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耶利亚的理论最终并没有化为现实。及时赶来的部队长和特行官化解了危局。

即便如此，高耸如云的魔法粒子所堆积而成的画面，远比事后轻描淡写的报告书更让人难忘。由于CM粒子的相关理论在米德切尔达位于非主流的地位，即便是管理局各方的精英对其也知之甚少。没有来得及开诚布公的信息，事后反而成了有利的情报保密。以正常方式难以解释的两道魔力光束，也被知情的少数人以含糊的方式搪塞过去。

雷米尔回到港口的时候，休整的命令几乎同时下达。于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经历了劫后余生的搜索部队获得了长达一周的休假。两位指挥官并没有出现在心情愉悦的队伍之中。

对休假的期待与知情度呈现极端的负相关性，使得前任机动六科的先锋队士气低落。即便是性情最积极的中岛家二小姐，在得知休假的第一时间也没能笑口常开。如果说几个人还能强颜欢笑的话，无非是为了不让秘密泄露出去。这当然来自于队伍的Leader——兰斯特小姐的叮嘱。

蒂亚娜是知情者中唯一具备隐瞒才能的人，不过分队长一个人能够保守秘密，却不足以制定周密的欺瞒计划。虽然她一度想要独挽狂澜，理智却很快促使蒂亚娜放弃这个念头。只是多一个人知道就意味着危险，使她在寻找伙伴的路上倍感艰辛。这个时候及时伸出援手的，是昴的姐姐，中岛银河。

辅佐官并不只是负责支援分队长的一己私欲。在部队长和特行官『因伤休养』的缺席期间，她和舰长代理将雷米尔的相关事务一肩挑起。连同特行部队的休假申请也是从她手里递交的。当蒂亚娜出于感激之心找到银河的时候，反而收获了一个温馨的拥抱。

当时银河的表情让人难以忘怀。那是足以让身上的重压一瞬间予以释放的关怀。

省去了难以启齿的心态，另一个疑问却从蒂亚娜的心头升起。

经历了CM骚动的最后一幕，就算蒂亚娜是管理局第一号的笨蛋，也不可能对眼前的真相视若无睹。如果将以前各方面的蛛丝马迹羽翼汇总，缠绕在分队长心头多时的疑惑终于呼之欲出。

以CM粒子的浓度和规模，如果在当时以『九倍的扩散量』释放——实际上确实变成九倍——足以将视线范围内的区域予以毁灭，如果要形容的话，差不多就是雷米尔上搭载的虹光炮作一次零距离的全弹发射。但是与之匹敌的既不是虹光炮，也不是管理局的任何战略性兵器，而是血肉之躯——当时的情况早已超过了魔导士的承受极限。换句话说，那已经不是人类的『念动核心』可以符合的魔力了。

用『不愧是管理局的王牌啊！』来敷衍，再天真的人也做不到自圆其说。

即便没有任何证据，奈叶桑和菲特桑的身体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各方面的迹象显示，贝纳威并没有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泄露出去。虽然他不像个多嘴的人，却不担保会对管理局上层的各个势力守口如瓶。他能够沉默至此，似乎值得感谢——当然贝纳威也并非无懈可击。如果不是奈叶和菲特过于让人担心，其实第六『illusion（虚灵）』在系统破译的最后关头表现出的失常一面，也多少让人在意。不过基于感情线上的等价交换，蒂亚娜在甘于沉默的贝纳威面前，同样收起了探寻的欲望。

从爆炸的基地回到『雷米尔』之后，奈叶桑和菲特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平时很少能够看到她们出没——被『休假』的借口掩饰起来，还是无法自圆其说。看得出来，这一次的经历对于两人造成的创伤是蒂亚娜无法想象的，也许她们比其他人更加了解自己的情况。到底会是什么呢...想要关心却又不知从何做起，可能知情的人是银河姐...朝远一点的方向考虑，大概还有八神一家和哈洛温一家。贸然开口是不合时宜的，毕竟情况远远处在未知中......

