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柔 于 2009-9-22 19:56 编辑
三十六
尼娜出身贵族,代代为将,所以,她从十四岁起,就跟着父亲征战沙场。
经历过的战役,大大小小,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了,但是,在很多年后的回忆中,她记忆最深刻的却是风华那一战。
那一战,是她生平经历过的,最惨烈的战役,与其说是战争,不如是说厮杀,犹如两批恶狼在嘶咬着,不把对方撕碎不罢休!
失去亲人的强烈悲痛与仇恨下,风华的士兵都疯了,比起星月国的将士更加拼命,更加可怕,更加如狼似虎,生死在他们眼里,早就没有意义,只有杀,杀,杀死那些杀了他们亲人的刽子手!
在那一役中,她一向引以为傲的不败战团,竟然被逼得节节败退!
其实,她并不是不明白哀兵上阵,以一敌百,只是多年来的胜利与优越感,导致她在那一战中付出惨重的代价!
风华的人都疯了,包括他们的君主,统帅。
舞衣遇上黎人后,就彻底暴走,拼命地砍杀,黎人被逼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甚至好几次差点被砍中,如果不是身边的将士拼死阻挡的话!
命变得了裁判者,举着那把恐怖的黑剑,到处追杀着她们的叛徒,友绘在她追杀中,惊恐万状的奔逃着,有些不幸的将士巧好成了挡箭牌时,下一刻便直接回了星月草原。
夏树也彻底崩溃了,举着凤凰剑,和静留打得天花乱坠,丝毫不逊色于她们相爱时那股缠绵,也丝毫不比偶尔半真半假吵嘴时那股较真劲差。
不知是不是在水晶宫时,无意之失的说过,奈绪不是她的对手,奈绪一上场就直奔她而来,猛攻狠打,尼娜偶尔失神时,竟然被她削下一束秀发,望着飘在半空飞舞的蓝发,尼娜的秀眉皱了起来。
偶然的时间,遇到意外的人,所谓羁绊,便由此而生。所以,尼娜面对奈绪,总有些茫茫然地不知所措。
打了那么久,对方只守不攻,甚至毫无半点杀意,这让唱戏唱了很久却得不到对方回应的奈绪很挫败也很困惑。
她的问题也把尼娜也给难住了,尼娜皱眉看着她好久后,才缓缓的开口,
奈绪的眉头挑了起来,下一刻,冷笑浮上了她好看的红唇,
看到奈绪娇艳的脸上,青筋又开始颤抖,尼娜顿感到无力,她知道,在战场上,如果被对手小瞧的话,的确是一件让人火大的事情,但是,她并非是这个意思。
这倒是实话,奈绪却因为这句话,突然想起在艳姬楼时,对方帮自己劈飞窗框时,那异样像极关切的目光。
突然的,就意识到什么,一股寒气直从脚底腾起!冷汗从额头缓缓地滴了下来,她僵硬的看着对方,好半天才想起一个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尼娜有些诧异,但还是坦率的回答。
奈绪看着一头雾水的尼娜,再看向静留时,脸色瞬间变了,尼娜顺着看过去时,赤瞳也惊得瞪大了!
夏树挥着剑狠狠捅向静留的胸口,而静留的刀也砍向夏树的脖子,而她们竟然都不闪不避,好像在比谁的心更狠,更硬!
剑尖刺到静留的胸口时,突然意识到静留竟然没闪避,夏树惊呆了,心慌中慌乱的想撤剑时,已经来不及,剑尖偏过静留的胸口,结结实实的扎进了肩膀中。
看着鲜血涌出时,夏树惊得碧瞳圆瞪,她什么也没想到,静留竟然不闪避!
看着鲜血涌出时,静留痛得赤瞳圆瞪,她什么也没想到,夏树竟然真伤她!
夏树在震惊中,突然觉得脖子凉凉的,缓缓地低下头,静留的刀锋只是抵在那里,并没有砍下来,如果像她刚才砍下去,她早就人头落地。
突然间,那双碧瞳狂潮怒起,手松开了剑柄,猛地抓住那锐利的刀锋,狠狠地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既然可以屠杀风华,既然已经成为敌人,既然上天注定我们中要一个人死掉的话,为什么还要对我手下留情,砍啊!为什么不砍?!
突然被夏树的做法吓得赤瞳变色,静留忙握着刀柄想往回拉时,已经迟了!
