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ansdan 于 2011-11-24 14:35 编辑
原本的午宴因为主人的临时有事和某人的突然消失直接成了晚宴。这场迟来的宴会并没有多少欢愉的气氛,傍晚时分,天色阴暗下来,乌云迅速团聚成一片笼罩在云府的上空,不多会天上下起了暴雨。这是场十分罕有的暴雨,厚厚的乌云似乎是团吃人的怪兽,正长大嘴巴流着涎水随时准备找寻时机扑下来将整座云府一口吞没。
厅里气氛低沉,厅外狂风呼啸,为了避免外面的风吹进厅里干扰宴会,四处门窗紧闭,大门被堵上,只留几个通气用的气孔。厅里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人,除了客人和主人,连伺候的奴仆,助兴的乐伎都没有一个。
谢先生道:“鄙人好奇,云老板准备以何妙计查出凶手?”
萧非仙笑侃道:“谢先生这么急着想知道云老板使得什么法子,莫非你就是凶手?”
谢先生笑而不语,白得像涂了十层粉的脸配上鲜红饱满的唇在烛光下怎么看怎么篸人。沈青怕雷怕得要死,偏偏对面坐着的那位还是有名的吸血僵尸。
沈青最怕的就是僵尸,又偏偏对面这个僵尸就是那个鼎鼎有名的谢先生让她没办法堵上耳朵闭上眼睛,否则可就是太失礼了。
沈青痛苦的想:妖夏啊妖夏你太没良心,打雷下雨的时候不在我身边,却去陪那个神神秘秘的云夫人,害我身旁连个依靠都没有,只能独个儿瑟瑟发抖。
云六娘道:“谢先生可知道追古镜?”
卫不清闻言耸动,就连萧非仙和方妙听到这个名字都露出了异样的眼神。
谢先生道:“可是那面照在人身上就能在镜中映出她过去记忆的追古镜?”
云六娘道:“不错,只要在一年之中至阴之日昼夜交替之时将施法者和受法者的精血同时滴到镜中,辅以特殊的法诀,如此镜中不但能映出受法者当时看到的画面甚至连听到过的声音都可以一并导出。”
谢先生道:“妙极妙极,三日后即是今年的至阴之日,到时候自能还我等清白。只是鄙人还有一丝疑虑,事情发生时那位叫妖夏的狐人族遗孤才刚刚出生,她能有那时的记忆吗?”
卫不清插口道:“荒谬之至,追古镜是《志佚录》中的上古孤宝,镜子连同咒诀早已不传,你该从哪儿得到的镜子,又该从哪儿得知用法?”
萧非仙嘲道:“卫谷主你这就不懂了,云老板说不定只是想借些莫须有的东西虚张声势,引真正的凶手出洞,你口快拆穿云她的把戏,小心云老板让报喜鸟啄烂你的嘴。”
卫不清哼了声道:“狐人族那群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本座倒是护定那位无名英雄了。”
云六娘不咸不淡道:“几百年前人人都认为妖刀镇邪是传说、千年女魔殷不换是传说,甚至连镜湖女神和她座下的三大神兽也有人认为只是个传说,但自从第二次卫教大战后没人会再认为这些是传说。”
卫不清被云六娘的话噎住,妖刀镇邪、千年女魔殷不换、镜湖女神这些存在曾经都被认为是人臆造出来的,比追古镜还要不靠谱,但她们却在那次影响深远的第二次卫教大战集体出现,主演了一场规格超乎后人想象的大战,自此以后但凡提到这些名字,世人莫不诚惶诚恐、敬畏有加。
郝仁在一旁笑得特别甜美可人,友情提醒道:“追古镜有没有用其实不重要,大家不要忘了云老板的出身就行,她想要一个人开口说实话,就算是散了三千年的飞灰也得老老实实照办。”
萧非仙摸着自己的脖子讽笑道:“看来我得祈愿那面追古镜有用,云老板叫人开口说话的手段我有幸见过一回,至今心有余悸。”
谢先生道:“萧道长与其是祈愿,还不如积极行动起来帮助云老板查出凶手是谁,否则云老板等急了动起手段来,我等岂不是还要白替凶手受一场罪?”
萧非仙连连应和道:“对、对!”环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沈青身上,指着沈青道:“还没开始就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可疑可疑。我记得她的师父还是义鬼族的遗孤吞尸鬼仙,恰好今日吞尸鬼仙不在席中,说不定是她
心虚了不敢来,云老板要不要从她的小弟子开始问?”
