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第二篇找不着了囧,等找着了以后补上吧- -b
下面这个是个励志片,嗯,我不指望有人能看出来……
NO.3 等蓝
白石没料到过会在教堂这种象征神圣的地方碰见绯山,虽然那天那间教堂喧哗吵闹完全跟庄严沾不上半点边,只是情景纯洁,先是唱诗班的圣歌恢弘,教堂外扑扇着掠过一群白鸽,后是真格的窗明几净,绯山坐在门边一团阳光里。白石讶异地睁大眼睛扭头望着,绯山一脸疲倦深深陷在木椅子里,坐在最后那排,额头侧挨在椅背上,几近蜷缩的姿势,像个街头无家可归的少女,只是随便挑个地方睡觉,根本没往前瞟一眼的意思。
白石转回来愣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踮起脚尖压弯身子潜到了最后一排,轻轻坐在了绯山左手边,抬起右手搁上对方肩膀想叫醒她。没料绯山一瞬间身体一颤,几乎是要哇地大叫一声跳起来,幸好被她按住。
“是你啊。”绯山乜了她一眼,语气含糊而平淡,完全不掺惊喜的无精打采,“你怎么在这儿?请假了?”
“嗯……高中同学结婚。”指指前面交换着戒指的新人,白石生生把那句“我昨天请假的时候你在旁边啊”咽回肚子,“绯山医生……也是?”
“啊?”绯山茫然地拿视线扫了她一下,“唔,不是,我不认识他们。就是觉得这个……音乐挺好听的,进来听会儿。”随即她又猛地打起精神来一样,语调迅速地说,“我假好请,没你那么忙。”嘴瞬即紧紧抿住,嘟起来了。
白石侧着头神情认真,盯了她好一会儿,直盯得她浑身不自在几近恼火,才一勾嘴角,竟然淡淡笑起来——心底暗想以后肯定要找个机会把“你赌气的样子太像个小孩了”这句话说给她听。然后就卸下目光,不再看她,装作浑不在意地随便一问:“直升机医生,你交申请了?”
绯山绷着脸点头:“交了,怎么?”
“就是……加油,”白石出离诚挚地拿眼神朝她闪烁鼓励的信号:“晚一两年不算晚,我们都在呀。”
绯山点头就点得有些忿忿然。
白石一笑,话题转得好不莫名其妙:“这音乐好听?”
“好像……不是婚礼进行曲?”
绯山懒洋洋地玩着自己手提包的褡裢,两眼茫然先不说,那侧看不是一般长的眼睫正淡淡唿扇,给门里投进来的光一耀淡得几近无色,有种极其不实的视觉感,白石不擅长在这种融融暧昧的气氛里说话,但她从来适应一切天气,就此一狠心移开了眼:“这确实不是的啊,我这个同学,结婚也架不住她不喜欢婚礼进行曲,这样也好,更让人愉悦……”
“倒是了,有点奇怪,不仔细看都没发现是在结婚。”绯山终于肯瞥去两眼,一脸淡然则让白石黑线地扶了扶额。
白石只挤了半天假,之后不久就被召回医院去了,发现时间估晚了不少,再见说得很急,绯山心不在焉地挥手作别,想着反正第二天也要抬头不见低头见,托腮望着她一路连走带跑直至消失的背影,又模糊地想,本以为白石瞅见自己,会怒气冲冲抱起手臂质问“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子”,那样自己至少能藐视地回她一句“用你管”。
……这大概得归咎于近来类似情节无限重复的电视剧看多了。绯山自嘲笑着摇下头,那样的女主角在哪能找到,执着不说,还一等一的狗血。
可十分钟后她不期然收到一条短信,白石惠仨字正直地挂在顶端,短信说:“下午回家好好补个觉吧,你那样子能给别人看病吗。”
她面对面说话的时候从来难以散发短信里这种迷惑人的气场。
绯山把手机盖合了又翻,翻了又合,终于翻了下白眼,没好气地哎了声,笑了。
——
“笨蛋!少挡我的路,让开让开!”
