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臣之回歸
夜幕低垂,零晨時份的深山鎮。
渺無人跡的街道,灶火俱息的住宅樓房。
靜默的氛團緊罩著這片土地。
個自聳立於街角盡頭的方形天然氣電燈,微黃的光映照在瀝青馬路上。
空氣中泛著濕氣。
濕滑的路面起了鏡子般的作用,反射著光暈。
這種景像映入眼瞳內,有種令人彷彿、質疑現實的虛幻感。
半空中的團團烏云堆積,稀疏地下著點點雨粉,於微風的乘載下斜斜地落在衣服和背著的小提琴箱上。
嘛,也不太需要擔心,箱子是防水的吧。
而且--
我看了看鉛灰色的天空。
如隔著玻璃般觀察著。
這種程度也說不上是打濕吧。
似乎對下雨反感,或者說不希望被雨水弄濕。
本來一直維持著實體、伴在我旁的軍神在第一滴雨落下後便靈體化了。
不過如果跟她說話的話,她也是依然會回應的。
「那個......妳對於我現在走出來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嗎?」
當然,也沒理由走到半途才回去拿傘子吧。
我沒什麼意義地用手遮擋著雨粉的。
「我的看法與Master是一致的。」從側邊傳來她的聲音:「身為Master必須掌握Servant的一切,無論是戰力、能力、性格、經歷、往事等皆必須瞭若指掌,就像將軍那樣必須清楚自己麾下軍隊的人數、編排、士氣、裝備、優點、弱點等,是理所當然的事。」
如敘述資料般平靜不波的語氣。
不太能察覺得到她的情感。
深深地吸了口氣,感受著四周涼涼的大氣。
「就僅是如此......嗎?」
她的語氣稍稍起了變化:「當然,除此以外,互相理解後的Master和Servant,關係也會更加融和,在各種事情上也會更得心應手、合作愉快吧。」
「理解嗎......也算是Master對Servant的一種感情嗎?」
「妳是想說--男女之間的那種......?那個......我是不太懂啦,你也知道行軍打仗什麼的根本沒有那種機會,更何況以我的身份地位,也......」
「.....」
似乎是理解到自己說多了,看不出(也看不了)是不是因為什麼關係。
軍神閉口不語,在到達目的地前再沒有說話。
Master。
Servant。
巨大儀式系統。
主人與從者之間的關係,就只是下命令與受驅使的關係嗎?
合作過後,大家就各散東西,走回自己的道路嗎?
這種事,太奇怪了。
意義。
聖盃,就僅是維持著這種重複且持續的程序的機器嗎?
根源。
第三法。
天之杯。
御三家一直渴望著的事物。
魔術師間的血戰。
英靈們的互相殘殺。
從英靈之座具現於現界。
高潔的英雄成為完成單一目標的機器。
執行。
執行。
單一的行動。
即使散播著痛苦與衰號,犧牲無數生命也要抓緊的事物。
就因為自己的慾望,而揮灑著絕望。
這種東西、有意義嗎。
我......
抬首望去。
視線的遠方,是石階盡頭的山門。
有種、很遙遠的感覺。
就像邁走千步,也無法縮短一寸的無力感。
為什麼早上完全沒有這種感覺的呢?
空氣中濃稠黏黏、附在皮膚上的質感。
蠻不好受的。
不知名動物走動的聲音,在沉靜的夜間更顯響亮。
本來已經夠陰暗的叢林間,在雨水的凝聚及半封閉的空間內泛起霧來。
連階梯也被覆蓋了大半。
一步。
一步。
踏在石階上。
嘛,我可不想來個朝天摔呢。
小心奕奕地登上濕滑的梯級。
一步。
一步。
然後--
夜間的柳洞寺。
與早上的雄偉莊嚴,有著完全不同的感覺。
大殿中央。
孤身,於微雨中挺立的身影。
淒清。
意識中抗拒著這種想法。
但腦中浮現的,也只有這個詞彙。
於眼簾下--
今天早上遇上之人。
黑色的少女。
Interlude--
兩個星期前。
英國。
倫敦
魔術協會。
時鐘塔。
「Goodbye!Mr El-Melloi. 」
「你接下來會去哪裡?老師!」
「老師,可以跟我們吃飯嗎?我知道附近有一間新餐廳開張了。」
在名為《起源與屬性的激烈針鋒--元素以外的決定性質》的演講完結後,一部份的學生離開了寬闊的演講廳。
不過,與其說是演講,倒不如說是強迫性質的授課,畢竟呆坐三個小時就能收取學分,對於廣泛的學生們來說,何樂而不為。
當然,樂意與否,跟會否打瞌睡就是另一回事了。
令人慶幸的是,如果坐在你身邊的是女同學的話,你是不可能有打瞌睡的機會的--
若不是在你耳邊大喊「不要睡!」的話,就是索性一拍掌甩過來,把他打得睡意全消。
對於演講主題沒有興趣、純粹是想湊夠分的男同學,固然是一場與睡魔對抗的苦戰,也對此被弄醒一事難以理解。
不,與其說是難以理解,倒不如說是莫名的憤怒?
