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凌雪 于 2010-12-26 12:01 编辑

第8章

早上的物理治療過後，Sergiyenko在醫院吃過午飯，便開車回到國家隊宿舍，直接前往宿舍房間。

時值下午，大家也在訓練，宿舍空無一人。Sergiyenko以鑰匙打開自己的房門。

房間仍和自己離開時一模一樣；門窗都確實關好，連灰塵也很少。放下包包，她坐到書桌旁，拿起半年沒用的杯子，拿去外頭的小廚房洗。

從去年8月底的世界女排大獎賽後解散時、自己收拾回家時起，就沒有再進來過了。

從2019年起，Sergiyenko住在這房間的時間，只有在回俄羅斯國家隊時。後來在附近購買了房子（就是現在和Nika住的公寓），回宿舍的日子就更少了。

喝著水，Sergiyenko嘆了口氣。

這個水杯，也是以前常用的呢……高中的時候，每天在這水杯泡著藥草茶喝，打起精神唸書。

Ekaterina的成績比自己好多了。那時候，還常常借Ekaterina的作業來抄呢。

直到後來，Ekaterina在學業上的成就，也比她高。自己後來才回到大學學園，Ekaterina卻已經在神川市唸碩士了。

擠在這房間，在一起一邊趕作業、一邊還在亂聊排球的事和訓練的事、埋怨教練太嚴厲的日子……

現在，坐在這房間的椅子上，竟有種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那時候的生活，已經變得如此遙遠。

Sergiyenko放下杯子，擺弄筆筒裏的舊文具。

原子筆已經沒有墨水了，鉛筆也沒削。

－－鉛筆刨在Nika那邊的桌上呢，在抽屜裏嗎……

Sergiyenko一回頭，才想起自己在宿舍，而不是在與Nika在一起的家。

Nika……Sergiyenko拉了拉自己身上、Nika前天才幫她拆洗過的外套。

房門敲響了。Sergiyenko放下手上的鉛筆，站起來開門。

只見Ogienko副教練率先走進來。後面還跟著留有長長黑鬈髮、穿著厚羽絨外套的美麗女性。

「咦！？Monica！？」Sergiyenko愕然。

黑髮女郎Monica Verturini笑著，拉起Sergiyenko的手就握：「很久不見了，Elizaveta近來好嗎？」

Sergiyenko身不由己地跟著握手，頭轉向Ogienko那邊：「這……Monica她……為甚麼？」

「現在是意大利聯賽的休賽期，Mona來看我的。」Ogienko副教練道，「她昨天才剛到，現在住在我家。今天是Karpov教練批准她進來的。」

「對，聽說Elizaveta回來國家隊了，我就來看看。」Verturini笑道。

「很久不見，Monica……我只是回來看一看。」Sergiyenko和Verturini握手。「距離能正常訓練還有一大段路要走的。」

「我明白。」Verturini微笑，右腕的手鐲隨著身體動作搖晃，「VC Turin會一直虛位以待。」

Sergiyenko苦笑，Monica說得好像自己必定會加入似的。

當下她讓Ogienko副教練和Verturini坐在床舖，自己就坐到書桌的附輪子的椅上。Ogienko和Verturini二人也有帶水壺，三人一起喝暖熱的水。

Sergiyenko環顧四周。很久沒在這房間居住，現在這兒沒有食物、也沒有茶葉、咖啡等生活用品。如果不是二人有帶自己的水壺來，就連斟水給她們的容器也沒有。

如果是在有Nika在的家，就能斟上熱茶吧？說不定還有茶點……

總是會細心打點一切的Nika。

Nika……Nika。

在聊天之間，她偷瞄了Ogienko和Verturini一下。二人並肩坐在床舖上，有時會手牽著手、互相對望。

Ogienko溫柔的表情、Verturini信賴的表情。

經過長時間和無數難關，終於走在一起的二人……

這兩位女性之間，這麼深的牽絆，是如何建立起來、是如何維持，一年又一年，無時或忘，排除萬難也要相依相守？

Verturini拿了自己和Ogienko的水壺，到小廚房去斟水。

Sergiyenko抬頭，看著一直目送愛人出門的Ogienko副教練。「對了，恭喜你們的新家裝修完成……」

「謝謝。」Ogienko笑道。

「有機會真想來都靈市看看呢……」Sergiyenko道。「聽說是可以看到群山美景的屋子，是嗎？」

「是的。」Ogienko道。「等你們來到VC Turin，就可以時常來我們家作客了。」

「真是的，你和Monica都一樣，真的已經肯定我會來似的……」Sergiyenko苦笑了一下。「對了，Valentina。」

「嗯？」Ogienko抬頭。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們在馬賽沒有遇見對方，你會怎麼辦？」Sergiyenko問道。

2022年，Ogienko副教練在賽季結束後，說要考慮新住處的事，便離開俄羅斯隊，雲遊四方。她在法國的馬賽遇見Verturini，二人一起到意大利，在都靈市郊買了小木屋，建立她們夢想中的、美麗而安靜的新家。