埋头老实走路被比自己还高了那么一丁点的女生撞得打转的藤川,气急败坏地抖着手指控诉:“绯山美帆子!气质!淑女!”
“淑你妹!”
藤川立马就哀怨了:“你跟白石又怎么啦,昨天一天没共事而已今天就吵成这样?”
“我俩的事用得着跟你汇报,藤川医生,胸卡掉了。”绯山冷冰冰地翻着病案头也不抬,藤川心想着暴躁成这样真活见鬼,转身就看到白石正不紧不慢地走来,身影亭亭,明眸皓齿,朝自己微微一笑。
“呃,你们忙你们忙,”他内心喟叹这位这才像个女的啊,立马脚底像抹了油,一转眼就没了影。
剩下二位霎那间剑拔弩张。
绯山怒视着白石:“你为什么自作主张!”
白石眨一眨那双大眼睛:“我那不叫自作主张。”
“让我跟着你上直升机这不是自作主张?白石惠你虚伪矫情,自以为是,自说自话,滥施同情心!”
“没办法,”白石无辜摊手,“实在需要人给我帮忙,最近情况很多,你不知道吗?”
后头两个小护士窃窃私语,一个敬佩地说:“白石医生可真淡定,换作别人这么说我我早掀桌不干了。”
另一个啧啧两声,“你不知道也就绯山医生,其他谁不是跟白石医生客客气气的……”
“你们俩到C4病房2床检查呼吸机去!”
“哇绯山医生耳力可真好耶……”
绯山猛地转回头,眼圈这会儿已经有些红了:“反正……我不会跟你上直升机!”
白石略略挑了眉:“我知道你心里很委屈,但是像你,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努力,一个人烦躁。你以为这样就是为了理想在拼搏了?什么都有个程序,你很清楚吧。”
绯山咬下唇,她是难过加不平,可又理屈词穷,憋了半晌:“那也得我做决定……总之今天一天之内你别再在我眼前晃!”
白石摸摸鼻尖:“可咱们在一起工作呀。”
“就不会用你的后脑勺对着我!”
那头窃窃私语持续传来:“……哇绯山医生平时一本正经爱挖苦人的,竟然有这么蛮不讲理的一面,像不像撒娇的小孩,像不像?看见没有,人性都是很复杂的。成熟和幼稚那是辩证统一的……”
绯山怒火中烧活想抓墙,白石一转身忙手里的活,摸了摸耳垂,送给她一个略带笑意的背影。
可翌日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一天直升机送来三男一女四个伤患,女患者受伤相当严重,白石一看她的脸瞬即就呆滞了,一连串手忙脚乱,错上加错。绯山两步上前挤开她,附送一个瞪视,麻利熟络地开始检查伤势,做主刀,白石沦为助手。
遭重创双目失明但性命无忧,女人被送进重病房。绯山揪掉手套后做了个深呼吸,埋怨地瞥了眼白石:“早上起来跑了一万米啦?那么迟钝。”
白石指指门外:“你不记得她?”
“我认识她?”
白石叹口气,两眼失焦地垂头:“前天那个新娘,我同学。”
绯山顿了一顿,前天漫天铺地的白色留下印象太深,她只记得一袭素洁的婚纱,跟今天那满身血色一对比,实在有点残忍,她反应不过来。
白石忽然问:“如果是你哪天忽然失明了,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绯山因自己的疏忽略感尴尬,讷讷的,“那之前看到的要不是想看的东西会很遗憾,类似这样的,或许。”
“是么,我会想要抬头看一眼天,大概……毕竟忽然间就看不见了么,”白石的表情有点无措,“你的话想看到什么呢?”
绯山犹豫了一下说:“差不多吧,蓝色的什么。”
“蓝色?”
