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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后半部分)
白石惠不顾两名下士的阻拦把那个名为绯山美帆子的女孩子带回边境驻军所的时候已经是当日的傍晚。带着一名非军士人员行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这个编外人员在这一路上总是找到机会就像逃走的情况下,很显然的虽然因为白石的枪法而不敢轻举妄动,但她并不满于此时要被带走的现状。
站在驻军所门口等待里面的人同意这个名为绯山的孩子留下的白石,终于有时间可以打量起这个倔强无比的女孩。傍晚的温度比不起白昼的温和,驻军所又是坐落在气候变化无常的山区边缘,现下里已是冷的让人牙齿发颤。
绯山身上依旧是那件大的过分的长袍,几乎可以把她整个罩在里面的薄薄布料,并起不到什么保暖的作用,一阵微风吹过,白石就能看到她一定频率的细微颤抖,那人却还是倔强着微侧着头不肯看向白石的方向,也不肯示弱分毫的任自己蜷缩起身子。
『为什么就可以那么倔强呢?』白石脱下身上还有余温的军装外套,不顾那人的反抗,硬是用对她来说过大的厚重外套把她圈进怀里。
“你干嘛?”不善的语气表示绯山的心情并不好,虽然身上的衣服很暖和,但之前脸上被碎石划破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不顾她的个人意愿而被强制带来的怨气也还没褪去。倔强的性格使然,更不会让她在这种时候接受白石的好意。
“不用你可怜我!”绯山想要挣扎,却被那人抱的死紧。人类特有的温暖混合着棉布衣料的舒适感把她整个覆盖住。心底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冰封许久的那块柔软因为这人强制性的温柔而产生了些许颤动。
“不是可怜哦。只是想要抱着你而已。”白石的声音柔柔的在绯山敏感的耳际响起,对方略微低下头,用尖尖的下巴抵住绯山柔软的发顶,轻轻地摩擦着,环在她胸前的纤细手臂环的更紧了些。
“你……”似乎是被白石意外的回答吓到,绯山开口却只能无谓的重复着那个常用的代词。
“绯山在害怕吧?”询问的口吻,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才没有!”
“刚刚看到驻所的时候很明显的怔了一下哦,而且……”似乎是察觉到绯山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绷直的腰背,以及不自觉收紧了手中布料的手指,白石刻意地把话头一顿,“发抖也不止是因为很冷吧。”
此刻被人环在怀中的绯山恨透了这个一眼把人看透的女人,可也知道她说的并没有错。对于军队的恐惧,早在从小居住的村落被摧毁的那一刻就如同种子一般埋进她的心中。父母被杀时的惨叫还回荡在耳边,夜夜被梦魇所缠绕的梦境也依旧真实。这样的过去,又让她如何能在面对这些夺取她父母生命的刽子手时维持一脸淡定?这是她的敌人啊,那背在身后的步枪上面更是可能残留着温热的鲜血不是吗?
“我讨厌你们这群军人。”因为回忆起过往而使得沙哑的声音带了些许淡淡的鼻音,绯山的声线变得更低沉了些,不再试图挣扎出白石并不宽大却温暖的怀抱。
“你们都是杀人凶手!”那不是同伴间的玩笑,这样的话从一个孩子气的女孩子口中说出的时候带了尖锐的刺,扎进白石的心中。
被白石抱在怀中的绯山看不到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笑容的脸上的僵硬神情,以及扬起嘴角所勾勒的苦涩笑容。
“杀人凶手吗?说起来也确实是呢。”绯山感到那双手从她身前抽离了开去,细微的衣料摩擦声之后,她看到那个名为白石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依旧笑得风轻云淡,仿佛刚才那犹如叹息的话语并非出自她的口中一般。
白石并没有漏看绯山眼中所流露的疑惑,但她转过身没有理会。几秒钟后,从紧闭的驻军所大门中走出一名普通的士兵,两人敬了标准的军礼后,白石从他的手中接过了一个用红蜡鹰印徽章封住的白色信封,回过头对绯山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是如同冬日暖阳般的温和笑容,即不突兀,也不会把人灼伤。
“是什么?”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绯山绕到白石的身侧,微扬了下巴,低声询问。
“入伍申请。”白石依旧笑得灿烂,作势扬了扬手里扎眼的白色信封。
“哈?”疑惑。
“帝国历390年3月24日,绯山美帆子在特殊情况下加入法斯特帝国驻边境军所,军籍四等兵,兵种陆军,部门配属技术科,主要负责此军部日常生活的记录。以上。”说话的时候,白石并没有拆开手中的信封,而是盯着她。
白石用柔软嗓音说出的所有词汇都不会让绯山感到陌生,但它们组合在一起后就成为了一张有着陌生面孔的张牙舞爪的大网把她缠绕的透不过气,回过神来的时候,绯山发现自己紧紧的用被冷汗浸湿的手掌攥住了过大外套的领口。她咬紧了下唇,微低着头,以沉默反抗着。
白石蹙起了精致的眉,抬起手抚过绯山的肩膀上,却被对方的一个撤步躲了过去。眼里的光芒黯了黯,她识相的收回手,站在一边不再有其他动作。
被沉默所沾染的厚重气氛一直持续到第一片雪花落下的时候,一直低头沉默着的绯山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带着明显可闻的细微颤抖。
“你凭什么擅自替我决定!”
