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呼蘭又退兵了？我看樓陀羅這稱號是虛有其名。」待在教內名為養傷實則吃吃喝喝的謬平青，在聽完戰況後不以為然的下了評論。

「正好相反。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前二陣她寧願挫自家銳氣以探個虛實，這表示她是個沉得住氣的人，明日一戰，鄂呼蘭定會施展所為，以求完勝。」南丹仍面帶笑容，但長期跟隨聖女的黑黎自是知道，那笑容裡藏了一絲裂縫，是幾乎不曾看過的景象。

「表哥，今日一戰你威震漠海，明日是否亦可麻煩你打先鋒？」

面對南丹請求，喬莊自是欣然允諾。待南丹將明日之事交代完，眾人陸續退下，黑黎才小心問道：「聖女對明日一戰，到底有何打算？」

「沒有打算。」南丹用手按了按額角，顯出難得的疲倦。

「徜若鄂呼蘭不出手，徜若我的猜測失敗，我沒有任何打算。」明是絕境，南丹仍舊輕笑出聲。「可是我不用打算這『沒有打算』。」

「難道除了退兵，樓陀羅妳一點辦法都沒有？！」梨俱部族長在帳營內，忍不住咆哮起來。

縱是四人之中最沉穩的阿闥婆部族長，也忍不住進言：「達羅毗荼請來的幫手固然強悍，但也證明他們教中已無他人，若讓我等一同合擊，定能取勝。」

「戰事我已有打算。」鄂呼蘭轉身背向眾人，顯然是不想再議。

「打算？打算個屁！妳是巴不得我們全部死光再慢慢打算！」梨俱部族長掀起帳簾氣憤離去，阿闥婆部族長跟著告退，四部會議一哄而散。

「樓陀羅，娑摩部族長戰亡並非全是妳之錯。我知曉沒有完全勝算的情況下妳絕不出手，只是該和其他兩位部族長解釋清楚。」四部族長中僅留下夜柔部長尚在帳中。鄂呼蘭本出於夜柔，夜柔部族長一雙嫵媚的眼睛，流露出絲絲關切。

「我身負教主之命，此戰不容許有任何差池。」鄂呼蘭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白衣，衣袖處不知何時染了塊紫色印子，聲音也跟著冷了起來：「明日梨俱部族長定然衝動行事。」

「我明白了。」

待夜柔部族長退下後，鄂呼蘭依然死死的盯住那塊汙點，卻不像從前一樣，毅然決然將其割捨。

翌日，只見喬莊昂首於戰場正中央，一支銀槍一襲銀甲戰袍，更顯颯爽英姿。

鄂呼蘭仍是一身不染塵的白衣，神態冰冷猶如霜雪。尚未言語，昨日戰敗的梨俱部族長即手握板斧，衝出陣前大喝道：「喬莊小子猖狂個屁！」

對方的兩柄板斧舞成怒蛟，直取喬莊中門，喬莊銀槍刺如電閃，各攻向胸前各大穴。但眼前驚見一道紅光掃向門面，逼得喬莊雙手握住槍桿，舞出寒星點點堅如防罩。

雙方各自退開，只見梨俱部族長身邊多出一人，白紗覆面掩不住肌如皓雪，纖纖素手握著一條紅燦燦的軟鞭，正是四部當中唯一尚未出手的夜柔部族長。

梨俱部與夜柔部向來互通聲息，如今配合起來更是天衣無縫。長鞭再起，宛似飛鳳游龍，與銀槍流星在空中鬥成了一塊兒，梨俱部族長板斧再出，招招近身意欲削骨挫筋，饒勇如喬莊也漸覺吃力，動作不自覺遲鈍下來。

遠處原本只願觀戰的高淵見喬莊有難，身同風行指隨意動，寬大的紅袖被勁力撕成長條狀，如長鞭般甩射出去，正擋下夜柔部族長的攻勢，也攪和入了戰局當中，形成二對二之勢。

高淵招式詭奇，手中袖舞更是變幻無定，極快便將夜柔部族長牽制在旁。如此一來，戰局又倒向喬莊這邊。

卻聽聞一陣風急之聲！

寒光乍現，如戰場上忽劃過的閃電來得又狠又快。喬莊直覺用槍頭一擋，內勁竟不像以往悉數卸去，而是槍桿搖晃震得雙臂發麻，待穩了穩緩過神，只見三尺秋水掀染白衣，紋白面具後只透出一雙冷漠的眸子，竟讓人從心底生出一絲冷意。

「終於出手了。」遠處南丹似鬆了口氣，悠悠說道。

見鄂呼蘭出手，梨俱部族長回頭聯合戰友對付高淵，又呈現膠著戰局。

這廂喬莊將槍頭一抖，一槍扎出竟成萬朵雪花，朵朵致命。鄂呼蘭卻直接將右臂送了進去，無任何花俏招式，一劍直破門面對準咽喉，竟是兩敗俱傷之招。喬莊略一猶疑，力道也撤去些許，鄂呼蘭竟用最簡單的方式破了喬莊一向引以自豪的舞花之招。

連眼也未眨，鄂呼蘭的劍仿若一起頭便直追鵠的，不至死地便不罷休。在場眾人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壓迫感，似乎才明白「樓陀羅」之名所謂何來，此等滅神除魔之威著實使人驚嘆。

喬莊面對如此糾纏之劍也滴落下汗水，鄂呼蘭眸中的冰氣卻越來越盛，忽地殺意掠過薄冰，凌厲的劍勢刺入喬莊胸口。

「秦喚！」

從前方傳來的一陣呼喚，鄂呼蘭眼裡堆積的冰雪就像瞬間崩落，明明差一寸即可刺進胸口，卻忍不住抬頭一望，見著由遠而近直至完全出現在眼前的身影。

「秦喚。」這聲輕喚已落在了耳邊，而伴隨前來的，是一把穿透胸口的利刃。鄂呼蘭近乎是崩落了所有的恐懼及懷疑，就那樣直愣愣看著眼前的人。

稀疏卻微微往上翹的眉毛，總帶著飛揚神采的眼睛，可是為什麼那嘴角的笑意卻看起來如此刺目？恍惚中，只有淒厲的風聲在呼喊著秦喚的名字，這兩個字明明離她很遠很遠，卻像一道道落雷震耳欲聾，打散了一切的喧嘩，那是哪裡來的聲音？

所有的人卻只看見，宛若毀滅象徵的鄂呼蘭，胸口插著一把劍，從馬上跌落下來，竟符合了她所帶來的神喻──毀滅。

喬莊想趁勢再補一槍，卻聽見身旁的南丹大喊──「喬莊！」因這一聲呼喊頓了手。

南丹滿臉驚恐的看著倒在地上的人，鮮血蜿蜒如毒蛇，可是那雙眼睛，閃爍著脆弱與天真看著自己。

旋即消逝。

今天寫到了非常討厭的一段……

這次貼到第三章完，接下來的第四章是會讓人很不舒服的一章。

那為什麼還要寫第四章呢？一句話，劇情需要。

埋劍沉香，從來不是羅曼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