就在这种不清不楚的暧昧状况下，迎来了新一轮的魔导士资格考核。除了舰桥上的常务人员，特行部队几乎全部由魔导士组成，趁此机会通过考核，也是为接下来的任务做准备——如果还有任务的话。

对日程表过度操心并非分队长的职责。虽然忧心忡忡，蒂亚娜还是自告奋勇承担了考核的申报工作，现在她和昴一起来到管理总局，提交申报人员的名单。

自从『雷米尔』出航，蒂亚娜还是第一次回到总局。比起担任执行官的那段时间，其实这一次算不上耽搁太久，感觉和心情却有了极大的不同，如同度过隔世。橘色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以怎样的专注投入到特行部队的事业中。毫无疑问，如果不是身处奈叶桑和菲特桑的麾下，蒂亚娜对于管理局事务的专业精神，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情绪化。

如同兰斯特小姐一样的人还有很多。如果那两个人就这样垮掉，谁也不能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明明连她们的状况都一无所知，却能够明显地感受到恐慌——有时候，无知是一种不由自主的伤害。

看着陌生的事务大厅，橘色少女突然有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没有哭泣的原因，只是来源于少女的坚强。蒂亚娜略作一个深呼吸，重新开始思考——在毫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她只是完成专属于自己的固执罢了。

搭档坐在椅子上的孤寂身影落入昴的眼中。战斗机少女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申报名单的工作本在【部队长辅佐官辅佐】的职责范围内，但是类似工作向来由多管闲事的分队长接手，完全源于昴对于文字工作的不擅长。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可是中岛家的二小姐却一路跟过来——名义上是要独立自主，其实是蒂亚娜最近的低气压让人担心。

更何况，『雷米尔』上就有两大团更大的低气压在，即便是粗线条的战斗机人，偶尔也需要喘口气。

中岛家二小姐想要轻松一下的愿望落空。搭档一直在那里垂头丧气的样子，让昴也完全开朗不起来。虽然在登记处注册的工作由她代劳，昴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蒂亚娜的身上。

蒂亚一直心不在焉的...没关系吧...

“『雷米尔』的各位需要进行的等级考核在这里，请仔细确认后给予sign（签名）。”

动手签名。话说回来，自从返航之后，奈叶桑和菲特桑的样子也很古怪。跑去问凯珞和艾利奥，他们两个也表示很担心，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蒂亚经常去找银河姐，然后回来就更加心事重重的样子，让自己想开口都变得困难。连起床去捉弄蒂亚胸部的兴致都没有了...

“各位队长的等级考核在另一边，同样确认后给予sign（签名）。”

“呜呜...到底出什么事了嘛...完全搞不明白啦！”

昴发泄一通后，抬起头来就看到前台小姐完美无瑕的工作式笑脸。

“请问...是名单出什么问题了吗——”

“咿呀——没有！”

接过名单草草确认后，昴在名单上落下sign（签名），然后乖乖交给对方。接着就被告知，全员的测试在三天后分批进行，准确时间会传到各自的私人通讯上。

三天啊...好像有点赶的样子啊。总觉得和以前的流程有些不同，但是具体怎么个不同，昴又完全说不上来。当她对着搭档习惯性地寻求意见时，却换来了一记暴栗。

“那是因为，以前每一次的考核都是我、替你、搞定的啊——！”

蒂亚娜的抱怨之火远远没有烧尽，被她压在身下的昴虽然为蒂亚娜的复活赶到高兴，可是皮肉之苦又让这份愉悦烟消云散。最后在口齿不清的道歉声中，可怜的战斗机少女燃烧殆尽。

三天啊...时间上确实有点赶。不过考虑到最近是非常时刻，流程上的事情快一点解决掉也有好处。等到蒂亚娜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疼爱』昴的期间完成思考时，中岛家的少女已经没有回话的力气了。

两人不顾场合的骚动引来了围观，让橘色少女好不容易活泼起来的心情再度回落谷底。

这一次似乎是有关『自尊心』的万丈深渊。

心中在期待的时候，时间总是很快流逝。

『雷米尔』首次返回时空管理局位于次元的总部，趁此机会对战舰进行第一次的整修。考虑到最新式的关系，检修还包括了对各项参数的回收与再分析，所以要花相当一段时间。战舰被送进机库的同时，舰上的乘员就全部被安排到员工宿舍。突如其来的新环境，适应起来需要时间。但是特行部队并没有如此悠哉的余裕。回航的路程将短短三天消耗殆尽，几乎睡上一觉，第二天就要准备等级考核的内容。