沈青闻言耸动,见了鬼似地瞪大眼看着萧非仙,心念到自己和萧非仙无怨无仇的,她好端端干嘛把矛头指向自己要害她,难道师父跟她结了仇?正待开口分辨,却听谢先生道:“素知萧道长与吞尸鬼仙不合,但何苦为难一个小辈?狐人族之事案发是沈姑娘向教府通的信,况且她若是凶手怎么还会收养妖夏姑娘?”
萧非仙意味深长的笑道:“谁知道呢?也许她只是个帮凶,看着眼前死了那么多人良心不安才去告发了案情,又或者她根本是贼喊捉贼。”
方妙幽幽吐了一句道:“萧道长、谢先生、卫谷主还有没来的吞尸鬼仙,十局已经把凶手锁定在你们四人之中。萧道长不需要再费力气混淆视听转移注意,那只会显得你更可疑。”
萧非仙娇笑道:“我差点忘了还有方长使,您是一目族的遗孤,论动机您有了,又位高权重是黑衣教的五座使者之一,高高在上,十局恐怕怎么查都不敢查到您头上。不知云老板怎么想,已经想好要从谁开始问话了吗?”
云六娘淡淡的说了一句:“你醉了。”
却见萧非仙面色酡红、目光朦胧,双腿虚浮,摇摇晃晃站也站不稳,说话时托着厚重的舌音可不就是喝醉了。
萧非仙不以为意,张狂笑道:“酒后吐真言,云老板难道没听说过?”
谢先生淡淡一笑道:“鄙人听说过借酒杀人。”谢先生饮了一杯酒,抬头正好对上沈青的目光,她友好的点了点头,意为:举手之劳无须多礼。
沈青尴尬的笑了笑,其实她方才没在感激谢先生,而是正好在打量她。沈青相信方妙不会是凶手,也相信那日山洞里她对自己说的话句句属实,这是靠多年的友谊累积起来的奇妙直觉,没什么依据。
但如果凶手就在这四人之间,她会是谁?另外她师父吞尸鬼仙的道行并不在萧非仙等人之上,她们都被郝仁强行绑来了,为什么独独她师父不在?
方妙的视线远远落在主座的云六娘身上,她又发现了什么?或者说她想要发现什么?
相比于外面的狂风暴雨,大厅中每个人的内心正在经受的不为外人所知的风暴也许更强烈。宴会不欢而散是必然的结果,这场罕见的暴雨一直下了两个多时辰才略有停息的迹象,冒雨返回各自的房间,沈青被告知萧道长有请。
沈青心念到:萧非仙醉都醉了还请自己做什么?况且宴会上她还那样污蔑自己和方妙,甚至含沙射影诋毁了她的师尊,她怎么还敢请自己?如果说她是想为自己的醉后胡言乱语道歉,那也该是她来见自己才对。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但就是因为反常才值得去一趟。
萧非仙等人各个来历不凡,她们现在虽是被云六娘变相软禁,该享受的贵宾级礼遇却绝对不会少,每人都住在一处独立的院落,就连沈青也跟着沾了光。萧非仙住的唱晚园和沈青住的静思轩离得不远,中间要经过谢先生住的悦音院。
经过悦音院时沈青忍不住为琴声驻足,便见谢先生一袭白衣如仙端坐在四角凉亭中抚琴,旁边还煮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
沈青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实在是很难把她和阴森恐怖的吸血僵尸联系起来,叹服道:“难怪人人都以与谢先生交友为荣,谢先生这份如仙如幻、出尘清逸的气派天下谁还可以比得上?”
谢先生起身敬礼道:“沈姑娘不进来喝杯茶吗?”
真要算起来沈青该是谢先生的同辈,此时她却以对待长辈的礼节恭恭敬敬的向谢先生回礼道:“今晚恐怕要失礼了,我已经有约。”
谢先生叹息道:“有茶有琴却无佳友,可惜呀可惜。”
沈青抱歉一笑,退出院外,不久到了唱晚园萧非仙的房内。
沈青在悦音院耽搁了些时候,来时不会超过半刻钟,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萧非仙已经洗过澡,湿漉漉的微卷长发披在肩上,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沈青看到萧非仙第一个念头是她的胸好大,第二个念头是她的胸怎么可以比我的还大,第三个念头是为什么她的胸比我大,腰比我细、腿比我长、脸长得比我好看,皮肤还那么好?太不公平了,老天我恨你。
有人可能要说沈青真是个混蛋大色狼,别的地方不看专盯着人家的胸看。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不能怪沈青,萧非仙胸器之雄伟让一向自诩胸霸的沈青都忍不住生出高山仰止的渺小感,让她顿时各种羡慕嫉妒恨,实在是不
得不多看两眼,否则她无法面对这个事实。而萧非仙浑身上下赤溜溜的,连根毛都看不见,从某种程度上更导致了沈青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应该放在哪里。
萧非仙调侃道:“没见过美女吗?”
