訴你。”



“我贏?”我笑得很諷刺。“你說吧。”



“其實我們家也並不喜歡石揚的。那個孩子從小就慣的很嬌縱,仗著家里的勢力到處惹事生非。我爸爸很看不慣這種紈绔子弟,但是礙於石揚父親的交情,也不好說什麼。石揚對誰都不服管教,唯獨在嬌嬌面前,言聽計從,她說什麼他就聽什麼,從小就這樣。再說孩子在一起玩也沒人在意什麼的,后來石揚出國了,也就沒人提這件事情了。



石揚回國以后,第一個先來找的人就是嬌嬌。看他的樣子好像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架勢。他成年以后比小時候出息了很多,對嬌嬌卻是照舊的好。我家里人就都慢慢開始接受他了。過了不多久,石揚就提出了想結婚的念頭。



可是我們沒想到嬌嬌反應很激烈,當即就拒絕了,而且態度很堅決。家里人不理解,媽媽試著去問她,她居然告訴我們,她愛的人是你。”



聽到這里,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家里馬上亂了套,爸爸發脾氣,媽媽哭著哀求,我勸解的話說了一火車。可是沒有用,嬌嬌始終堅持要跟你在一塊兒。最后,一向最疼她的爸爸動手打了她兩個耳光,還威脅她要去教訓你。嬌嬌竟然說我們要是敢傷害你就跟家里斷絕關係。”



我表面平靜的聽寧心說,心里卻不可能再平靜。在寧海為了我們未來的幸福努力的時候,我在做什麼?吃無謂的醋,跟她吵,跟她鬧,跟她冷戰,讓她兩面煎熬。在寧海寬容深厚的愛面前,我那些自我標榜的感情是多麼的幼稚可笑。



“嬌嬌也把這件事告訴了石揚,可是他似乎並不相信,認為這是她的借口。對嬌嬌也並沒有放棄。可能怕他利用一些亂七八糟的社會關係危害到你,嬌嬌對他並不敢太強硬,一直是哄著來的。沒想到,還是出了事。”



“她剛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跟傻了一樣,不哭也不鬧,眼睛都是直的。我和媽媽怕她有事,加上家里的小阿姨三個人輪流守著她,她還是趁媽媽上廁所的功夫用水果刀割了手腕,還藏在被子里,血流了一床。那個場面別提有多可怕。要不是護士來給她打針掀被子發現了,真不知道會怎麼樣。媽媽哭得幾乎暈倒,她也沒有任何反應。大家看這樣不行,這才送她回了阿布(外婆)那里。



整整兩個月她都是一個樣子,不吃不喝的,我們實在舍不得硬給她灌下去。阿布都八十歲了,每天打了蔬菜汁水果汁一勺一勺的喂她,她也咽不下幾口去。那段時間我們幾乎要放棄了,想告訴她真相讓她去找你,比這樣半痴的樣子要好,可是爸爸堅持不肯,我們也沒有辦法。



兩個月后她突然要回來,我們以為她終於想開了。可是她竟然非要去看你的墓。你好好的根本沒事,我們到哪里弄一個墓出來。還是爸爸派人在游仙山公墓買了一個位置,立了塊刻著你名字的碑,匆匆忙忙帶她去了。



她直到看到那塊碑,才第一次放聲哭了出來。靠在那里,手在你名字那里摸著,那樣子說不出有多凄慘,連我都忍不住哭了。”



“很快爸爸調動,我們全家就搬過來了。嬌嬌也找了新的工作,慢慢開始正常的生活。我們舒了一口氣,以為最艱難的時候度過去了,隨著時間過去,她會忘記你們的過去,慢慢走回平常的生活中來的。我卻發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嬌嬌她性格變了,行動也很奇怪。每個週末都不在家,也不知道去哪里。我偷偷跟了她一次,發現她竟然回去給你上墳。”



寧心說到這里停了一下,她可能也覺得跟一個活人說給你上墳這個詞很別扭。我沒注意這些,心揪在一起,感受著寧海經曆這些事情的時候的心境,那是什麼樣的痛苦我難以想象。寧海,為什麼所有人的錯,要讓你去背負懲罰。我的傷好了,石揚逍遙去了國外,其余的人更是沒有任何妨礙的繼續他們的生活,誰來拯救你?而你又錯了什麼?