即便如此，对于这群训练有素的精英而言，无论是熟悉新环境，还是等级考核本身，都不存在任何难题——需要哭泣的大概就只有总局器械管理科的职员，必须为额外的器材损耗伤透脑筋。队员们接受A等级的考核，分队长级别就是AA等级——无论形式多么五花八门，在实力面前都只是走个过场。

因为考核的人数和难度要求，A级的魔导士被安排在下午一时。分队长们则安排到一个小时之后——换句话说，考试开始的时间在上一组结果出来之前，为的是防止额外的心情波动。但是对于一点儿也不担心，只想着快点结束的人来说，这多出来的一个小时即不能处理分队事物，也不能用来外出闲逛（即便有这样的对象，也会被盛怒的搭档抓回来），实在是一种煎熬。

没有人会担心考核失败。其中，也只有像蒂亚娜这样认真仔细的类型才会事先了解一下状况——那也仅仅是出于分队长的个人习惯，即便是文字工作中的一个标点符号，第四『Idol（幻象）』的指挥官也会拿出毫不逊色的干劲，也就让她的行为变得缺乏说服力。

刚才的午餐特意选用了健康食谱，体力在一个小时后处于巅峰；身体很轻巧，手上也足够有力，『Cross Mirage（交鸣幻境）』的状况也没有问题；作为搭档的战斗机少女虽然自己不靠谱，但是经过兰斯特小姐的亲自『检修』，似乎也应该能够放心——总之，一切都处在最佳状况。

通讯视窗上显示了两人应该通往的房间。蒂亚娜毫不回头地朝前走，在路上告诫同伴：

“用最快速度把考核结束，然后跟我去机库一趟，关于『雷米尔』的——”

分队长的心思早就漂到九霄云外，至于她的搭档，也在用有一搭没一搭的方式顺下去：

“是～”

“真是...你有没有在听啊——”

蒂亚娜的声音戛然而止，并不是她对身后的笨蛋绝望，而是即将抵达的最后一小段路上，发现了络绎不绝的身影。前任执行官努力辨认，遗憾地发现没有一个是陌生人。至于凯珞和艾利奥的『昴桑，蒂亚娜桑』，更是彻底让蒂亚娜彻底来到状况之外。

不是『几乎』+『大概』这种暧昧不清的词汇。全部分队长的前进道路都彼此相同。

“哦！这下就全员到齐了！”

库里恩.芬利显得非常兴奋。第一『Blaze（烈焱）』为首，每个分队长的脸上表情各异，从困惑程度中表现出的神经粗度显而易见。蒂亚娜的视线扫上去，却发现本该是自己为数不多同类的人之一——那位阴阳怪气的第六『illusion（虚灵）』分队长，此刻却对于兰斯特小姐的目光视而不见，活像一只木乃伊般跟在队伍后面。

倒是从先锋众时代就一路相伴的艾利奥和凯珞靠了过来，如同两只夹在蒂亚娜左右的贴心小棉袄。至于某个没心没肺的呆瓜搭档，此刻的表情就像一只得了便宜的河童。

“银姐！”

中岛家的大小姐微笑着将妹妹圈入羽翼。这让蒂亚娜更加一头雾水了。

特行部队的部队长全员，部队长辅佐官全员...加起来就有十名顶级魔导士。如此庞大的阵容，竟然是用来参加一个AA等级的考核，担当考核主官的家伙是不是太想念总局的护士小姐了？还是最近新添的病床极为舒适，让人流连忘返？

变身为拖油瓶的兰斯特小姐在进入房间之前，依然尽责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不管分队长的脑细胞损耗到何种程度，似乎都不足以影响到等级考核的结果。