绯山努力着让自己思辨起来:“蓝色么,恒久的忍耐,深沉的等待。就像我们的这个……”
这时候第二个伤患已经被运上来,白石跑过去接,帮橘在那边安置好了,一个转身,正撞在绯山身上,绯山无声地站在那儿,对视片刻,大方地展臂抱了她一下,时间那样短,表情那样不温柔。仿佛例行公事。白石却立即安慰地想,这人肯丢掉脾气鼓励自己,真是不容易。
绯山退开却猛地一掌拍上她的肩,开口吐了句让人呕血的话:“这下咱们都有目标了,你不用再忙着抢我的目标了,你得开始准备着等你同学醒来,跟她说她出事了,看不见了,而你是她的大夫。艰巨吧,加油。”
白石瞪着双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绯山似有不耐:“怎么你还要装啊,闲得慌了对我考证的事那么关注,以为自己不动声色施以援手很有爱心吗?”
“可这个事,”白石揉揉额角:“其实你更合适去……我不明白怎么跟她讲。”
“谁都有自己做好充足准备迎接的东西,蓝色或者黑色,幸福蜜月期或者消毒水味儿的医院,如果她够坚强,就敢拿出勇气问出来。我们在等,她也一样。”绯山语气铿锵地鼓励她。
这次急救中绯山美帆子表现相当不错,事故现场从楼梯跌落的重伤患也被她成功带离死亡。
橘医生踏进休息室准备表扬她这回,那前一秒则听到她在里间抱怨说“蓝泽那个家伙明明是直升机医生了居然去心外科,搞没搞错,浪不浪费。”
橘站在门外头悠悠地笑了笑。
“可我还在这儿啊。现在新的实习生也要来了,我们又不缺人……”
“直升机啊!”绯山一字一顿强调重点,任谁也听得出其中酸味,接着她咕哝,“你在又怎样,又不能给我生个执照。”
“我可以带你乘飞机啊。”
“我知道!就你坐飞机不用买票是嘛!”
橘跟路过的三井对视一眼,靠着墙笑得更夸张了,总有那么点不正经大夫的形象。“你没发现蓝泽不在以后这两个女孩一下变得更可乐了吗?”三井瞥他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终究,白石没有去做那个残忍的主治医生,绯山发现她一考虑这件事就不再一如既往的坚定了,她很心虚,很犹豫,就因为自己成了同学的医生。这么一个不小不大的巧合,却让苦读多少年的优秀医生没了辙。绯山不怎么刻意地嘲笑了她:“你这人没药救,就这么软弱。”
“是坏事吗?”白石把手里的饮料递给她,两个人一起靠在走道的墙上啜饮。
“怎么你觉得这样是好事?”
白石摇摇头:“绯山你,总是给自己定个目标,借此自我逼迫,对不对。这对我就……很难。”她一脸为难的表情当即浮现,十分应景,“有些事可以逃,就不要硬往上撞,……我是这么想的。”
“那你今天还带不带我上直升机?”
白石反应慢一拍:“啊?”