沈青涨红脸低下头看脚尖,哼了声反诘道:“我家妖夏比你好!”除了胸没你大,腰没你细、腿没你长、长得没你好看,皮肤没你好。当然这些话沈青是不会说出口的。
萧非仙道:“沈大人不必装疯卖傻,就算装得再像身边的一目鹰也把你出卖了。昔年你与方妙、郝仁共称为三鼎战魔,乃至今日只要报出你屠鬼将沈青几个字哪路仙魔敢不畏服?”
沈青道:“在你数别人家底之前能把衣服先穿上吗?”又道:“你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
萧非仙挺了挺胸,稍微张开腿,纤长五指慢慢的拂过自己翘挺的**、平坦的小腹以及光滑的大腿,最后打了个响指,这是她发动事先布在房内的禁法咒诀。萧非仙将中招的沈青压在身下,膝盖顶在她的大腿间,有意扭动身体制造饱满与饱满的摩擦,嗲声道:“你难道看不出我在勾引你吗?”
沈青没有瞎,她看到了眼前景色果真活色生香,然而她的内心却稳固的像块磐石,可惜身体不太争气。沈青随手丢出一咒破了萧非仙的禁法,掐着她的脖子翻身把她骑在身下,冷着脸道:“萧道长出身名门、成名日久,应该辨得清楚什么人是你可以招惹的,什么人最好别去招惹。你既然知道我屠鬼将的名号,就别幻想用那点简单的禁法困住我。”
沈青五指略用力掐得萧非仙脖子涨成了紫红色,又道:“我最讨厌朝三暮四的人,你如果要我变成那类人,我不介意干一件我最讨厌的事。”
萧非仙不慌反笑道:“堂堂屠鬼将怎的半点开不起玩笑,放开我,我是真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沈青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还是放开萧非仙从她身上下来,抱了套衣服放在床边,从始至终都不再正眼瞧过萧非仙。
“你说。”
萧非仙看着沈青一副战战兢兢不敢看她的样子联想起她刚进门时瞪大眼睛看傻了眼的呆样顿觉有趣,道:“我是男人吗?你要这样怕看到我。”
沈青皱了皱眉,丢下一句“不见”转身就走,萧非仙叫住她道:“你不想知道当年的真凶是谁?”
沈青止步,嘲讽道:“你不是怀疑我和方妙吗?”
萧非仙冷笑两声道:“你见了我现在这副清醒的样子,难道猜不出刚才我是在装醉做戏?”
沈青道:“戏做给谁看?”
萧非仙道:“戏做给想看的人看。”
沈青道:“谁是想看的人?”
萧非仙缄口,竖起一根食指贴在自己的唇前,用念心咒传声道:“云六娘的夫人是狐人族的族裔,十年前受族人排挤被种下最阴毒的狂咒赶出族外。云六娘救了她,和她结为夫妻。这么多年来云六娘为了解除夫人身上的狂咒一直在寻找狐人族的落脚点,六年前终于被她找到。可惜后来在解咒中云夫人狂咒发作,结果……”
沈青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萧非仙笑道:“就是因为我知道了太多,所以我绝对活不了。非但是我,谢先生、卫谷主、只要和这件案子有牵扯的人大家统统活不了,或许你师父就已经遇害。”又道:“你以为云六娘为什么要把我们软禁在这里?
她就是想找个由头把我们名正言顺的全送进棺材。”
沈青此时眼前突然出现六年前的血腥一幕,被剥了皮的妇人将沾满了她鲜血的孩子送到自己手中,耳边同时响起了小厮对她说过的话:云六娘很喜欢她的夫人,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稀罕。连自己的命都不稀罕的人,
会稀罕别人的命吗?
萧非仙道:“报喜鸟太厉害,就算是我和卫谷主还有谢先生合力也不是她的对手,如果再加上一个云六娘,再多三倍的我们也没有胜算。可要是你和一目鹰肯帮我们结果就大不一样,报喜鸟是你们的旧友不会对你们下
黑手,一目鹰有五座使者这层身份在背后是天姥宗,云六娘明面里不敢把她怎么样,而你又是一目鹰的好友,云六娘也不会对你太放肆。”
沈青道:“你想我们联手大家一起逃出去?”
