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洗了長達三個小時的澡之後，夏樹把自己反鎖在房間內，不管奈緒怎麼叫都不回應。

她蹲坐在角落，看著泡了太久水而發皺的手指。

雙手的手心蒼白得沒有血色，已經看不出先前沾染的紅，但溫熱的手感還黏附在皮膚上揮之不去。

夏樹乾嘔著，還不敢相信自已親手將他們殺了。

敲門聲再度響起，夏樹把頭埋進雙膝之間。

「夏樹。」叫喚著自己的並非煩人的奈緒，而是最不想面對的靜留。

「我想和妳談談。」靜留的臉貼在門板上，耐心等著夏樹的回應。

夏樹想不出有什麼好說的，現在不管說什麼，時光都不會倒流，都不會回到她發動血祭之前。

雖然他們採用了非常慘忍的手段，但還是傷不了自己分毫，誰又想得到吟唱幾句咒文，就能夠輕易的致人於死地呢？

就連自己都無法說清楚這種不舒服的情緒到底源自於何處，心底最深處好像有那麼點後悔得到了這樣的能力，夏樹害怕著在這個情緒不穩定的狀態之下會說出什麼無法挽回的話。

『不管如何都不應該殺人……』

雖然並不會像玖我那樣責怪靜留帶給自己的變化，夏樹突然有點明白了她的感受。

血祭一定要有血僕不是沒有原因的，吸血鬼必須以翅膀的姿態融合在發動咒文的血僕身上，透過她執行殺戮的動作。在血祭的過程中，血僕是完全失去意識的，並不會有任何感覺，但變換形體的吸血鬼本身卻得承受所有的痛覺和傷害。

是否要執行血祭的決定權在於吟唱咒文的血僕，但是動作卻是由吸血鬼來執行。

乍看之下這是一個公平的執行方式，但是這樣的公平是建構在吸血鬼的價值觀上，不久之前還是普通人類的夏樹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

靜留無法揣測夏樹究竟受到了怎樣的打擊，但可以從玖我的事件之中推測出部分。

「夏樹，我要進去了。」在門外等待許久的靜留，無法再坐視夏樹繼續鑽牛角尖不管。

緊緊鎖上的門，被靜留一推就整片門板倒下，走道的光線照進了房間。

夏樹抬頭，看著靜留朝著自己走近，被她的影子所籠罩。

「能告訴我妳在想什麼嗎？」靜留在夏樹面前半跪著，伸手撫弄她的髮，想分擔她的痛苦。

今天下午接收夏樹的意識之後，所面對的情況就是三個男人正用他們骯髒的手拉扯著夏樹的身體，在那樣憤怒的狀態之下，靜留毫不留情地拆了那三人。

本來是英雄救美的情境，但在靜留脫離了夏樹的身體之後，看到了卻不是預期中的感動神情，受盡痛楚換來的是她僵硬的表情，連一句話都不說就轉身離去。

「為什麼要殺他們？」夏樹撇開頭，滑順的髮絲脫離了靜留的掌控。

似曾相似的問句畔隨著巨大的心跳聲像是回音一樣地在靜留耳畔響起，好像在暗示著命運即將重演。

「夏樹也覺得我做錯了嗎？」靜留收回了懸在半空、顯得尷尬的手。

對從小就生長在吸血鬼的世界的靜留來說，人類的想法太難以理解，就算曾經作為人類十幾年的奈緒向她解釋了許多人類社會的法則還有生命的重要性，她還是似懂非懂。

靜留孩子氣的發言讓夏樹愕然，莫非她真的在這一部分單純的過了頭？

「殺人是不對的。」還來不及思索關於剛才那句話好像有哪裡不對，夏樹的正義感就使得她開口導正靜留的觀念。

「但是他們對夏樹……」靜留呆呆跪在原地，說出來的話似乎已經不是在應答，而是喃喃自語。

「那也不能殺了他們啊！」夏樹急忙大聲打斷她的話，不希望聽到靜留說出殺人的原因是為了自己。

看到夏樹生氣的表情，靜留緊緊咬著下唇，低著頭沉默了。

感覺就像吵架吵到一半被潑了冷水而停了下來，夏樹的情緒緩和下來，看著不再回話的靜留。

「……抱歉，我不知道夏樹不喜歡這樣。」過了許久，虛弱、小聲的道歉傳出，靜留無力地跌坐在地。

「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

夏樹對於靜留始終沒聽懂自己想表達的事情感到煩躁，有些激動地抓住了靜留的肩膀。

在搖晃之下，亞麻色的蓬鬆瀏海散開，夏樹得以正面看清了靜留的表情，許久之前，這樣的表情也曾經在自己臉上出現過。她回憶起父母遭逢意外的那晚、感受到被至親拋棄的當下所萌生出的孤獨感受。

夏樹感受到靜留的眼神穿透了自己，看到了無助、絕望，還有玖我。

剛才的那些話，把她推落了痛苦的回憶之中。

「夏樹也想解除契約嗎？」靜留把視線拉回到夏樹碧綠的雙瞳，嘴角輕微上揚、露出了標準的微笑，就像是在面對那些後援會的女孩們時一樣，雖然美麗但疏離得令人心驚。

不敢相信靜留居然可以這麼輕易的把這種傷人的話說出口，夏樹放鬆了雙手，看著她背向自己、離開了房間。

靜留躲到了地下室，把自己關在療傷的棺木中。

無盡的黑暗和狹小的空間令人感到安心，緞布的內裡柔軟地貼著靜留的肌膚。

如果肉體的傷害可以藉由長睡修復，那麼心理的傷痛呢？靜留苦笑著，她比誰都清楚心中的創傷不可能藉由睡眠遺忘，就連時間這一帖特效藥對她來說都無效……或者該是說有那麼點效用，至少在遇見夏樹之前，她都沒有再想起玖我了。

靜留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夏樹的時候會有玖我的影子，雖然兩人有著氣質上的相似，但卻是截然不同的個體。

與其說靜留還在留念著玖我的事情，不如說她忘不掉那種搞砸一切的感覺。

明明知道不應該將陰影投射在與夏樹的關係上，但在潛意識又害怕著夏樹會和玖我一樣的拋棄自己，結果終於導致了混亂和傷害，而口不擇言的說出嚴重的話。

說出去的話怎麼樣也收不回，就算再怎麼後悔都無濟於事。

剛才因為害怕聽到夏樹的回答，所以狼狽地逃走了，但又能逃避多久？

靜留睜著眼看著黑暗中的棺蓋，想起了小時候被人類玩伴罵「怪物」、「惡魔」的不快經驗。

夏樹剛才的表情是不是也像他們一樣充滿了害怕和厭惡呢？

※

待續。

或許因為我是一個抑鬱又縱慾的人吧

所以我寫出來的人都往這兩個面相崩了

尤其是我家的靜留......有點對不起她，把她的形象弄得有點無節操......

但對我來說，她只是因為太寂寞了......

請原諒我無法把這個故事弄得皆大歡喜{:4_369:}

但我希望看的各位能夠跟我一樣跟著角色有心境轉換的共同成長感受wwwww

這整樓文其實劇情的推進不是重點，我其實是想寫內心的糾結可惜一直詞不達意吶......

總之，這大概就是我現實生活的寫照吧，重視的東西總是會不小心弄壞......

永遠都得帶著一堆過去與下一個人相遇......

如果你因為看了文心情不好的話，我深感抱歉

（今天的後記好正經，我自己有點嚇到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