Ogienko仰頭，望向天花板，良久，輕輕呼了口氣。「那我還是會在某個有美景的地方落腳，建立安靜的新家吧。」

「那也好像沒有甚麼分別呢。」Sergiyenko道。

「想要住在有美麗景色的地方，安靜的渡過……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想這樣。」Ogienko道。「認識了Mona，知道她也喜歡安靜的地方，就很想和她一起建立新家。但即使後來無法和Mona在一起，我也會去實現自己的夢想。」

到大家的責任也完成的時候，就去風景美麗、氣候溫和的地方，安靜的生活……這就是Mona和自己的共同夢想。

如果無法在一起、如果Mona無法實現夢想，就由她幫Mona達成吧……

那就是，她在2022年賽季後，出外旅行時的想法。

後來竟然讓她遇到了Mona，Mona也完成了國家隊的責任，她們可以走在一起……如果真的有神的話，她真的衷心感謝神賜予此恩典。

「嗯……」Sergiyenko垂下頭去。

「Eliza，你在擔心甚麼嗎？」Ogienko問道。

Sergiyenko呼了口氣，果然還是無法如實相告……她想了一下。「我也想去意大利呢……那兒好像很安靜，氣候也很好。」

「那就去吧，Karpov教練也贊成你去外頭闖闖。」Ogienko道。「你和Ekaterina不一樣……我覺得你還是比較適合職業排球的生活。」

「是這樣嗎……」Sergiyenko笑了笑，果然旁觀者清。

她實在不是讀書的料；現在這樣子讀完大學，大概已屆極限。她無法和Ekaterina一樣潛心讀書，寧可在職業排壇上打拼。

可是……

「醫生也說你已經大致痊癒，只要再練習、拿回比賽感就行。」Ogienko道。「國家隊冬訓期到3月中就結束了。你到VC Turin，正好可以回復球感、再感受一下比賽的感覺。」

Sergiyenko嘆氣：「我就是擔心這一點……」

「怎麼了呢。」Ogienko問道。

「老實說，療傷的這幾個月，我過的生活太寧靜、太休閒，還有人在家等我……」Sergiyenko道，「我真的怕我太習慣那份平靜，再無法適應國家隊，或是職業排壇的緊張感。我……」

「Eliza。」Ogienko站起身來。

「嗯？」Sergiyenko抬頭。

「你可以離開國家隊了。」Ogienko道，「雖然是國家隊栽培你，但你已幫國家隊拿了世界冠軍，對國家隊的回報已經足夠了。俄羅斯國家隊不需要你了，你自由了，你愛做甚麼就做甚麼吧。」

Sergiyenko嚇了一大跳，倏地站起－－現在腰的狀態已經容許這麼劇烈的活動。「慢著……Valentina，這事情實在……」

「我說笑的。」Ogienko若無其事的坐回去。

「拜託！別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啊！」Sergiyenko按著胸口，剛才心臟也差點停止了。「真的會嚇死人啊，為甚麼要開這種玩笑呢？」

「我這麼說是想你明白，回國家隊也不是唯一的出路。」Ogienko道。「Eliza，身為副教練，我當然很想你盡快回來，但要不要回來、何時回來，那是你的自由選擇。無論你做甚麼選擇，我們也不會怪責你，只要你往後能幸福過生活、忠於自己地過生活，就是回應了我們的期望。」

Sergiyenko點頭，揉了揉眼睛。

「現在，你真正想要的生活是甚麼呢？」Ogienko問道。「你不只有待在國家隊一種生活方式的。去想想看、去找找看吧。然後，你覺得你能回來的時候，隨時回來，我們都會歡迎你。」

現在？

Sergiyenko呆住。

Verturini回來，放下水壺，並把正在響的手機交給Ogienko。Ogienko聊了幾句，就掛線，拿著水壺站了起來。「不好意思，本來還想再和你聊一會……我們要去一趟訓練場地。」

「路上小心。」Sergiyenko也站起身，送二人出門。

「啊，對了，Ekaterina今天沒有參加訓練喔。」Ogienko忽然想起一事。「她今天去檢查膝蓋的傷……晚一點她可能會先回房間休息。如果你想找她，不要到訓練場來了，直接打電話給她吧。」

「是。」Sergiyenko心不在焉地點頭。

Ogienko和Verturini離開後，Sergiyenko忘記關門，就回床邊坐下。

過了良久，她還在沉思，剛才Ogienko所說的話。

她想要的是甚麼？

或許，應該這麼說。她想要回的，是甚麼？

中學、高中的時候，每天邊唸書、邊訓練的日子。

就在這個房間裏、就在這棟宿舍裏。

就是在那個時候，和Ekaterina Sadovskaia日夜相處的時候……

要回去，那個時候的時光嗎？

『Eliza……』

Nika的聲音，又溫柔又甜美。

Nika的擁抱，柔軟而溫暖，令人放鬆……

24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間。

可是，Ekaterina……

「Eliza？」

Sergiyenko全身一震，抬起頭來。

只見半敞開的房門外，深棕色長髮的女性探頭進來，美麗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Sergiyenko已經完全呆住。

那是Ekaterina Sadovska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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