全個演講廳都坐無虛席的原因,倒也不全是因為想湊學分的、真心對內容有興趣的學生。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很難解釋到為什麼--八百多個座位上有高達八成多皆是女學生了。
因為主講者的關係--
「卡利薩瑪教授」。
時鐘塔的倫敦之星。
女學生間公認的傾慕對像。
--埃爾梅羅二世。
雖然他作為單純魔術師的話,資質並不算十分優秀,而造詣在他之上的也大有人在。
可是,他毫不在意。
這也不能影響他作為名教師的生涯。
因為,他的專長僅僅是演講而已。
而這也令他取得很高的知名度。
另外,四周發掘被埋沒人材,似乎是他的嗜好。
--就如以前的自己般的人。
一邊保持一貫態度地婉拒與學生過於親密的來往,一邊於女學生堆中拚命地擠出來--
終於從香水及女性軀體的阻礙下、走出演講廳的他,在這一個時候才能感受到空氣充足的感覺。
苦活啊。
按計劃的話,受到魔術協會所托的他、今天就要登機前往某個地方了。
作為臣下的他,與某個有著宏遠夢想的的王、曾留下無數回憶之地。
冬木市。
於魔術協會與聖堂教會兩者的事前談判下,他被挑選上了。
他--將會以「聖盃戰爭事後處理人」的身份前往該地。
純粹因為他曾經身為Master嗎?
他猜不透原因,也沒有興趣知道。
不過,事情似乎也沒那麼簡單就是了--
他正在駕駛的車子內,除了他之外還有著另外一個人,這狀況就是最佳的證據。
乍看起來,那個人的年紀比起埃爾梅羅二世還年輕,可是、實際上得知他的身份後,他才知道在自己眼前的到底是個年資有多麼深厚的「老不死」。
「Master。」
被熟悉的詞彙召回了記憶。
一個人兩道成為Master,這機會率到底有多小,他也無法下判斷。
本來這種事就不是可以用數學去計算吧。
倒不如說、第一次的經驗也很荒唐、倉猝。
從某人手中奪去了某種觸媒,令本來與聖盃戰爭無緣的他投身其中。
為了展示自己的實力。
證明自我。
雖然在後半部份敗陣,卻幸運地於某個金光閃閃的Servant手中生還下來。
仁慈?
憐憫?
與此完全無關。
在愧疚的情緒下,他來到了自己間接造成、那個失去了家主的阿契波爾特家。
在阿契波爾特家末席少女的協助下......
與其說是協助,倒不如說是--
約束。
「如果讓家族沒落了,那可就是你的錯,所以你一生都要服侍我左右。」
因為這句話,他便用盡自己生命中努力的份,重振了即將沒落的阿契波爾特家。
他捨棄了原先那個、代表著從前懦弱的自己的名字,成為了埃爾梅羅· 二世。
「Master?」
坐在旁邊的某人拍了拍他的肩,從回憶的海洋中抽回神的埃爾梅羅搖了搖頭,表示一切正常。
「一會兒就要上機了,你這老骨頭不會散掉或者嘔吐什麼的吧?」
他故作風趣的道。
「我可是連龍也騎過的魔術師,你這擔心顯得多餘了吧, Master。」
自覺沒趣的埃爾梅羅二世聳了聳肩,把車子駛入往倫敦希思羅機場的公路。
「我就說啊,為什麼我這種身份也會取得 Master的資格啊。」
「我也無法給出答案呢, Master。」注視著正前方:「我需要做的事,只是協助你取得聖盃而已。」
「是這樣嗎?」
某人確信地點頭。
把車子交給相熟的朋友,拿著簡便行李的埃爾梅羅,沒有理會剛才還在車子上的某人,自顧自地在航空公司的櫃檯處辦好登機手續後,在三號的客運大樓等待著。
呷著咖啡,坐在高腳椅的他悠閒地掃視著週遭走過的人。
這些他近年來所培養出來的興趣,總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可以觀察出不少東西出來的--
嚴格來說是惡趣味?
