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绕指

（十五）

一番小小的周折。

原本设想的美好温馨的团聚画面，瞬间发生了戏剧性转折，生硬的跨进了悲情喜剧行列。乱菊心里忍不住哀叹，只能把爱心便当放在床头，然后对着陪在床边的四番队长行礼，悄悄退出了友人的宿舍。

“给您添麻烦了，明天我们再来看勇音”把自己准备的礼物压在了乱菊的便当下，对着那位始终一脸温和的队长行礼，随在乱菊退出了房间。

门外还立着那尊石像。

“清音，我们回去吧，天也晚了，让勇音好好休息吧”乱菊组织着语言，用“休息”替换了“昏迷”。

“在你还能完好无损活着的今晚，好好休息”七绪开口想缓和某人的心情“明天再来看勇音。”

“……”乱菊觉得自己已经无奈到不能再无奈的地步了，伊势?七绪你是想把清音安慰到死吗？

眼看可怜的石像依然无法恢复，宿舍门开了。

“因为勇音没有告诉你，所以这么生气，也是妹妹对于姐姐的关心”温和的声音，微微笑着，看着清音“回去吧，想一想明天怎么向姐姐道歉。”

石像僵硬的动了动。

“我会照顾勇音的”轻柔的声音，安定人心的语气。

石像僵硬的点了点头，僵硬的鞠了一躬，在两位友人的陪护下，僵硬的拖着步子离开了。

担心她睡不好，一晚都守在床边，轻轻牵着她的手，终是趴在床边进了浅浅的梦。

恍惚感觉有细微的响动，缓缓睁眼，却看到她还在睡着，只是小小翻了身，侧卧着，微微蜷起身子。

想伸手为她拉好薄被，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握住。

轻轻笑，之后又是淡淡的黯然。

勇音，若然是旁人守着，你会不会也会一样握她的手？

翌日。正午。

烈日高照，空气热烘烘的。

房间里很安静，隐约听得到窗外院中的嘘嘘蝉鸣。

倦倦躺在床上，半晌，才渐渐清醒，伸手盖住了双眼。

昨晚，我在队伍最后慢慢拖着步子，因为不知道我回来面对的将是什么。

清音那么暴躁的性格，一定是憋了口气要找我算账的。

乱菊，七绪，一定也少不了留给我的念叨。

还有，她，会不会来？那一晚我的最后一句话，她究竟有没有听到？

门打开，我在队伍的最后就听见一片欢腾人声，看得见前方人群拥挤过来。

大家，都是被等待的归途人。

我随着队伍进了延灵庭，看延灵庭熟悉的景，还有哄闹欢喜的团圆场面，一时却想着，最后等着我的人，会是谁？

眼睛盲目在人群里寻找着，人头攒动，没有一张我熟于心底的脸。

退出人群，盼顾四周。

突然急于看到等着我的人以拉回自己还飘在遥遥路途上不安的心，清音，乱菊，七绪，我也想看到她。

我以为找不到她们的时候，回首却发现眼里印出一到熟悉的身影。

火光微弱的小片空地上，静静站着，更纤柔的腰身，果然一段劳碌事务让你费了不少心神。

你姣好面容露出我不熟悉的表情，眼里微微的水光，被淡淡火光映射出浅浅幽柔。

我只能，心一阵微颤。

抬步跃去，不消片刻，就站在你身前，开口叫你“队长”。

离你这么近，心居然渐缓安定下来。

你抬手触及我的脸，我迎上你温婉如水的目光，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

你的指尖冰凉，顺着我的面容轨迹轻轻移动，是我熟悉于心的方式，恍如那一天你触着我的眉心告诉我“会生皱纹的”，于是忍不住笑出来，原来你的触摸已经留给我如此熟稔亲近的记忆。

伸手暖住你冰凉的右手。

你说“勇音，回来了”。

我就越发开心起来，好像我回来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一句温软的话。

沉醉其中。

之后，我听见清音暴怒的声音，似乎是叫嚷着……“混账”？

猛然回身就看见清音举拳挥来，下意识直直站在原地没有躲，躲开了，那拳头恐怕就会落在队长身上了。

再之后，我只感觉脑袋被一股力量猛烈击中。

最后，我眼前一片漆黑。

清音下手真是不留情……

撑起身子，才发觉自己身上是干净的睡衣，有熟悉的淡淡香味。

应该是清音昨晚把我送回来的吧，难得一向粗心大意的她第一次这么细心，看来我不在的一段时间她长大了不少。

回到家的放松感一时间释放出来，沉沉睡了一晚，现在起来，骨头隐约都有点懒洋洋的疼。

下床。

现在可不是悠闲的时候，还要回队里报到。

还有要给她的东西。

换好干净衣服，开窗通风，发现昨日穿的夹裹沙尘的脏衣裤已经洗好晾在院里。

忍不住感叹，清音真的是长大了，往日都是脏衣服攒着装包扔到我这里来。时间似乎真的能一点一点改变一个人呢！

整装收拾齐备，出了门。

看到隔壁，她的宿舍门安静紧闭。

转身顶着延灵庭燥热骄阳径直走上通往四番的路。

（十六）

早间时候，田边就来了办公室报到。

随后，他的举荐，让我有些犹豫了。

“卯之花队长，通过此次虎澈医生所展现出的果敢胆识与细致医术，我认为她完全有资格被培养为院中骨干，属下请求队长批准虎澈医生进入医院，作为一名主治医生专司医务。”