刨去两位管理局的王牌，特行部队的一线阵容也足以威震八方。能够被允许在AA等级的考核中出场，还拥有不被瞬间轰杀至残渣实力的主考官，即便在米德切尔达最引以为豪的主系统档案中也是不存在的。

轻松胜利固然很好。但是将己方的幸福建立在不知名人物的不幸上，未免落入不人道的嫌疑。分队长中最不安分的库里恩.芬利，如果引用这位小不点分队长的原话，无非就是：

本少爷已经在模拟战中连胜九百九十九次了，纪念意义的第一千次当然要华丽一点。

在场的人中只有第五『Surge（怒涛）』的分队长，罗莉塔.巴塔兰蒂斯一等空尉用笑容表示赞同，不过其他人也没有反驳库里恩的意思。建立在真理上的本就是自信，特行部队的精英虽然不狂妄，却个个充满自信。

这样的组合是不可能被战胜的。因为觉得考核变成无厘头的过程，蒂亚娜才会露出无奈的表情，深深摊上一口气吧。

......不对。

站在场中的橘**导士，身体已经不能保持正直。如果只是叹气的话，这样未免显得夸张。作为战斗开始已久的标记，防护服已经穿在蒂亚娜的身上——裸露出来的肌肤布满污迹和伤痕，完全与自信背道而驰的一幕；至于从额头顺流而下的汗水，怎么看都过于密集了。

开战之前还信誓旦旦要豪取第一千场胜利的人，仅仅五秒钟就被击倒；库里恩的保护者紧随其后。当蒂亚娜意识到情况有变的瞬间，队伍已经被削弱了五分之一的战斗力。

“敌人是——？”

当时没有人回答。库里恩和罗莉塔被击倒是一瞬间的事情，没有人看到整个过程——然后又从大众视线中消失了。虽然本方的失误无法否认，对方的速度太快才导致了局势的不利。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以至于没人能够做出冷静而合理的判断。包括向来脑筋先行一步的兰斯特小姐。

最快做出反应的是银河——部队长辅佐官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展现出存在感。与发色如出一辙的『Wing Road（翔空星道）』是唯一能够指引银河方位的线索，这条线索又引出了魔导士之间的交锋。

准确地说，是银河与一团火焰之间的交锋——如果强调细节的话，中岛家的大小姐使尽全力，也只是勉强抵挡而已。主动攻击落到这个下场，对于银河而言是极其罕见的场面。即便如此，这位以冷静著称的魔导士并没有将精力过多地放在自己的安危上：

“快后撤——！”

指挥撤退的是终于回过神的蒂亚娜，她指示同伴保持安全距离，并且在昴掩护银河后撤之后阻止了对方的追击。这时敌人的样子虽然没有露出端倪，蒂亚娜也已经根据第一手的资料进行分析。

库里恩遭遇了突然袭击，虽然是来自于本人的大意，可对于近战系的前锋而言，防御几乎是本能以上的行为——在AA等级考核中发生一击必杀简直匪夷所思。更何况，虽然是因为库里恩而分了心，罗莉塔一等空尉身为在场中数一数二的边卫，很难想象被措手不及地击倒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如果不是银河的及时行动，损失将会促使混乱进一步蔓延——也许在重整旗鼓前就被彻底击溃。而且部队长辅佐官的全力出击也只是以被动防御收场。对方的实力明显高出一截。

这是分队长的猜测。但套用在AA等级的考核上，就显得极为荒诞。难道管理局的考试已经普及到『将十名AA等级的魔导士打倒，来验证AA等级考核的权威性』——如此让人哭笑不得的地步了？

如此揣测似乎在蒂亚娜的一身狼狈上得到了验证。战斗距今为止，只不过进行了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期间橘**导士做的事情总共三件：隐蔽踪迹，指挥，以及炮击。

炮击一共出现了两次。第一次的炮击是迫不得已。

『雷米尔』的王牌们很快就重整阵线，并且朝对方发动了全面攻势。虽然一下子就失去了前锋和边卫，八名魔导士所组成的阵容也足够强悍，似乎出击就能将对方打得片甲不留——本该是这样，却在毫无动摇的火焰面前陷入了空前的苦战。

