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银狼弑天 于 2011-6-16 23:42 编辑

chapter.17

答應別人的事情是否可以食言？

別人的答案奈葉不知道，但是對於一向嚴以律人更嚴以律己的教導官而言，答案當然是否定的。至少若無特殊意外，這種情況決不允許發生。

庫魯斯提出的時間限制奈葉默認了，按理說回到米德她就該立刻回覆前輩詢問已久的那個問題，至不濟也該是在離開醫院后馬上去武裝隊報導？不過教導官並不想放任自己隨便對待這個無論是克魯斯還是她都非常介意的事。既然真心答應了要好好想想，就絕對不可以做出草率的決定。所以她用了整整一夜的時間來平復心情以及思考未來。

大清早的武裝隊本部還沒有什麽人，不過克魯斯一向早到，奈葉并不擔心找不到自己的長官。事實上走到總隊長辦公室門口時，教導官便感覺到了熟悉的魔力波動。還沒等她站穩腳跟，就聽到了來自門后的男聲。

「請直接進來，高町。」

奈葉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然，隨即醒悟到既然自己能夠通過魔力波動確認對方的存在，對方自然也可以通過同樣的方法得知自己的到來和身份。畢竟克魯斯對自己的魔力波動應該相當熟悉。

推開門后的世界一片狼藉，熟悉的乾淨整潔的辦公室里四處可見整理好了的日常用品，地上散落著各式文件……文件這個樣子真的沒有關係嗎？

克魯斯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抱歉，抱歉。因為已經在這裡呆過很久……平時隨意亂放慣了，導致有些東西不這麼折騰一下就無法找到。真是讓高町你見笑啦。」

……重點完全錯誤……

總覺得這些工作起來特別可靠的傢伙，平時都是笨蛋呢……金色的身影在腦中悄悄浮現，最先看見的卻是對方交雜著絕望和茫然的眼神。她……怎麼樣了呢……

（…………）

搖了搖頭，教導官強行把注意力重新拉回眼下。

「前輩已經做好搬遷的準備了？」

「是的。因為已經下定決心了不是嗎？所以等待的只有高町你的答案了……啊，就站在那裡吧，我想要在離開前親自做最後的整理。」

一邊整理文件一邊回答的克魯斯在看見奈葉彎腰準備幫忙時趕忙出聲阻止，語氣稍稍有點黯然。片刻的停頓，把本來已經撿起的文件放回原處，奈葉站直身體，露出了然的神色。果然無論說得多麼果決也好，終究還是不捨吧。

『有了家庭的話我也必須為她們考慮』。

奈葉還記得克魯斯的理由。對於教導官而言，這是個可以理解，卻無法認同的理由。天空是她夢想的一部份，如果家庭的存在要以放棄夢想為前提……

那種選擇，她大概永遠不會做出。

「爲什麽，不能留下來呢？」

克魯斯一怔。

是啊，爲什麽呢？

克魯斯還不算老，還有能力繼續領導武裝隊，爲什麽做出這樣的決定？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問過他，也從來沒有人認為有必要去問。

措手不及，然而猶豫只在刹那。眼神恢復一貫的清明與堅定，克魯斯的嘴角揚起幾分略帶幸福感的笑意。

「我有我的理由，高町。」

是的，他同樣熱愛這片天空，可是他還有更加寶貴的東西，是天空所無法比及的。

即將卸任的武裝隊總隊長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或許他一直等著有人問這問題，然後，他也可以給自己一個解釋。

「我喜歡飛翔。」

僅僅是想到那片澈藍的天空眼中就亮起灼人的光芒了。

「雖然當初總是衝殺在最危險的地方。不過從加入武裝隊那天起我們就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不是嗎？守護這片天空，保護那些需要保護的、我們所珍視的東西，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然而光明永遠與黑暗并生，美好之後又背負了多少的沉重。得到的和失去的永遠等價，就像是個無法逃開的定則。夢想是需要生命去追逐的。