田边这么说的时候，眼里尽是赞许认同。

“那么，请尽快呈上推荐申请。”

我为那孩子得到赞赏认同而欣喜，早在她入队不久，就想到赋予与她能力相配的职权，但那么做，她一定不会接受，她一直坚持用事实证明一切，断然不会接受无功受封。

我喜于她将获得的，又忧于自己将面临的。

由普通队员成为专司医治的主治医生，是升职无疑。但成为主治医生，就意味着在医院里有固定的办公室，需要接待病人，每日按时查巡病室，主持手术，或许还需要留院加班。

如此，我能看到的她的时间，则一再减缩。

但是……勇音知道要升职的话，一定会开心的吧。

落笔合上文件，有些刺眼的强烈光线穿过窗射落在办公桌边的地板上。

不知那孩子起来没有？太阳晒屁股了。

兀自轻轻笑一声。

我以为，这番远行经历的激烈残酷与极端疲乏会在她心里留下伤痛疤痕。

可我所见，她的清澈眼神更坚毅，连消瘦的身影都透着风尘磨砺后的坚强。

勇音，比我想象的坚强。

此番出行，有了一点点改变。

只是，改变的是她，还是她对我的感觉，我依然不清不楚不敢确定。

从前，她是断然说不出那样的话。可那一晚，她虽只有寥寥数字的回应，却是说了那句话。

我……想你。

“四番队员，虎彻勇音请见。”

门外的声音让我不由晃神，怔了一瞬，才记起开口说话。

“勇音，进来吧。”

门轻开，又再度合上。

“虎彻勇音，归队报告”她的神色里少了些从前面对我的闪烁羞涩，现在是坦然而温和的目光。

“勇音”我有些怀念她从前单纯羞涩的表情，可又忍不住对现在稳若安然的她多了心动“辛苦了。”

她没有说话，看着我，然后认真的行一礼。

真的成长了，言行举止，都多了令人安心的可靠。

笑着，轻轻开口“勇音，有人向我请意，要调你去医院做主治医生。”

随即，她生了错愕的目光，怔怔落在我脸上。

继续说着，很是忧愁烦恼的目光回望她“可是我舍不得勇音离开我太长时间。”

“唔！”红透的脸带着我熟悉的羞涩和小小的震惊，随后在我的凝视中不知所措将目光飘忽到别处，皱眉抿着唇。

“那~勇音舍得离开我太久么？”

“这……”她迟疑着，小心看看我，又低下头。

我看得到她紧抿的嘴角，还有皱起的眉，一时间又忍不住想抚上她眉心，为她宽心“勇音，休息的可好？”温和的转移了话题。

“嗯……很、很好”她像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支吾的开口，小心瞥向窗外。

我静静看她，少顷，想着她这么急着回队许是没有吃午餐，正要开口。

“队长”她开口，目光移回我的脸上，认真里带着细微的紧张。

我顿了话题，用心听。

“队伍西行至最后的目的地是一片被山谷环围的森林，因为地势的原因使得气候与外界相错不同”她的语速慢下来，声音轻了些“我在里面发现了一种四月才开的花，觉得……觉得好看……就留了纪念”支吾着说到这里，停下看看我，眼神不自觉闪躲着看向别处。

我看着她忽而又孩子气的模样，轻轻笑，她稚气羞涩的模样还是留着的，只是不经意藏起了。

“我先前那么做……”她小心抬头看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神色愧疚“我、我知道队长是为我好”脸倏地红了，语句断断续续“西行……西行留下的纪念，也只有那些花，希、希望……希望……”脸憋的更红了，连鬓角也有一丝细小的汗落下。

我耐心看着她，知道她说的先前，指的正是那时立于我面前一心坚决要往西行，只是，听她微弱的声音一遍一遍喃喃道“希望”，心里竟多了期待，方才的失落渐渐平缓，越发温柔的笑着对她。

“希望队长”轻轻咬了咬下唇。

这个细小的动作，引的我看着她的目光恍惚的想，吻上去会是多温暖。

像是鼓足了勇气，终于开口“希望队长喜欢！”

她的脑袋压的很低，我只能看到她被银发隐约遮掩的通红的耳朵，还有她递过来的手中，精致花美的书签。

我微笑，小心接过。

清雅的淡色，连花瓣的纹理都看的清晰，依旧鲜活绽放在透明的软质琥珀中一般。幽幽的暗香，缓缓浸透心神，正是盛开的最美时间里散发出的香。

我只能轻轻笑出声来“我很喜欢，勇音。”

我喜欢你赠予我的纪念，而我对你，远不止只是喜欢上你那么清浅的感情。

那小小精巧的书签在我手中，还带着你的温热。

花开四月，清雅幽然，疗人心神，是名，卯之花。

“属下、属下先退下了！”她还是低着头，只余两只红的好似发烫的耳朵给我看，也不等我开口，就急忙的逃一般离开了办公室。

无奈轻笑，第一次见你这么羞涩不安的样子。本想开口邀你一同用午餐的。跑的真是快呢……

复而目光落上花签。

对你来说，这小小一张，或许只是书中记号。

你可知？这轻轻一签，对我是寄托隐秘情感的唯一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