处于『Optic Hide（视觉幻障）』下的蒂亚娜并未加入战局。在摸不清敌人动向之前，贸然使用『Fake Silhouette（虚空雾影）』只会造成己方的迷惑。为此她只是将身后的凯珞一起藏在幻术魔法之下——虽然也想给贝纳威如法炮制，三等空尉却拒绝好意一般，加入到主动围攻的行列——与他往日的形象背道而驰。

围攻的下场极为惨烈。火焰几乎将视线全部席卷的一幕，虽然能够用理智判断为『高速移动后的轨迹』，参与围攻的魔导士们在最短时间内被火焰吞噬也是不容辩驳的事实。眼看着大多数同伴几乎在一瞬间落败，即便是冷静的蒂亚娜也无法保持沉默。

于是在仓促的情况下发动了炮击。橘红色的魔力光在一瞬间击穿火焰，露出了对方的真面目。这一变故并没有换来本方在第一时间的大规模撤退，而是一片惊呼：

“——”

无声的程度与惊讶呈现正相关。

火焰的主人似乎恼羞成怒，或者只是基于她个人的战欲。被炮击划开的一条轨道上，还没能作出反应的魔导士们被一个一个『击落』，『斩杀』——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三十秒。完全是单方面的『蚕食殆尽』。对方是名副其实的怪物，这头怪物的目标很快落在蒂亚娜身上。

这个时候，中岛姐妹和Lightning二人组挡在了橘色的魔导士身前，与怪物展开了交锋。这是为第二次的炮击拖延时间。

从六科时代就培养出的默契让战斗稍微延长了一小会儿——大概不到五十秒。即使这样，对于被动暴露身份，从而不需要维持『Optic Hide（视觉幻障）』，反而一心扑在炮击上的魔导士而言，第二发的炮击无论从射速和精准度上都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比起第一发更加毫无悬念地Miss了。

结果是在之后的战斗中，除了蒂亚娜之外，已经没有站立在大地上的魔导士了。

光是橘发魔导士的幸存，已然属于侥幸的行列。原本她将在火焰面前覆灭，却被人千钧一发救下来——很难想象历来独善其身的贝纳威会选择这么做，可是当『Actual shadow.（虚实之影）』因为施术者倒下而分解的画面暴露在蒂亚娜眼前，让她不得不相信这一现实。

连同贝纳威也倒下，勉强幸存下来的蒂亚娜，能够做的事情已经没有了。她并不是白白获救的——本来『很轻巧』的身体，此刻处于完全脱力的状态；『强健有力』的左手臂挨了一下，基本没有感觉；原本觉得闲下来无事可做的时间，此刻也已所剩无几；想要思考出可行的办法，却发现完全无计可施。

真是比『最低』更加差劲的状况。现在这样，还算得上一飞而过的AA等级考核吗？

也许等自己倒下之后，就能够获得答案了吧。

偏偏蒂亚娜最讨厌的就是放弃，所以兰斯特小姐注定要承受败北带来的痛苦。

替魔导士判定刑罚的对象就在眼前，用火焰一般的眼睛注视着蒂亚娜。从她的方位，蒂亚娜本能地构筑起无数条射击弹道，又一一在她眼前幻灭。对于射击型魔导士而言，无懈可击的目标，就不存在任何弹道可言。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呢？理智在咬牙切齿中『嘎嘎』作响。对方越是接近，脑海中的回响就越是咆哮。如果蒂亚娜出手的话，就是她承受不住重压的瞬间。如此一来，难堪的结局就已经宣告了——

不让这位倔强的少女难堪，似乎是身为好友的义务。

蓝色的轨道突然出现在蒂亚娜的视线范围内，昴的身影渐行渐远。『Actual shadow.（虚实之影）』是具备实体化的幻术魔法，如果只是以此来抵挡的话，第六『illusion（虚灵）』的分队长是不会倒下的。事实上，替蒂亚娜挡下致命一击的是幻术，被真身掩护的人就是中岛家的二小姐了。现在埋下的种子开花结果。

“蒂亚，援护就拜托你了！”

“笨蛋，你现在冲过去不是——”