即使因为白石意外的举动而被冲昏了头脑,绯山出口的质问依旧是经过严格遣词造句的完整句子,那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养成的习惯,而是长年日积月累的结果。
白石没有说话,盯着绯山因愤怒而颤抖着的身子,手里的信封被凛冽逼人的寒风吹的生生作响。
大概是气的狠了,绯山再说不出任何的话,只是紧紧咬着下唇,失了准头的力度让有些苍白的嘴唇更是渗出了血痕,怔了几秒,绯山松开了抓紧领口的手指,任那件过大的外套掉在已有一层薄雪的地面上,转身,头也不回的想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一个一个的都是这样,从来都不管她的意见。擅自把她留在家里双双赴死的父母也是,丢下她逃走的亲戚也是,这个人果然也是一样的!
绯山迈出坚定的脚步,她绷直脊背,握紧拳头,暗自里咬紧了牙关,准备独自去面对这个战火纷飞的混乱世界。
意外的,没有走出几步,就因右手臂上传来的阻力而不得不停住脚步。想当然的,那只紧紧抓着她的手掌来自身后那个名为白石的女子。
“绯山四等兵,从军用时间3月24日开始你正式成为我的下属,没有我的批准,你不能擅自离开军用驻地,否则就用军法处置。”
从她身后传来的白石的声音透着些许强硬的意味,绯山并不在意,这些话甚至只是让她的怒火燃烧到了更高的层次而已,无奈,那只抓住她的手没有分毫要放开她的意思。
“放开!”绯山终是忍不住的转头吼道。
“现在,你要和我一起回驻所,顺便领取你的军需用品。”白石的表情没有了之前的浅浅笑容,换上了绯山没有见过的坚定神情,那是军人应有的样子,却也是绯山最不想见到的样子。那些用着正义的名义践踏着她的家乡的法斯特军人,也是带着这样不容侵犯的坚毅神情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结束了她父母的生命。
“…………”绯山委屈的低着头,小小的身子颤抖着,用沙哑的声线不知呢喃着什么。
军所前即便再寂静,白石也只能勉强听到几个模糊的音节而已,而这些是不足以让她相信眼前的人已经放弃了抵抗的。
白石并未放开抓住她的手,反而握的更用力了些,她的视线所触及的只有绯山想要逃走的倔强罢了。
许久,她才提高了声调,沙哑的声线因为这样变得尖锐而刺耳。
“你们凭什么全部都擅自替我决定!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就算这么做是为我好,你们又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我不是你们的玩具娃娃!我也是人可,我也是会……”
白石能感觉到声音的主人所夹带的怒气、不满,甚至是忿恨,可从来都与书本为伍的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样的状况,那些从未改变过的淡黑字迹教会了她如何生存,却也未曾告诉她该如何与被怒气占据了头脑的人相处。
所以她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静静的站在一旁,听面前的这个人用几乎可以说是语无伦次的话语来责备她口中的“你们”。
声音一点点的被周围的声音的弱化,直至被白色的落雪隐没在寂静的夜色中。
当第一滴晶莹的泪水沿着绯山精致的侧脸滑落的时候,白石才真正的慌了手脚,匆忙地松开抓住绯山右臂的手,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在抬手之际看到她隐忍地咬紧了下唇不让一丝哽咽泄露自己的软弱之后,终是化作一声浅浅的叹息融化在清冷的雪花之中。
她俯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套,笨手笨脚的再次为绯山披在身上,意料之中的反抗,白石用厚重的衣料和军人特有的固执硬生生地把那点儿小火苗掐灭在摇篮里,然后她从说不上舒适的布料上依稀察觉到了小频率的颤动。
她没有再强硬把哽咽着的娇小人儿拥进怀里,只是站在她的面前微蹙着眉,略低下头,任自己投下的影子吞噬着她的一切。
喉间还梗着几个动作内千拼万凑的安慰之词,怕自己突兀的话语再次激起这个人强烈的抵抗心理,白石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情慢慢沉寂,唇齿相触间吐出了那五个并不艰深的音节:
“绯山さん。”