“而且是每周每周,早上去,在那里呆一天,天黑了才回來,有時候下大雨,進門的時候淋得透透的。我們很心疼她,卻什麼都不能說,更不可能阻撓她。有一天,她們銀行說是有人搶劫,倒是沒出什麼事,我嚇壞了,趕過去接嬌嬌回家。在車里,她居然跟我說:‘姐,你知道我剛才多麼希望那些人一槍打死我嗎?那樣就能見到樂易了,我很想她,特別特別想。我去看她這麼多次,她為什麼一次都不來看我呢?’,我當時真的震驚極了,也明白,我們阻撓不了任何事情。”



寧心說到這里被打斷了,我的手機激烈的響起來。看到是陳湛搭計程車,我馬上往醫院大樓里面跑。轉過樓道就聽到寧海的聲音,是很激烈的哭叫。我又開始心慌。門口站著兩個人,跟在后面的寧心說了一句,他們就沒有阻攔我。我推開門扑進去。



寧海的爸爸來了,站在床尾,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寧媽媽想去按住寧海,卻力不從心,陳湛在幫她。寧海揮著手,扭著身體拒絕著她們的靠近。



“你們騙我!你們全都騙我!騙子!你們這些騙子!”



看見我,寧海停止了掙扎,直直的坐在床上。我也愣著看她。



太久了。分別的實在太久了,一種陌生的感覺擋在我們中間。我走過去,伸手抱她在懷里,她的身體依然僵硬,沒有任何配合的動作。



“做夢。”她吐了兩個字。



“不是做夢,是我。”



“樂易?”



“嗯。”



“是不是樂易?”



“是。”



寧海的身體這才慢慢放松,手抬起來,圈住我的腰,一點一點收緊。熟悉的感覺籍著這個擁抱開始回來,我小心的擁住她,忘記身邊的一切人和事,仿佛只剩下了懷里的寧海。她開始抽泣,我沒有勸解,只是輕輕的拍著她,像她以前每次安撫哭泣中的我一樣,用這簡單的肢體語言,給她安心的保證。



“回家吧?回家好不好?”寧海仰起臉來看我。



我知道她說的是我們以前的家,我無法告訴她那里已經不是我們的了,只是點點頭,



“好,回家。”



寧海的手攥住我的衣服,一步都不肯離開。說服她父母的事情是陳湛去做的,寧心也起了些作用。畢竟事實擺在眼前,寧海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聽他們的了。除了答應讓我帶著寧海回去,他們沒有別的選擇。除非,真的不要這個女兒了。



當晚我留在觀察室里了,寧海不回家,我就陪著她。我什麼事都沒提,保持停留在她的視線以內,時不時的沖她笑笑。她實在憔悴的太嚇人了,等回去,不能讓她這樣。



第二天下午要走的時候出了點問題,寧海不肯坐陳湛的車,對她似乎怨恨很深。而寧家的人她又一個也不想見,寧心收拾了一個可能裝她一些隨身物品的袋子還是我接過來的。我正在為難,寧海卻打了一個電話。



很快來了一輛計程車,司機從車上下來,陽光燦爛的一個年輕男人。個字很高,牙齒非常白,一看就是每天生活的快快樂樂的那種人。



看看寧海,又看看她牽著我的手,最后才看我。



“呵呵。”很善意的笑容,我卻覺得有點勉強。



“還是去**?”(我家的城市)



寧海點點頭。



“這次怎麼不是週日了?提前了啊?”他打開后備箱,一邊說一邊把我手里的袋子接過放進去。



“這是樂易。”聽到這里那個男人猛地哆嗦了一下,抬起頭來驚訝的盯著我。



“你好。”我點點頭,右手牽著寧海,我沒辦法伸手去握手。



“哦——,你好你好。上車吧。”那個男人有些慌亂的打開車門,我示意陳湛自己先走,又跟寧心道了別,就跟寧海上車了。



路上,寧海才慢慢地說:“以前我去看你,都是李曉亮送我的。”