「可是……我已經見證多少死亡了？高町。」

那些逝去的人們將被銘記，也許這麼說不太好吧，不過他真的非常慶倖，他不是被銘記者中的一員。

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做好了為夢想付出代價的準備，並不是說不畏懼死亡啊……有的事情看得再多也無法習慣，單身一人時尚無那麼多憂慮——畢竟他的朋友哪個不是和他一樣，已經都快要麻木了呢？要是死的人是熟人，心會鈍鈍的疼，卻不會因此頹靡。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自己，戰鬥的時間尚顯不夠，也許多努力幾分就能挽救很多條性命。他們沒有哀慟的時間。

只是，家人是不同的。

「我已經任性了很多年了，我的家庭從未要求過任何事情，不過，我也該為關心著我的家人們做點什麽了吧。」

「死亡並不是個人的事情。」

他和愛蕾莎在一起有多久了？不算短暫。打打鬧鬧是他們相處的模式，看起來經常鬥嘴，偶爾吵架，但這世界上沒有比她更瞭解他的人。

愛蕾莎知道他放不下武裝隊，放不下尊敬他信任他的那些部下，也放不開天空，所以雖然擔心卻從未過分要求。鳥兒生來就是要飛的，誰都不該攔，也攔不住。

他感激愛蕾莎一直以來默默的、無聲的支持，真的。他的女人從未要求他放棄他的夢想，即使多麼擔心也好，多麼寂寞也好。只不過任意妄為了這麼久也該够了。從接受對方的時候起就應該明白，這不光是生活中多了一個人那麼簡單。他們——是對方彼此另一部份的生命。

武裝隊總隊長的職務總有一天要讓給年輕人，那麼早總比晚好。偶爾，克魯斯也想要爲了家庭自私一回。就像他說的那樣，幫助和拯救他人的方法不止一種。內調后，克魯斯仍然可以換種形式守護天空。

「我愛我的妻子，我想要和她永遠在一起，我想要回到地面，這又有什麽不對？高町，難道你從不那樣覺得嗎？有些人值得……值得我們放棄一些，无关紧要的執著。」

克鲁斯的表情随着他的叙述不断改变着，从明朗到郁结，从严肃到开怀。洗尽铅华，最终竟完全抛开了那些过去埋藏在心底的犹豫，目光变得更加明亮和坚定。

奈葉安靜的接受著前輩平和的，帶著提點之意的視線。教導官沒有反駁任何話語，眼底卻有著自己小小的堅持。

無關緊要的執著……不，她從不認為她執著夢想的行為無關緊要。

無可奈何的搖頭，明白後輩又不知道鉆什麽牛角尖了，克魯斯微微苦笑。

「真是固執啊。那麼你打算拒絕我嗎，高町？」

「還是說，你願意爲了一個孩子回到地面，卻不願意為那個人，再多停留幾刻？」

「……她，不值得嗎。」

語氣漸變，明明該是疑問，卻平靜的像是在說已經得到的結論。

奈葉的目光狠狠波動起來。來之前，她沒有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克魯斯說菲特不值得。

菲特不值得……

不值得嗎？甚至不是讓她不再飛，只是多留幾刻？

教導官抿了抿唇。

「她值得的。」

她是屬於天空的，奈葉一直那樣認為，現在也不會改變。

但是……有菲特的地方，有薇薇歐的地方，才是她的家。有疾風，有爸爸媽媽的地方，才是她的家鄉。

拼命的戰鬥，是爲了保護這安靜的天空不被破壞，更是為了保護天空之下生存于大地上的，無法割捨的人。

怎麼可以說菲特不值得。

菲特那麼溫柔，那麼善良，那麼美好。最重要的是，無論是高町奈葉也好不是也好……都那麼愛她……

菲特值得的，值得一切。

「我…………」

還在猶豫嗎？

還應該猶豫嗎？

奈葉突然抬眼對上了克魯斯的目光。那一瞬間，克魯斯幾乎以為自己重新見到了很多年前、年僅九歲的女孩站在臺上。

沒有猶豫，沒有雜念。

她的目光那麼灼人那麼明亮，就好像無論什麽也不能阻擋她前進的腳步，無論什麽，也不能動搖她堅定的信念。

「我愛她。」

孕育了多年的感情，壓抑了多年的感情，遲疑了多年的感情，終於朝向陽光破土而出。

從出口的那刻起，奈葉知道，有些什麽東西蘇醒了。

她所遺忘的、生死之間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