不過,他最大的興趣還是那個。
從口袋內掏了出掌機,開啟了《提督的大戰略· 便攜版》,玩得不亦樂乎。
等候登機的時間也過得飛一般快。
又打通了兩關的他,滿足地暫停了遊戲,看了看時間--
也不多是時候了。
正當他準備往登機處走去的時候,從觀察的習慣中培養出眼利目的他,捕捉某個到紅色的身影。
雖然髮型與他的記憶中有所出入,但是他幾乎可以確定是他曾經的學生。
而正在她旁邊與他對話的是一個橙紅色頭髮的男子。
看得出兩人的行為還是蠻親密的。
兩口子嗎?
這樣想著,掛著笑容的他漸漸靠近。
果然,如以往般的機警,在距離五米左右的地方,她轉過身來,把自己認出了。
「埃爾梅羅老師?」
普通長發而非雙馬尾的紅衣女子皺著眉,似乎在確認著。
「是二世......啊哈,髮型改變了呢,凜。」
「我去看看Saber和櫻買好東西沒有。」似乎是很懂禮貌的,看到妻子與相識的人碰面,橙紅色頭髮的男子藉機離開了,提供了兩人對話的機會。
「嗯,不過老師倒是沒什麼改變呢。」
名為凜的女子露出帶點促狹的笑容,注視著他身中的掌機遊戲畫面,說出這句意義不明的判斷。
「也許吧,說起來妳畢業後在到遊歷呢,看起來也的確如此。」
面對著以往的學生,雖然一向主張保持一定距離的埃爾梅羅,也不禁泛起了熟悉的親近感,或許是因為這個學生特別的關係吧。
當然不是說她的出身,儘管這一點有很多東西可以討論,例如她的父親。
與並他普通的學生相比,他還是蠻喜歡這人的性格。
嘛,對於電器白痴這一個層面上就不太喜歡了。
「那麼,老師在機場出現是什麼原因呢?」
凜似乎對此很感興趣。
「呃,是去當這一屆聖盃戰爭的事後處理人,也算是半個暗地的監督者吧。」
能如此輕鬆及誠實地、道出如此複雜及嚴重的原因,恐怕也只有他了。
「哦,是這樣嗎......」凜宛若在擔心著什麼:「那麼,老師此行萬事小心。」
想起了自己右手背的令咒,在心裡暗暗叫苦的埃爾梅羅搔了搔頭,裝出一面蠻不在何的樣子。
「這次,也拜託了。再見。」
向埃爾梅羅鞠了個躬,凜便轉身消沒於云云人流中。
「『拜託了』,是什麼意思啊?」
這樣自言自語著的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說起來,凜到底在以往還是他學生的日子裡,有這樣向他鞠過躬嗎?
好像沒有吧。
這樣邊走邊想著的埃爾梅羅,踏著輕鬆的腳步,登上了往日本的飛機。
向著以往的戰場。
王啊,臣終於回來了。
--Interlude out
「不用躲了,Saber,在我的Assassin的A+級氣配遮斷 下,你的D級只是笑話。」
於大殿正中央坐著的曉美焰緩緩道。
解除了靈體化的軍神沒有說話,只是保持著警戒。
「我知道你會在這裡,曉美焰。」
我吸了口氣,用儘量平靜的聲線道。
因為有一點距離,所以不太能看清楚。
似乎是點了點頭,她用微僅可測的聲線道:「這裡不適宜說話,跟著來。」
然後便以極快的速度及身法,越過了柳洞寺的背後,往深山山腰的方向奔去。
「誒?!」
正在猶豫像如何跟隨的時候,軍神已經拉著我的手,以半抱的姿態掠過大殿。
因為高速移動而看不清楚的景物快速於我們身旁掠去,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的我忍受著被大氣刮著的不適。
當停下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一片如鏡般的湖岸。
曉美焰立在一棵大樹下、雙手抱胸的挨在樹幹。
「事先聲明,Saber,別忽然冒起了突襲我的想法,我的Assassin隨時可以把妳幹掉。」
「那就太好了,因為我沒有這樣的想法。」
軍神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而點頭。
「接下來、就是所謂的問答大會嗎?」曉美焰用冷靜卻又凜冽的眼神看著我:「志築仁美,提出你的問題吧。可是,別忘了我和你們的立場。」
1.問關於兩人(曉美焰及巴麻美的)的事
2.你為何要取得聖盃
3.可以與我們組成同盟而合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