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下)

「七年前，當我還是高中生的時候，那天從表面上來說是個很普通的一天。可是我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但是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我又說不出來。我一整天都在想這個這個問題，後來我終於發現了。」

「嗯？」

「就是，我發現我某些時段的記憶很模糊，嗯－－說是模糊也不恰當，正確來說是完全沒有記憶。對，完全沒有記憶喔，千歌音不覺得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嗎？」

「嗯……的確是不尋常。」

「所以說，真的是太奇怪了。我再怎麼迷糊也總會記得自己的某些行為吧。但從那時開始，我連吃飯的地點都會猶豫，像是該跟朋友在教室吃還是去薔薇園吃，我明明沒去過薔薇園，而且也沒有人進得去那裡，可我的身體就是會不由自主地往那個方向走去，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就像曾經有人時常跟我約在那邊見面吃午飯一樣。但我怎麼想都想不起來跟誰約在那邊過……雖然是神無之月，但能讓人遺忘得這麼徹底的，也只有神了吧。」

「神……嗎？」千歌音低喃著。

「嗯？千歌音妳說什麼？」

「不，沒什麼。妳說的這些跟妳找人有什麼關係呢？」

「嗯，是這樣的。雖然記憶空白了一大塊，可是我還有它。」說著手就摸往鎖骨處的貝殼項鍊。

「這是我從小戴到大、很珍惜的一條項鍊。但如果沒有那個人，再如何珍貴，也不過是條項鍊。」

「我依稀記得那個人告訴過我，有關貝殼的故事。說是記得，其實不過只是我自己感覺這樣而已……但我就是沒來由的打從心底相信。千歌音知道『貝合』嗎？」

「嗯，知道喔。」千歌音點頭道。

「啊、妳果然知道呢。我還是那個人說我才知道呢，可是總感覺那個人說起這個故事的時候好悲傷好悲傷。多希望啊，多希望能成為她的另一片貝，希望能與她一起，分擔她的悲傷。」

「差不多就是這樣。然後就遇見了千歌音。因為千歌音給我的感覺真的很像很像很像那個人，而且也戴著跟我看起來是一模一樣的貝殼項鍊，一時之間控制不住自己。一定嚇壞妳了吧？真的是十分對不起，千歌音。」

「沒關係，況且－－」妳也很像，我在找的人。

後半段的話，隨著屋外日落，隱沒在黑暗中。

「嗯？」

「沒什麼。倒是姬子，時間不早了喔。」千歌音指指牆上掛著的大鐘，時針指向六。

「啊、這麼晚了。都是妳在聽我說話，真是－－」不好意思。本來想這麼說的，小腦袋轉了一轉，改口說「謝謝妳，千歌音。」

「不客氣，姬子。」千歌音滿意的笑了。

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倆人併肩走出店外，千歌音不忘翼的叮囑，將門關上鎖好。

「這麼說來，姬子住哪邊呢？我送妳。」

「咦？不、不用的，我就住隔壁公園不遠處的住宅區而已，不遠的。」姬子連忙說。

隔壁公園？不遠處的住宅區？

千歌音的腦中開始形成這附近的地圖……那不是還有十五公里遠嗎？得搭電車了吧。同時開始懷疑姬子口中所謂『不遠』的定義。

「我剛好跟妳同方向呢，姬子願意和我一起嗎？還是說，姬子不喜歡跟我在一起？」千歌音假裝哀怨地說。她已經打定主意要開車送姬子，不然很難想像這一路上她還會發生什麼事。

「咦咦？沒、沒有那回事，能跟千歌音在一起很開心。」

「那就走吧！」千歌音笑得燦爛地打開車門。

車上。

「那麼，千歌音住哪裡呢？」

「就在妳住的地方『不遠』處的另一個住宅區。」特別加強了『不遠』這兩個字的語氣。

但姬子沒發現。

「欸、咦？那不是個超豪華的住宅區嗎－－以住了許多了不起的人出名的。」

「沒有那回事！」千歌音認真的說。

「欸？」被千歌音正經的語氣稍稍驚嚇到了。

發覺自己語氣重了些，千歌音深呼吸了一下。

「沒有那回事喔。如果姬子願意的話，我隨時都很歡迎妳來玩喔。」語調很輕柔。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姬子開心得笑了起來。

「吶、我們等下來交換手機號碼和電子郵件吧！」

「好。」

千歌音也開心得笑了起來。　　

倆個人都打從心底感到快樂。這種感覺像是很久沒有過了，又像是常常發生。不論如何，她們都很享受這種感覺和在她們之間逐漸加深的情感。

那名為『宿命』的情感。

「那麼，常常聯絡喔，千歌音。」姬子在關上車門前說。

「嗯。姬子要是聯絡不上我的話，就到那邊去吧。我大部分時間也都在那邊。就算我不在，那家店的店長也會招待妳的。他雖然有些古怪，但人還是不錯的。」

「嗯，那、早點休息吧，晚安，千歌音。」

「晚安，姬子。」

倆人回到家後，都是一夜無眠。心中百轉千迴都只有一個念頭。

『是妳……嗎？』

但無一人敢說出口來確認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