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标题

作者:月翼狼雨
更新时间:2009-12-13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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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

江南之地,如缝升平之世,那就是人间仙境。

丹洛在船舱里往外探,她出发时正值立夏,来到扬州已是五月初八。白日里,那船晃晃悠悠的摇曳在碧波万顷的运河中。她坐的这条船不算华美,在离船不远的另一头,游着一艘画舫,那水上楼阁才叫一个精细。

看到一半,忽然感觉一直手顺着她的背摸了上来,丹洛一惊,回头看是负责陪送的伙计。

“可惜,可惜,要是命好,说不定能选秀入宫,扶摇直上呢!”

男子看回眸的女孩,把手又缩了回去。即使两人年龄、力量悬殊,他也不能做出比抚摩更越界的事情,到时候,上船一验货,如果不是完璧之身,那他整趟行程可就白忙活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丹洛。”

“唔,这名儿不错。以后进了楼子,一定得嘴甜,认个好姨母。那样才有出头的一天。”

男人煞有其事的说。

“姨母?”

丹洛不解。

“对,像你这样的女孩进去,少不了端茶递水。而且妈妈会让你们跟着一个‘正份儿’的人当小侍。如果跟着的是红牌,那将来也八成不会太差。”

听男人这么一解释,丹洛恍然大悟,本来只知道自己想会去往何地,没想到烟花之地也有这么复杂的规矩。

“嘿嘿,像你这么一个粉娃娃,一定是个可塑之才。”

男人凑近脸,看了又看,虽然还未参入对成年女子的那种情欲之色,但也夹着轻佻的眼神。

“喂!快到了!”

在船外的另个伙计喊了一声,男人才拍拍膝盖起身走了出去。

小船靠在了一个码头边,丹洛走出时,看到那码头只属一幢房子,那房子高且大,往里看去,引着运河之水坐了环内的水池,上面铺着曲折的石桥,每座桥通往一个地方,白日里如一般富贵人家的套楼。

丹洛被递上了码头。

“就这一个?”

引板的伙计问。

“就一个,可金贵呢!阿散,可别伤着!”

船头的人戏谑的说。

“金贵?哼。去,站到那里去。”

伙计一指,丹洛隐约看见一团黑影子在那里。走近看了,才晓得是一些同龄的女孩,她们的打扮迥异,可眼中透出一样的神色。见到丹洛来了,各自冷冷的撇头朝别的地方看去。

她们被领着走过了一段石桥,进了一个厅。虽然不大,装潢却极为富丽,地上铺着羊绒纺成的方形红毯。丹洛夹杂在人群之中,忽见一扇雕花木门被推开,一个年级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女人穿着簇新的丝挂,脸上亦摸着脂粉,身后跟着两个较年轻的女侍。

这身段极柔的妇人便是这家“霓红坊”的主持,行内都称她为倪姨。霓红坊近在金陵远到临安都是为人称道的“红楼”。之前“清河十四家”甄出的十大花魁,这坊就独占四位,可谓是“人杰地灵”。

倪姨命人取来了名册,旁边的侍女一一的唤出女孩的名字,而她只是坐在那里专心用紫砂壶倒茶,然后品茗,根本不上心的样子。

“石平——丹洛。”

“是。”

丹洛在人群中应了声,并无做出更为出挑的动作。

“冉由——”

倪姨扬起了手掌示意停止验名。

“哪个是从石平来的?”

这样一说,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丹洛身上,旁边的孩子也自觉的离她几步。倪姨看那个空出来的圈圈,站在中间的丹洛抿着嘴唇,虽然想要放松,但却更紧张了。倪姨放下茶杯,微昂着头,勾勾手指让她过来。

丹洛不明原由,却也顺从的走了过去。她站在这个女人前,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那双临下的眼睛让她不安。

“你叫丹洛?”

丹洛点头。

“怎么,舌头被拔了?”

丹洛立刻开口道:是叫丹洛。

“听说你身上有生纹?”

“是有副彩青……”

“脱下来让我瞧瞧。”

倪姨平静的抛出了一句,但丹洛却好像有些被惊到,虽听说有验明正身这一环,但不知道要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更何况,光天化日的——她脸上马上浮出了红晕。

“听不见我说什么?”

倪姨端过茶杯,丹洛没有脱衣,她现在正不知所措。身后的人群鸦雀无声,整个房间好像只剩下倪姨抿茶发出的‘嘶嘶’声。

“看来头皮很硬嘛——让人不上心。”

倪姨边摇摇头,边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侍女。还没等丹洛明白,她就被人压到了地下,然后听着自己的衣服被野蛮的撕去,散落的布条落到她的眼下。就算之前在福禄那儿也有类似的情形,但此刻来的尤其突兀,之前想过一千遍的“逆来顺受”此刻荡然无存。她们越要脱,丹洛就越挣扎。

“放肆!”