鲜血如同樱花般美丽翻飞中,血液沿着赤红如血的刀身缓缓流下,不!夏树,不要!静留绝望地向夏树看去时,却怔了。
流的,不是夏树的血,锐利的刀锋也没有割破夏树的脖子。
流的,是舞衣的鲜血,锐利的刀锋,被她紧紧的抓在手中,从那以后,舞衣的右手,再也握不住任何东西,从那以后,谁也没能再吃上她做的料理。
夏树惊慌的看着舞衣。
看到静留受伤,黎人也惊慌的冲了过来。
夏树扶着舞衣,黎人护着静留,两人在惊慌中,却不约而同的下令。
这场历史上少有的惨烈战役,从黄昏时份,打到深夜,最终,以双方统帅重伤之下,同时下令撤退而落幕。
当清晨的光线照亮了大地时,雨意外的停了,阴沉的乌云正渐渐散去。
尼娜因为担心着静留的伤势,一安顿好军营的事情便急急的赶来探望,刚踏进帐蓬时,她便微微怔了。
明明伤势那么严重,为什么却觉得好像精神了很多,脸上那消失了多日的温和似乎也回来了?赤瞳也没有之前的阴暗,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张细腻柔美的脸转了过来,虽然因失血过多很苍白,但是嘴角却扬起了那许久不见的浅笑。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到静留姐姐终于恢复了正常,尼娜心里松了一口气,当下轻声的问候。
静留微微一笑,稍带俏皮地眨着那双赤瞳,尼娜再次怔了,夏树,到底有多少天,没再从静留嘴里听到这个亲呢的称呼?
看到尼娜呆呆的站着,静留伸手从床边拿起那把夏树刺伤自己的凤凰剑,举在眼前,目光温柔的看着,就算她屠杀风华,就算成了敌人,夏树也没想过要杀她,不然的话,不会在最后关头惊慌失措地移开剑尖,拼命地跟自己打,也只是泄愤罢了。
那一瞬间,让她突然想起,好多年前,夏树刚入宫时,阳子为她做接筋手术的情景。
那时的夏树,尽管疼得接近崩溃,但依然拒绝咬在她抬到嘴边的肩膀。也就在那时,静留第一次得她的回应,没有任何抵触的回应。
尽管只是夏树在昏迷之前,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嗯,但是,那时的激动和喜悦,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很久之后,每每想起,静留都会充满了愉悦的回味与悸动。
忆起前尘种种,静留不由扬起一丝苦笑,自从夏树来到她身边后,夏树便成了她生命中的全部,这个信念在她的脑海裏深根蒂固,至死的一刻都不会改变。
她是如此的爱恋她,爱恋到如此的义无反顾,爱恋到容忍不了她除了自己之外,还有重要的事物,所以,当舞衣等人的出现时,她内心强烈的不安与妒忌终于使她崩溃了。
在夏树那一剑插进她肩膀,在美丽刺目的红血绽开的时候,在夏树惊得瞪大的那双碧瞳里,回忆像放闪电般逐格投映在她的脑海裏,每一格都是如此的锥心刺骨。
再恨,再怨,也不过是爱的投影罢了。
尼娜看着静留痴痴的注视着那把剑,脸上还挂着恍惚的笑容,不由担心的轻呼。
被尼娜一呼,静留回过神,稍为有些无奈的笑了,
说着有些不舍的递到尼娜面前,
尼娜没有过问,双手尊敬的接过。
跪在侍女丛中的友绘,见状忍不住开口,目光闪着异样的阴暗,再次听到从静留的嘴里,温柔的呼唤夏树的名字时,她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静留没有回答,甚至连一眼都没有横过她,尼娜倒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站在一边的黎人于是微微笑了。
尼娜说完后,冷冷看着友绘反问,
在尼娜冰冷的注视下,友绘无比难堪的低下头,抓在衣角的手,不知觉中紧紧地握成着拳头,黎人敏锐的目光不声动色地注视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风华军营中。
夏树站在床边,看着舞衣被绷带缠得紧紧的右手,充满了内疚,楯君也好,手也好,都是因为自己,一想到这里,心里就越发沉甸甸的。
舞衣好像没看到夏树眼里的沉重,只是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用没受伤的手拉扯着头发,认真的考虑着如何解决命的伙食问题。
夏树看着舞衣,再看命,眨着漂亮的眼睛明显怔了,这的确是个问题,命一天不吃舞衣煮的拉面,就整天吵嚷着。
命马上捧着舞衣受伤的手,半跪在她面前,眨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无比认真的回答。
奈绪双手交叉在胸口,也开始认真的考虑起这个问题,千绘和日暮茜在一边干笑着看着她们。
夏树在一边看着,忍不住自告奋勇。
夏树刚说完,舞衣吓得头发竖了起来,奈绪惊得倒退一步,雪之的脸色唰的变白,千绘和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只有命和日暮茜诧异的看着她们,怎么这种感觉,比星月国大军压境还要恐怖!
这声音?众人诧异的转过头,看到帐蓬外,站着身材修长,披着银灰盔甲的尼娜,尼娜手里拿着两把剑,一把是她的佩剑,一把是风华的凤凰剑。
奈绪站出来,冷笑着看着她,但是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欣赏,两国对阵,刚刚经过惨烈的厮杀,竟然还有胆量踏进敌营。
除了舞衣之外,在场的人,反应都跟奈绪差不多,就连夏树,也觉得有些意外与惊讶。
比起尼娜的到来,舞衣更加好奇,夏树是不是也在星月国煮过东西,把她们也毒翻过?
夏树的脸突然腾的涨红了,尼娜的脸色微微僵硬,似乎想起很不好的回忆一样,冷汗从额头滴了下来,
舞衣忍不住大笑起来。
在她们狂笑中,帐蓬外的乌云已渐渐散尽,久违的阳光也露出了明媚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