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凌雪 于 2010-12-2 21:00 编辑
第4章
早上,在第一縷晨光從窗戶照進寢室的一刻,Sergiyenko就醒了過來。
好耀眼……她眨了眨眼,這才想起,昨晚自己讓Nika先睡,自己忘記拉上窗簾就睡著了。
雖然今天是周六,但為了調整狀態,今天不需要去醫院而是在家休息。
昨晚好像沒有告訴Nika?
對了,Nika……
臂彎畔有溫暖的觸感,Nika就躺在旁邊,還是踡著睡,姿勢和昨晚一模一樣。金棕色的直髮長長了,柔柔披散在枕上;雙目緊閉著,但表情已經放鬆了,在沉沉熟睡。
悄悄起來關了窗簾,Sergiyenko迅即鑽回被窩裏,把Nika摟進懷裏。
Nika……Sergiyenko掀了羽被,嚴密的蓋著二人的身軀。
受了足以導致癱瘓的重傷,復健的過程也非常艱苦,但她卻沒有一回叫苦、也沒有一回覺得已經不行了,無法堅持下去。即使一時覺得動作做不下去,也只會把焦點放在動作或復健方法本身上,和理療人員討論甚至爭論,卻不會放棄復健。
連醫生也讚賞她的精神可嘉,自己卻渾然不覺……直到在醫院,午飯時間與和自己相似的傷患聊天,才發現自己的想法是很不相同。
的確,她從來沒有想過放棄。
因為她要守護Nika。
自己付出一萬歐元『贖回』Nika,但並不認為自己因此擁有Nika、可以任意處置Nika;相反,她認為Nika是自己的責任,是自己必須好好守護的、比家人還重要的存在。
畢竟,父母還有對方、還有其他兒子(Sergiyenko家有三兄一弟);但Nika只有自己而已。
在自己好幾年的職業排球生涯中,累積了不少房產和財富,足可過一輩子,也可以養活Nika。但要守護Nika,不只是經濟上的問題。自己也必須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志業,並為此努力。這樣,Nika才可以安心的待在自己身邊、可以安心的成長。
所以,她一定要回到俄羅斯隊……即使因此要每天面對Ekaterina,也沒有關係。
對,如果是為了Nika,就沒關係了。再痛苦,也可以支持下去。
接下來的事情,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只要有能力、有她能做的事,她就會一直努力下去。
她伸出手,正想再把Nika摟緊,腰間卻傳來疼痛,讓她登時皺了眉。
不行,不能想著痛……疼痛卻越來越劇烈,Sergiyenko抱緊了Nika,整個人踡了起來,卻不敢開口呻吟,怕吵醒了倦極而眠的Nika。
好痛、好痛……
不能吃藥、現在也無法改變姿勢了、連精神療法也……
已經到極限了嗎?……
『不要抵抗那疼痛,那只是痛而已,放鬆、深呼吸,承認它存在,讓疼痛通過去!』
腦海中,Yegolova在某個時間所講的話一閃而過,Sergiyenko怔了一下,隨即苦笑。
可能嗎?那是如此的痛苦,要正面面對?
可是現在也沒有其他方法了……
逃不掉,就轉身面對吧!
閉上眼睛,她依言深呼吸,放鬆身體,放棄和痛楚抵抗。痛苦排山倒海而來,她咬著下唇,竭力制止自己再掙扎和逃跑的念頭。
然後,疼痛就像開壩洩洪後的洪水那樣,漸漸消散。
Sergiyenko睜開了眼睛。
不痛了……就像疼痛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不用想著任何人、也不用做任何事。不用忍耐疼痛到倦極睡去,也沒有平時痛楚過後的疲累感……
就這樣?這樣就不痛了嗎?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Sergiyenko側頭想了想。自己一直有做物理治療,醫生也一直在跟進,能證明她的狀況是在漸漸變好。
所以,應該沒有問題才對。
金棕色的睫毛輕輕抖動,Nika睜開了眼睛。她茫然的看了看前方,仰起頭來,就對上Sergiyenko明亮的雙眸。
「Eliza?……」Nika輕喃,這才發現自己正被Sergiyenko抱在懷裏。「怎麼了?腰痛嗎?哪兒痛嗎?」
「沒有,我不疼。」Sergiyenko微笑,輕撫Nika的臉頰,撫過她眼下微微的暗黑,把她披散的棕髮撥到耳朵後。「早安。」
「早安……」Nika還是感到不安;Eliza在身心感到痛苦的時候,總是這樣抱著自己。「Eliza冷不冷?餓不餓?我做早餐給你吃?」
「我還不餓。今天被命令在家休息,我想賴床。」Sergiyenko笑道。「你也不用起來,陪我睡一下吧?」
「是……」Nika點頭,柔順的靠在Sergiyenko的肩間。
今天,Eliza的懷抱溫暖而有力,有種非常強大的感覺。
傷勢逐漸復原的她,變得一天比一天強勢……
這就是Eliza本來的樣子吧?