一个耳刮子下来,打的正动的丹洛立刻丢了神,愣在了原地。侍女趁势加紧拉扯,到最后,满屋子的人就看着丹洛一丝不挂的跪在地上。她们惊叹妇人的手力——一巴掌就震住了反抗的人。更为开眼界的是丹洛背上的‘牡丹图’,层层林立犹如真品,丹洛白皙的背肌衬着或是嫣红或是丹红的颜色,竟有让人屏息叹服之感。

丹洛抬头惊恐的看着倪姨倨傲的脸色,左右的侍女亦被吓的不轻。屋子里一片哑然。




往后的日子,同批送来的女孩里就数丹洛过的最不成样。

谁说这**地小,就不含世间百态?自从头日进坊被倪姨重重了赏了一记,丹洛从原本‘奇货可居’的角色一下子掉入低等下人的行列。在这坊里生活多年的**与**渐渐挑了别的幼女跟在他们身边带她们见世面,原本就不是什么高洁的行当,被这样一搞也落出了个“高低贵贱”。

半年时间一晃而过,没人对她有句好口气,吃的是最劣的菜,住是最破的屋。只因好歹是赵冲明买来的人,出入坊中打杂也得穿着整洁,否则把招牌抹黑了谁都不好说。

丹洛也不是一团泥,平时也有火的时候。但火了,就有苦果子等着她吃,不是饿的几天弄到身体打飘,就是让她的打扫整个上一层客房,那紫香木做的木格格,镂空多缝,不能留一丝灰。她有几次看见倪姨待在靠湖的亭子赏风景,每见一次就握紧手中的扫帚,嘴唇咬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晚上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盖着破絮被,就暗暗的哭。哭了,仿佛又看见一个小小的影子在她面前晃,她心里就恳求老天,别让莲漪也到这里来。一想到莲漪,好像整个人又有些缓解了,想到了之前莲漪和别人硬着蛮干,还是自己劝她的,怎么到她自己反而就忘记了呢?

不错,自己的前途岂容他们来摧毁?那些刀片子一样的话是伤人,但谁说不是天赐的磋磨工具呢?她要收下这一切,让刀子刮自己的心,琢她的性,要忍的所有,才能变得更玲珑。

这慢慢的转变,让一些打杂的小厮小小的吃惊。无论是怎样芝麻绿豆大的人使唤丹洛,她都不顽抗,只是乖乖的去做了。好似是个大囊橐般,听了就不发作,有些事他们都觉得不平,可她还是毫无怨言。

倪姨其实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最贴近她的女侍——戚妈妈,也了得她的心意。有事倪姨不方便开口,就由她去问。听下面的人怎么说,然后也防着他们探听主子意思,当面就对他们说:这样的丫头生的好看有什么用?硬石石一块儿,看着就不顺。于是下面的人才放下心来对丹洛使坏,既然连戚妈妈都说了话,那丹洛等于已经失宠了,可怜年华一生,想必要老死在这儿,不得一时风光了。

转眼一年过去,有些大龄的女孩跨入了正式挂牌的行列,他们跟着要好的保姆进入花堂——那才叫真正入了‘金银窟’,丹洛看到一个曾经与她同来的女孩穿着绒黄的轻丝挂衣,插着水晶头钗,在人群中享尽拥簇,脸上丹红画唇,多了艳气也成了真正的女人。

“你在这儿看什么!”

丹洛一转身,就看见一个也快出牌的同辈女子对着她喊。接着,她拦住自己的去路,进一步的说道,“大妈妈(倪姨)有规矩,晚灯一亮,你们这些打杂的下人就得回到你们的破窝里,免得让贵人们见了丧气。”

“是,是。”

丹洛垂下双目,恭敬的点点头。

这个女孩曾经也见过丹洛背上的牡丹图,那时她对这个丹洛简直是自惭形秽到无以复加。可她想自己现在身份比这个原先被当做宝货的女孩不知高多少倍。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哼。”

她看丹洛没有顶嘴,摆了摆衣袖就下楼了。

立在廊坊另一侧的戚妈妈早就把这幕看在眼里了,她之所以还不出声,就像看丹洛在那人走了之后有什么反应。丹洛见人离去,也只是静静的看了看。随后提起跟自己身材差不多高的扫帚准备离去——丝毫没有‘背后暴跳’的样子。

“那个谁!”

她忽然一叫,丹洛抬头看见这个平时跟在倪姨身边的‘红人’,心里不禁一颤,手握着扫走到她面前,异常恭敬的行了一礼。

“打扫完了吗?”