柔软的声音掺杂了些许无奈,与书本打交道的童年,与冰冷的枪支为伍的现在,早就把她那点儿不多的反抗精神磨平了棱角,使之成为一颗圆润的鹅卵石梗在心底。虽无知觉,却也从未消失。
白石惠的笑容总是把她保护在一个离别人不远也不近的范围内,当你以为触碰到她的生活、她的一切,才会苦笑着发现那人永远在你一步之遥却无法触及到衣角的位置。
她从未允许别人踏进她的生活,也从来不会主动扰乱别人的一切。
白石惠从来都不是众人眼中对所有人温柔免钱的年轻女子,但现下里她却不得不端出一副开导者的样子去安慰那个如同小野猫般倔强的女孩子。
“绯山さん。”无意义的呼唤再次回荡在冷风之中,面前的人依旧没有抬起头听她说话的迹象。
“对不起。”叹气,不知该说些什么的白石只得先为自己之前的失礼与强硬道了歉,军令如山,虽然用了特权把这个孩子强硬的调入了队伍的编制,但就算自己答应了让她离开,刚刚下了命令的长官组怕是也不会轻易同意了。
白石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军服上的线痕,肘间抵在腰间的枪柄上,冰冷的东西却总是能给人以慰藉。
“对不起。”低着头,白石小心的打量着绯山此刻的表情,虽然偶尔还有些哽咽但眼泪已经止住了,对方抵在胸前的手指还紧紧的攥在一起,态度没有丝毫的转变。
深吸了一口气,白石放低了声音。
“已经够了,我不想再看到更多的人受到伤害,就算只是一个人也好,我也想去保护。”
那透着不甘与隐忍的悲伤声音,直直地通过鼓膜打进绯山的心里,让她微仰起头,睁着尚且氤氲着雾气的墨黑双眸,看向那个说着这样的话的年轻女子。
绯山并不熟悉那样的隐忍表情,撞进视线里的线条绷紧的白皙下颌,让她的心脏产生了意义不明的抽痛。
白石话中的意义她并非不明白,在这战火纷飞的时代,只有加入军队谋得一个稳定的职位才能得以保护自己。可心里上的伤口又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这样的软化结痂,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但不可否认的,那曾经被人揭开过无数次的鲜血淋漓的心底有了不曾有过的悸动。
“所以至少给我一个可以保护你的机会。”这是那样直白的保护欲与起誓,白石的眼中透着些许不容置疑的坚定。
绯山抬着头,直直的望进那人的眼底,想要从那双似乎下一秒就要流出泪来的精致双眸中探究她的最终目的。
下一秒,有着薄茧的纤细手掌就覆在了她向上仰视着的双眸上,带着微冷气息的薄荷香气透过那微热的掌心萦绕在她的鼻端。
疑问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那柔柔的声音的就又响了起来。
“所以,不要再用那样悲伤的眼神看着我了,拜托你……”
尾音带了些许的颤抖,让伶牙俐齿的她竟不知该如何回应。绯山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用了怎样的神情去面对这个看上去似乎一点儿也不适合军人职业的女人。她只知道现下里,就算被人用手掌覆盖住双眸,也不知为何能感觉到从没有过的安心。
细碎的衣料摩擦声,慢慢靠近的体温,回过神来的时候,绯山已经被白石用剩下的一只手臂拥进了怀里,尖尖的下颌抵在她的头顶,对方身上的薄荷香气铺天盖地的涌进她的世界,占据她的一切感官,一点点儿的融化她引以为傲的理智与坚持。
没有再用任何的言语,白石能清晰的感觉到由覆在她的双眸上的掌心所传来的湿润感,以及怀中的人再次有着轻微颤抖的身子。她略叹了口气,在这凛冽的寒风中再次收紧了手臂,任这人的脆弱在自己面前一览无遗。
这样放肆哭泣的权利,对于绯山这种在战争年代无依无靠的人来说从来都是奢侈的,哭泣只会让她显得更加的脆弱,引来更多人的欺凌。现下里,这个拥着她的怀抱虽没有男子那般的宽厚,却也是她唯一的避风港湾了。
在寒风中,她躲在白石的怀中,微微点了点头。
帝国历390年3月,绯山美帆子正式加入法斯特军籍,职务为白石惠的勤务兵,同年4月,白石惠因优异的射击成绩而被调入正式作战部队,作为勤务兵的绯山同行,一同于当年5月进入和莱特达国作战的先遣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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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种的在下实在是罪孽啊
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