“怎么你还要我说第二遍啊,”绯山把喝空了的盒子拍在她胸前揽着的病案上,“你那同学我接手了,算作对你特有爱心的回礼。”
“不客气……”白石接过空盒子,“这次就跟我上吧,要加油啊。”
“哎哎,你这特别认真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真讨厌,该严肃的时候不严肃,该打哈哈的时候就……”绯山对她七分埋怨三分恼火,七分假三分真,白石笑了笑,去十几米外帮她把那盒子扔了。她自己的饮料只喝了一口。
绯山这个主治当得很称职,作为医生时她总是忧郁严肃的,再加尽职尽责不苟言笑,损人的时候那种活泛就活像另一重人格。
三井有回路过监护病房,听见里头绯山絮絮叨叨地说:“……白石她很忙,你知道,她是直升机医生,飞来飞往每天百米冲刺的速度加起来跑好几公里,你的事情她很上心,视神经这方面她爸爸认识很牛的专家,最近一直都忙着帮你联系……她那人高中就这样是不是,哎,有时候真叫人讨厌,有时候,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优等生的劣根性真是让人牙根痒痒,是吧。有时候倒也像个医生样,善心和良知都还在,是吧……”那个失明的女人一只手搁在自己手机上,抚摸着键盘,静静听绯山说话听到笑。
她说:“惠她人是非常好。”
“对,是很好。”绯山最终漫不经意重复,支持了对方的总结。
三井往前过了两步,看见病房里绯山正俯身,给患者掖被子。她穿着急救部门的蓝色制服,在柔和的灯光下颜色极其纯正。本来还差着一张蓝色的名卡,戴着它上直升机会是另一种概念。但现在绯山显然不需要,她比谁都要完整,作为个不错的医生,作为个执着的姑娘。
橘说得挺对,仔细看她和白石这两个女孩儿,都挺有意思。
绯山日复一日地去病房开导,多半是闲聊,闲聊多半围绕白石展开再以白石收尾。她想如果是白石惠亲自坐在这儿了,肯定也就没那么多话了。那人毕竟是个,嗯,闷骚的优等生。
于是直到转院,这位新娘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错,受了轻伤的丈夫始终陪着她,白石躲着她,绯山迁就着白石。
“有希望还能看见吗?”她走的那天绯山问白石。
白石遥遥望着摇了摇头:“太难了。能就是奇迹。”
绯山就不太高兴地搡了她一把。“你怎么又来扫兴,去去去……”
当人日复一日做着一样的事,一定会厌倦么,一定会坚持么。如果那事很重要的话,大概就会了。
就像等待,就像为了某个目的而尽力地逼迫着自己,那种不得不绕远路的恒久忍耐。
但这些其实不重要。有些人总是不知道什么对自己重要,什么对别人重要,什么对花花草草重要,什么根本不重要。
当绯山一次又一次拍掉白石下意识帮自己解安全带的手,就觉得上不上直升机其实也不很重要。如果让她去另一个地方开启与直升机为伍的急救事业,她大概会忽然厌倦到无以复加。
当她看着白石认真起来就很像样子的样子,会觉得自己孜孜以求的其实是很复杂的东西。只是粗略简化为理想。理想偏却被很多人视作无稽之谈。
其实呢,其实。
“白石惠!还给我!”
“等我先看一看……”
“我的证书凭什么你先看啊!”
“啊,这个新的名卡……”
“那个也还给我!”
“这上面绯山你笑得还真冷酷啊,哪像现在就像个小孩子,”白石借身材优势很有技巧地把她挡在身后,从容地翻看着那本证书,“不过还是有种欣慰的感觉呢,看着它。”
绯山嘟囔:“我的资格证啊你有什么好欣慰的!笑得跟有毛病似的。”
“想起来多少个深更半夜你留在医院里查病案,想起来你为了哪个治不好的病人伤心得对谁都没好脸色,想起来你一说起蓝泽那种酸溜溜的语调,就……”
“你给我打住!”绯山憋得脸红发烧,怒气冲冲还神情闪躲,“恶心死我才罢休是吗?”
白石忽然转过来正对着她,专注凝视,凝视完了就这么扶上她肩膀:“我说过我们一直在这儿,你看这一天不是很快乐吗?”
“我一点也不快乐啊,就你一个人在这儿傻乐啊笨蛋。”
白石素来寒冷的指尖这天渡过来层暖意,绯山看似气急却没有把她的手打掉,她想她是真的很高兴。
单薄的蓝衫总算不再会很单调了。
白石蓝衫里的白衣长着一截,倒自始至终的好看,还有硬生生突现出来点硬派和精神气的马尾,挺像那么回事儿,她以前就觉得了,至于眼神依旧那样直直的不带勾,缺根弦还是阒静深沉,这是个问题。不过反正,午时这刻,除了她这双眼睛,整个世界都相当嘈杂。
绯山缓缓吸一口气:“麻烦你?”
伴以微微一笑,白石惠打出漂亮的手姿,瘦腕翻转,将那张新的蓝色名卡别在绯山的胸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