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就像要把天熔成鐵水,紅且熱。
如此慢悠悠地走向落日的我和前輩,著實像兩個老人,追隨著寂靜落下沉默在西山的太陽,然後生命就這樣消逝,無影無蹤。
“石頭還在吧!”
“還在的。”我嘟噥了一聲。
“我應該還沒有把它交給你的原因告訴你吧!”
殘陽如血,落在掉光了葉子的枝頭上更顯淒涼。
“沒有。”
我有點好奇。怨恨了這顆圓溜溜的,像淚滴的石頭如此久,卻連它落在我的口袋中原因也是一無所知。現在想來,實在太荒謬。
“你知道嗎?七宗罪。”
“知道。”
“我犯了不止一宗罪,但其中一宗是嫉妒。”
前輩的臉被夕陽鋪了一層劣質的胭脂,紅得不像話。
“與那顆貓眼石有關嗎?”
“有的。正是因為嫉妒,所以才把貓眼石交給了你。好讓小安怨恨你,把那些本來屬於我的目光奪回來。”
學姐嘴角上翹,似乎期待著我說什麽,閃耀著光芒的眼睛盯著我的臉。
“是嗎?”
我從口袋里掏出了那顆藍色的貓眼石,還略帶著我的體溫。
學姐接過了貓眼石,用食指與拇指捏著它,對著那只餘下最後光輝的夕陽。
“很醜陋吧!黑得如此詭異。”
我不知道該接什麽話,只有沉默。
貓眼石還是貓眼石。
大海與醜惡也只是一步之遙。
那麼我該拿這顆容納了一切的藍色石頭怎麼辦?
翌日。
“學姐今天魂不守舍得比往日更嚴重,往日的眼睛裡還是有這座圖書館的,現在圖書館就像隱藏著你瞳孔的最深處那樣摸不著了。”
小竹依舊翻著書,萬年不動地坐在我的身旁。
“小竹,你想要我的石頭么?”
小竹挑了一下眼眉,然後繼續兩耳不聞窗外事地讀書。
挫敗感頓時湧上。
前兩日還如此熱切地問著我那石頭的這個孩子,現在就想外面的天氣一樣。
可惡。
大概這就是拿她當著最後補底人選的報應吧!
“不想給我的話,不要勉強……”
一個本書連帶借書證很整齊地遞了過來,翻開借書證的時候,我瞄到照片上清秀的臉。
“是你?!”
我驚異得差點要站起來,結果差點把水杯掀翻了。
“你好。能幫我借一下書嗎?”
詫异於我的動作,小竹與那個孩子都盯著我那失禮的表情,活像生生吞下了一隻蟑螂的表情。
我應該慶倖,圖書館中的人並不是很多。
“能借一步說話么?”
接過我辦好了借書手續的書與借書證,她彎下了身子,淺色的頭髮落下了幾簇。在陽光的照射下是茶色的。
我看著小竹不情願地放下手中的書本,然後用眼神示意。我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然後就隨著那孩子走到了走廊。
我們兩個並排走著,穿過長長的走廊。陽光灑在走廊上,被窗戶間成許多塊的方格。
她始終沒有出聲,但我卻漸漸地不耐煩了,在走過大概五個格子后,我嘗試著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淺真?”
這是我在借書證上看到的。
“昨天姐姐來找過你麼?”
“姐姐?”
“時沫姐姐。”
她好不容易說了這麼一句話,卻要來說那個麻煩人物。
“時沫前輩很纏人呢!”
我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天知道她是不是前輩的狂熱追隨者之一。況且說前輩壞話這種事情我還真是做不出來,之好不疼不癢地說這麼一句話。
“姐姐說是有想要見的人才回來學校的,那個人是你麼?”
“你是前輩的表妹么?”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也沒有回答我的,氣氛就這樣僵硬了下去。
漸漸地,我意識到,她把我帶到了昨天我與前輩一同走過的那條路上。
“姐姐很討厭你,你知道么?”
這件事,沒有比我跟她更清楚了,但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是因為前輩對學姐的改變不高興,所以才怨恨於我。”
“不是很噁心嗎?”她低下了頭。“這樣噁心的理由,就像是凝固了的血塊。”
很難想像,“血塊”這種詞語竟然從那薄薄的粉色的嘴唇發出。
“我也很妒忌,姐姐能讓姐姐感到嫉妒的人。”
“手帕還你。”
我從口袋裡掏出那一塊看上去就相當高級的手帕,小心地抵到她的面前。
“我可不會感謝你。”
“手帕本來就是你的嘛!”
沾上少女眼淚的手帕,或許要比被嫉妒染成黑色的貓眼石更加罪惡。
我伸出手去擦她的淚痕,溫熱而濕潤的觸覺。
我捧著她的臉,連細小的絨毛都如此的乾淨的人,竟然會嫉妒嗎?
抑或,這種乾淨的感覺只是表像呢?
我很想伸出舌尖,舔去她的淚痕,就像舔舐一頭受傷幼獸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