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haribara 于 2010-11-7 16:06 编辑

八

该怎么办才好呢。美绪看着眼前的绿色身影逐渐远去，带着唯有美绪能读出的落荒而逃的味道，却不能再去追赶半步。

始终只能看着一个人的背影的感觉是揪心的，想并肩前行，想上前挡住所有的伤害，却被理智束缚住了手脚，默默在身后进行着提心吊胆地守护——美绪觉察到自己切身体会到了每次在战场上时自己身后的明娜的痛苦。自己以为自己一直在保护着她，却不曾想接受着保护的人也许在承受着比自己更多的压力。

醇子从阴影里走出，带着质问的神情看向美绪。这个柔和的战友曾让美绪因为在新结识的同样柔和的红发长官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而觉得熟悉宽慰，如今却是颠倒了位置，在她略有些偏棕的头发上看到了红色的影子。美绪为这样的颠倒感到小小的心惊，不清楚如果醇子知道了自己也会对如此微小的变化敏感的话会做何表情——自己在她那里一向是以迟钝著称，只是来到了501的自己被身边的人无微不至地照顾久了，内心也被影响平添了几分细腻，读懂了细节下的巨大改变。

“醇子，你也看到了……501离不开我，所以……”美绪有些吞吞吐吐，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自己的友人，突然意识到当初就干脆拒绝的话说不定会更好。单纯的自己只是想到要与远在天边的战友好好叙一次旧，却忽略了这样做的自己会把情况搞复杂的可能。

“你是一开始就这么想的吧。”醇子似乎并没有对美绪的回答感到意外，却依旧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如是问道。美绪选择乖乖点头，看到对面开始还很平静的少女情绪有些波动，勾起了一次冷笑：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说。是为了让我看到你们501关系的和谐么？”她撇了撇嘴，“洗澡攻击，跳楼威胁……你的部下们还真是做足了功夫啊，不管是为了挽留你，还是为了赶走我。”

“醇子。”美绪有些不满地打断了少女的言语，“没有人要赶走你。他们只是一群散漫惯了的孩子，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观点。”

“不要告诉我你决定留下来是为了尊重这些观点。”

“唔……可以这么说。”

美绪有些不安地转开了视线，于是醇子更加证实这个人在说谎，根本是在避重求轻。这样的举动与那个人故意在自己面前用生疏的姓氏称呼与自己亲密的部下一样欲盖弥彰，令醇子更加恼火，情不自禁要捅破那层纸张，来逼迫两人，或者也有自己，面对现实。

“尊重观点吗……那你的上司的观点是不是更加应该尊重呢，美绪？”

“明娜中校可是明确说过她希望你离开哦。”

醇子有时候想自己是不是其实邪恶的很，利用语言上的漏洞做着无情的攻击，试图把对方逼到死角。然而转念一想她又否定了自己的观点，因为能逼她做到这个地步的从来只有一个人——眼前这个让她说不清究竟是敏感还是迟钝的少女，这个让她总会恨得牙根痒痒的战友。

“明娜是这么说的？”美绪显然很吃惊，换来的是醇子肯定的点头。

如果连她都更希望你离开的话，你是不是也该为自己的安全考虑考虑。

然而出乎醇子意料，美绪很快从惊讶中释然，喃喃着“怪不得她在生气。”转身看向刚刚少女离去的方向，两道剑眉很好看地皱在了一起，大概在为谁忧虑操心。

“醇子，我要纠正一下我的说法，我要留下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我自己。”她清晰地说道，仿佛在为刚刚的吞吞吐吐不好意思般的笑了一下，笑容里全是思绪的味道，心思早已不在这边的对话上。

醇子沉下了脸，一把拉住了美绪的手，让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听好，你留在这里对谁都没有好处，你也不会希望别人为你担心是不是。”

“醇子，你一点都不了解明娜啊。”美绪感慨道，令醇子颇有些不舒服，没好气地说着“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心里想着自己又为什么一定要去了解那个连自己都不一定了解自己的人。

“醇子，明娜她从来不会提对未来的畅想的，因为她已经习惯了把每一个平淡的明天看作是最好的赏赐。经历过生死离别的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啊，一直都在担心着每一个同伴的随时离去，把它当作明天就会发生的事才能在它真正到来的时候不被绝望打垮。”

“所以对明娜而言，所谓‘希望’从来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无论是美绪还是明娜，都没有考虑过离开。一个是由于天生的固执，一个则是由于对对方的深入骨髓的了解。而对于这样的了解，美绪的选择便是接受与给予同样的理解与支持。时间久了，彼此的了解便纠缠在了一起，已经说不清楚究竟是谁在为了谁，又都在期望着对方怎样的回应，只是不约而同地做着相同的决定，承担着共同的风险，均无怨言。

“我一直以为你的梦想是继续翱翔于天空的。”醇子顿了好久才说道。美绪笑着回应道：

“我的梦想没有变，只是天空变了。”

如果不是这片天空，恐怕翱翔也没有了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