不是白白牺牲嘛。蒂亚娜最讨厌这样的事情发生，尤其还是在自己眼前。什么嘛，就像讽刺身为援护的自己多么没用似的...昴那家伙，总是挑最让自己难堪的方式在做嘛。沾上污垢的嘴唇，扯出一道难以察觉的弧度。

“什么呀！二人一组，现在才是真正的AA等级咧！”

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似乎也能感觉到昴的笑意。那家伙总是对『和蒂亚一起』有着特别的执着，从陆士学校开始就没有变过呢...虽然会有小小的感动，基于橘发少女非同一般的自尊心，她可不会承认这一点——只要嘴上不承认就可以了！

被战斗机少女蛮横插入的射击轨道，匪夷所思地开始清晰起来。踏进这里之前，蒂亚娜绝对不会想到以如此方式展开的未来。但那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一直以来，橘发少女都在努力向未知的前方冲刺，用一击必倒的方式——这些都经由某个粗神经的笨蛋熏陶而成，再贴上蒂亚娜骄傲的个人印记。

AA等级也好，不是也罢...既然她已经在这里了，无论怎么样也要全力以赴！

橘色的魔力再度鼓动起来。

与魔力一同涌现出来的，是魔导士们的胜利之心。『Wing Road（翔空星道）』是不需要长时间加速的魔法，却不代表在很长的距离中无法再度加速——几乎如同一道蓝光，昴冲入了对方的火焰之中，让捕捉她的身影变成一件难事。

不过对象是昴的话，就完全难不倒蒂亚娜了——不知道搭档了多少次的经历，让寻找彼此的气息变成本能。即便是越发兴奋起来，变得什么都看不清楚的火焰之中，蒂亚娜也能清晰感觉到昴的存在。

昴正在和对方交战，却并不纠缠。这是为了给射击提供空隙。昴那家伙嘴上嚷嚷着援护，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这么干——就算告诉她做不到，没有希望...那个笨蛋也会觉得『蒂亚肯定能做得到』——明明自己就是个平凡人，她也完全不这么想。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这一次也要命中啊。

“Crossfire——fire——”

橘色的魔导士凝聚魔力，寻找着一切可以射击的机会。

她的努力在冲击性的一幕前戛然而止。

火焰几乎在一瞬间散去。出现在射手引以为豪的视线中，是战斗机人被临空『斩杀』的画面。头部和四肢朝下伸展，裹着防护服的躯干就这样向上凸起，就像一只被掐了脑袋的小狗一样，惨不忍睹。

这是AA等级的考核。冷静一点，不可能出现异常的状况。但是现在的状况还不异常吗？你还想要自己欺骗自己吗？蒂亚娜.兰斯特？这是AA等级的考核？这只是AA等级的考核——

“昴————————！！！”

据说声带发出的振动达到极致，会出现短暂的听觉幻障。至于是不是未知的幻术魔法，蒂亚娜也完全无法确认。她并没有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惨叫，更没有察觉到眼眶边缘的湿润。

唯一能够确认的就只有手中的『Cross Mirage（交鸣幻境）』。

“Crossfire——fire——”

『Warning. The invalid attack.（警告，无效攻击）』

失去前锋牵制，让暴露在对手面前的中距离魔导士无处遁形。以此基础上作出的射击也是无效的，高性能的魔导器发出警报，在此刻却如同讽刺一般。

这并不能阻止蒂亚娜射击的决心。

也许是为了给少女的决心画上休止符。当身影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在蒂亚娜的背后。那是射击无法抵达的死角。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气息，魔导士的瞳孔瞬间扩张。

火焰已经消失，是对手表达的一种无奈。那是一种『也该结束了吧』，听起来疲劳至极的怠惰感。然而蒂亚娜的耳朵又分明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用赞许的语气透露——

“这几秒的盲动不算，目前为止都干得不错，蒂亚娜。”

听觉和视觉的彼此矛盾，和最后干净利落地『痛下杀手』一起，成为魔导士倒下之前的最后印象。

作为站立在大地上的最后一个魔导士，蒂亚娜终于失去了意识。

——如果说『骑士』不能算作魔导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