“呵。”前座的司機笑了一下,我估計他就是李曉亮,要不是寧心跟我說過墓碑的事情,我還真不知道這個去看我是什麼意思。



我親了親寧海的額頭,“乖,以后別做傻事了。”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是個什麼事兒,以前陪著寧海去那個公墓,我還以為樂易是個男人呢。今天看見活人,呵呵,還真嚇了一跳。”



“是麼?謝謝你了,能照顧她。”



“沒啥,嘿嘿。”



寧海不再說話,靠在我懷里閉著眼睛,我不知道她是睡了還是累了,只是緊緊握住她的手,傳遞著安定。



兩個多小時的路程。我叫李曉亮先去了克克家,寧海沒問我,她還是理智的,只是很脆弱,也很虛弱。



剛按了門鈴克克就把門打開了,“就知道你們會過來我這兒,都等半天了。”



寧海看見克克,進門來把臉靠在她肩上。克克也紅了眼睛,輕輕勸了幾句。我看看陳湛已經早我們回來了,這個時候站在沙發前面有點局促。轉過頭,接過李曉亮手里的袋子,掏錢給他。



“謝謝你了,以后來這邊一起吃飯吧。”



“沒事沒事,那我先走了。”



門被輕輕關上,房間里一片靜默。過了好一會兒,克克清了清嗓子,“樂易,今晚上你和寧海在這兒吧,我跟老大去她那里。洗刷用品睡衣什麼的都放在客房里,折騰這兩天,早點休息吧。”



說著,招呼了陳湛,一起走了。



我放好水,拉著寧海進了浴室。幫她脫完衣服,扶著她躺進浴缸,我背過身,開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眼里,忍不住的淚水開始滑落。



寧海身上瘦的幾乎是皮包骨頭,握著她的胳膊的時候似乎一用力就會被折斷。這樣的寧海讓我心如刀絞,我寧願她不愛我,忘記我,也不想她這樣被折磨。



我極力壓抑住聲音,只傳出幾聲短促的抽泣,我不能再引得寧海哭了,她承受不來太多激烈的刺激了。脫好衣服,我轉過身去,想往浴缸邊走。



寧海驚恐的往后仰過去,瞪大眼睛死盯著我的身體看。我心里一沉,壞了。



我身上有幾道巨大的刀疤,還有縫合過的痕跡,像蜈蚣爬在身上一樣非常丑陋和惡心,連我自己都很少去看這些曾經的傷口,嚇著寧海了,一定嚇著她了。



迅速抓起旁邊的浴袍套在身上,我走過去安撫她。



“沒事的,都好了的,難看是難看,但是不要緊的。別害怕,嗯?別怕。”



寧海的眼淚洶涌而來,垂下頭捂住臉,嗚咽聲傳來,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悲傷。我抱住她瘦弱的肩頭,無法再維持偽裝的堅強。抱頭痛哭也許是此刻我們表達心情最真切的方法。



我們相愛,只是相愛而已,不曾背叛,不曾傷害,我們只想自己去擁有想要的幸福。卻是不行,無論多麼用心,卻終是不行。水深火熱的一年過去,我們回不到過去,握不住未來,相對的時候說不出想說的話。也許只有哭泣,能讓我們訴一訴委屈,松一松心里那根幾乎要繃斷的弦。



躺在床上的時候,我伸出手去想攬過寧海來讓她枕著我的肩膀睡覺。以前寧海總是讓我抱著她睡,可是我喜歡趴著睡覺,所以我們一直各睡各的。可是這次,她只是緊緊貼著我,手拽著我的睡衣,身體蜷成嬰兒的形狀。書上說,這種睡姿的人,心里有著強烈的不安全感。寧海,你在害怕麼?有我在身邊,依然抹不去留在你心里的恐懼麼?我該怎麼樣才能夠拯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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