小時候在孤兒院看排球轉播時,那俄羅斯隊的重要支柱;狀態處於顛峰、揮灑自如的Eliza Sergiyenko。
這麼強大的Eliza,會再復活嗎?
對Eliza傷勢的擔心退去了。心情一放鬆,疲倦就一湧而上。迷迷糊糊的,Nika也無法再想,閉了眼睛,很快又沉沉睡去。
「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會不會有我必須做的事……但無論如何,我也會一直守護你,Nika。」Sergiyenko在Nika耳畔輕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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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某區,俄羅斯國家隊隊員宿舍。時值一月,莫斯科還在積雪;宿舍的室外走道卻打掃得乾乾淨淨,走起來完全沒有打滑的危險。但俄羅斯女排眾人仍然小心,換上雪地專用鞋,才離開球場。
第23棟是女子排球隊使用的宿舍樓,位於出入口附近,訓練場館就在旁邊,十分方便。
下午5點半,訓練結束。該留下做個人訓練的隊員被Karpov教練親自督導,以Ekaterina Sadovskaia為首的隊友想要留下作陪,卻被Karpov教練趕走。
素知Karpov教練脾氣古怪,眾人也不敢久留,在Ogienko副教練帶領下,近乎逃跑一般的離開訓練場館。
「Karpov教練的脾氣越來越古怪了。」Natasha Sennikova嘆氣。
「他一到冬天就是這樣的。」Sadovskaia苦笑。
並不只冬天吧?隨著年紀增加,他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Sennikova吐了吐舌,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一行人來到分岔路,Ogienko穩了穩包包,向Sadovskaia道:「我要和Svetlana(Yegolova)一起去探望Eliza,Ekaterina也一起來吧?」
Sadovskaia側頭,想了一下,才搖頭。「我不去了,請幫我問候Eliza。」
「為甚麼呢?」Yegolova隊醫問道。一般來說,隊員受傷都想有隊友去探望,有很大的鼓舞作用。
Sadovskaia笑了一下,還是搖頭。「Eliza的性格,我想我很了解。她不會想我看見她狀態不佳的一面。」
身為多年來互相信賴的隊友、好友,自己更了解Eliza這一點。
或許自己也一樣吧?她能把最虛弱的一面暴露在素面前,卻無法讓Eliza看見自己受傷的樣子。
就是因為是最信賴的隊友,才不希望影響對方的狀態,而寧願自己一個人,躲在安靜的地方療傷。
這方面,她們是一樣的。
「有Nika照顧她,我很放心。」Sadovskaia道。「到她知道自己可以回來了,自然會回來的。到時又可以再見面了。」
Ogienko深深看了Sadovskaia一眼。
在大家討論戰術時,只有Ekaterina的構想,一直都包含Eliza。訓練途中她也會用PDA寫筆記,Ekaterina說,是為向Eliza報告大家的進度而寫的。
彷彿,Eliza只是去了某處聯賽,暫時缺席國家隊訓練而已。
連Ogienko自己,也曾有一瞬間會想,也許Eliza真的無法回到以前的狀態、如果Eliza決定不再回俄羅斯國家隊的話……
只有Ekaterina,由此至終,一直相信Eliza會回來。沒有一刻懷疑、沒有一刻動搖。
「怎麼了?」Sadovskaia側頭。
Ogienko把自己的想法如實以告。Sadovskaia失笑:「那是因為Valentina你是副教練啊,你必須要考慮各種可能性才行。」
「我知道,但……你明白嗎?那是信心的問題。」Ogienko道。
就像她也會考慮沒有Ekaterina的陣式,但不代表她有懷疑過Ekaterina不會參加整個2024賽季。
如果Eliza真的回不來,那怎麼辦?……
那是一種擔憂,也可以說是一種恐懼。
「這方面Eliza和我很像的,所以我也是以我的立場去考慮。」Sadovskaia道。「如果是我受傷,即使受了多重的傷,只要不造成永久殘廢,拼了命也要復健到回來國家隊的。」
當然,如果真是永久殘廢了,她也會坦然離開國家隊,到任何一個需要自己的地方去。
「的確是如此……」Ogienko點頭。Ekaterina左膝有傷,她一直謹慎保養,小心維持最佳狀態。這不容易,Ekaterina一直做到這點,可以看出她留在國家隊的決心。
以副教練的立場來看,Ekaterina和Eliza很相似,都是意志力非常堅強、作風硬朗的球員,私底下也是比較偏向照顧、守護他人的人。她們有相似的想法,也是不足為奇。
「請幫我問候Eliza吧。」Sadovskaia微笑道。「以現在的她來說,我最能幫助她的,就是留在這兒,讓她在家安靜療傷。我會一直守護隊伍,直到她回來。」
「我懂。」Ogienko點頭。
在黃昏紫色的天空下,俄羅斯隊一行人向Ogienko揮手道別,直到Ogienko的身影消失,才回頭,向隊員宿舍樓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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