“回戚妈妈,完了。东西厢房全擦过了,蜡烛也换了新的,该拿去浆洗的帐子也送去了。”

她低眉,轻声的说。

“唔……”戚妈妈顿了顿,“跟我走一趟吧。”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丹洛细细品味刚才的话,自己并无出错,也不显唐突。戚妈妈的语气虽然生硬,但也没掺着什么要责罚的意思。于是赶紧上前,跟着她走了。

霓红坊最顶顶上的房间,丹洛从没去过。戚妈妈把门打开,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幽香,入内一看,布置的格局也与其他的房间大不相同。两只铜鹤衔着一对铁盘,香气正是从上面弥散开的。

“给我。”

戚妈妈指指扫帚,丹洛双手递给她。

“回主子,人来了。”

说完,她轻缓的退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丹洛小候一会儿,青萝挂帘被只手撩起,出现在眼前的正是已好久没正式打过照面的倪姨。她依旧是那副倨傲的样子,没看丹洛,径直坐到了堂正中的软榻上。她没说话,但等自己坐上了榻,就见丹洛已跪在地上,前额抵着厚厚的毛毯。

“跪下做什么?”

倪姨开口说道,顺手拿过一颗葡萄。

“向大妈妈磕头,这是下人们该做的。”

丹洛看着眼前耸立的绒毯毛尖尖儿。

“呵——你起来吧。”

丹洛照做了。

“过来。”

倪姨一唤,像对只狗儿。

丹洛小步的上前,站到了女人面前,她不敢抬头。

“想必是我年老色衰了,连让个小女娃也不敢看我的脸。”

她这嗔怪的一说,丹洛又跪下了,说。

“是我笨,不懂怎么行事。大妈妈风华绝代,再过三十年也不会老。”

“哼,嘴倒挺甜的。”

倪姨冷笑一声。

丹洛被她这样一说,脑里又没了词。那是当然的,她现在只有十一岁,论哪样都不能和眼前饱经世故的倪姨比,原想人都喜欢听好话,可看现在的情形大有“马屁拍在马腿上”的感觉。

“怎么不继续说了?”

“丹洛怕说错了话,又惹大妈妈不高兴了。”

“你这奉承的技巧还须练练,若是以后碰上了刁钻古怪之人,一句话吓的你没了下文,岂不是让人见笑?”

丹洛听倪姨语气稍有缓和,定了心。

“大妈妈说的是。”

她低头恭顺的说道。

冷不防的,倪姨一只手承起她的下颚,把她的脸托了起来。丹洛是这么近距离的看这个掌管这“一坊生死”的女人,竟发现她的眸子不似自己搬漆黑而透着点琥珀色,她惊讶的张开嘴巴。

倪姨不是没发现她的神色,但比之自己心中此刻的诧异,那些倒显得次要了。乍然回神,发现自己沉湎太久,于是便接着自己的瞳色分散了思绪。

“我眼睛是不是很奇怪?”

她问。

“没有,没有。”

丹洛立刻回答。

“奇怪也不打紧,我原是色目人,眼睛自然与你们不同。”

“色目人?”

丹洛压根不晓得这是什么词儿。

“和你们不一样就是了。”

她仰身,重新舒展身体,这下丹洛与她能够直视了。

“你恨我么?”

倪姨忽然问。

丹洛没有立刻摇头,她知道如果现在立刻摇头倪姨也会知道那是假的,在这个转机上再呈出些小心机,说不定将来一辈子真的完了。

“那就是恨了?”

见她没有做出表示,倪姨补充问。

“我若是摇头,大妈妈一定不信。但要说恨,也不恨,只怪那时年幼无知,忤逆了大妈妈,这些都是应受的罚。”

说这话的时候,丹洛直愣愣的仰头对倪姨说。心里话,让人觉得不假,倪姨似乎也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她嘴上悄悄浮现的笑容,被丹洛一一印入眼里。

“那我要是再让你做什么呢?”

“我一定照办。”

女孩一字字的说。

“哼……”

倪姨眯起眼睛。

“脱。”

许久她淡淡的吐出这个字,满眼都是戏谑。

丹洛起身,这次一刻的犹豫都没有,自己动手起来,不一会儿就把衣服除尽。虽然还显拘谨,但已不像第一次那般歇斯底里。

这个站起身来才与自己坐着等高的女孩着实让人惊喜连连。

倪姨想着,眼神在丹洛的胴体上上下游走。

“如果要你伺候我,你愿意么?”

“愿意。”

丹洛跪倒地上。

倪姨听到这么利落的回答,不禁大笑起身,她离开软榻,朝后面走去,不一会儿就消离了丹洛的视线。

丹洛猜不透那笑中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却不敢起身,就这样赤裸跪了好久,又听倪姨唤声,她站起走入里屋,看那屏风前的挂架上立着一套与她等身高的玫红绸衣,她知道,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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