萧非仙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得先下手为强,云六娘为了她夫人已经疯了,为了保住她什么事情都敢做,说不定三天之后我们几个人,包括一目鹰和你还有你的心头好妖夏都别想活着走出云府。”
沈青道:“证据。”
“证据?”萧非仙冷笑道:“当年的事情是我亲眼所见。”
沈青心中耸动,道:“你当时为什么不阻止她?”
萧非仙道:“阻止?你觉得一只螳螂能阻挡车轮的前进吗?我能从那场屠杀里活下来就已经是个奇迹。”
沈青道:“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事跟黑衣教说?”
萧非仙嘲讽道:“云六娘与花娘子之间千丝万缕万缕的联系别说你不知道。原来负责此案的十局是花娘子一手创办,现在干脆就由云六娘自己来查,把事情上诉黑衣教跟把自己的脖子伸上去给云六娘砍有什么区别?”
萧非仙满目悲凉,讽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只不知我能不能活到你醒悟的那天。而你醒悟的那天身边还能剩下多少人。”
萧非仙狂笑起来,一甩手将沈青推出房外,闭上门纵声放歌,词曲凄凉,实不忍听。
沈青被推出房外的时候恰是暴雨下得最猛烈的时候。
沈青心里有点烦,她这辈子最讨厌阴谋诡计,此时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成了诡计中的一环。这是盘要命的棋局,她们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悬着一把尖刀,一步棋错,那把尖刀可能就会从头顶落下把人劈成两半。莫名其妙被人捏着小命的感觉可真不好受,更难受的是她还不知道控制尖刀的是谁,她这么做究竟目的究竟是什么。
方妙说:凶手已经锁定在萧非仙、谢先生、卫不清、自己的师父这四人之间。但她们又是因何被锁定?
萧非仙说:凶手是云夫人,云六娘为了保住自己的夫人不惜以杀害所有与当年事情有关的人。这句话可以质疑的地方太多,首先云六娘杀害她们这些人目的是什么?
如果萧非仙所说属实,那云六娘杀她就是为了封口。
但撇开她和妖夏还有一目鹰不论,萧非仙、卫不清、谢先生成名日久,背靠着大家族,都是当今世上炙手可热的人物,若是她们都死在了云府,她们的门生故旧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她们和众人之力到云府寻衅滋事,云六娘便成了众矢之的,说不定顺藤摸瓜、歪打正着还能查出六年前狐人族灭族惨案的真相。
若是为了藏住秘密,云六娘大可以派郝仁将她们暗杀,若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甚至可以连郝仁一起灭口,天下无人会猜到是她云六娘下的黑手,根本用不着大张旗鼓引火烧身。
沈青想到这里摇摇头又觉不对,像萧非仙这等身份的人若是被人暗杀,她们的门生亲友更不可能善罢甘休,绝对会想方设法找出真凶替她们报仇。云六娘是想以查案之名下一盘大棋,让她们可以名正言顺的从世上消失,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她们的门生亲友会有所反扑。
沈青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房间,途径悦音院时她停了停,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停下,也许只是单纯的想听听琴、喝杯茶平复一下自己烦躁的内心。
院里看不到一丝灯火,难道谢先生已经睡了?
沈青来到四角凉亭,远远的她已经闻到异样的气味,恐惧在胸膛里叫嚣,她想逃,可惜双腿总是不太配合自己的想法,然后她看到了……
茶还是那壶茶在炉上煮着发出水沸的声响,琴还是那把琴谢先生趴在上面睡觉。
几乎没有出过错的直觉告诉沈青她现在应该立刻逃走,但某种神秘力量却牵引着她伸出手点了点谢先生的肩头。
暴雨愈下愈大,照理说像这种大暴雨能持续个一两刻就已经很不错,但它从傍晚下到三更仍没有停歇的迹象,让人心悸之余多少觉得反常。就像此刻的四角凉亭,也如此刻的谢先生。
沈青的指尖刚刚碰到谢先生的肩头,只听“碰”的一地碎响,沈青转过视线便见一小厮连人带盘子摔在了地上,满脸惊惧之色,活像是见了鬼似的瞪着她们。
敏锐的直觉让沈青预感到接下来可能会看到什么,她瞥了一眼,仅仅是瞥了一眼就让她差点吓晕过去,谢先生的皮连着衣服盘成古怪的形状堆在她的脚下,就像是蛇脱下来的皮,一个血淋淋的人倒在地上,身上散出浓重的腥味。
在外人看来眼前的情况应该很像是沈青施了什么妖法杀了谢先生。
沈青脱口而出道:“不是我!”
沈青惊慌的表情被黑暗歪曲了本意,穿过雨幕传递到女婢眼中的已经是杀人后欲盖弥彰的穷凶极恶。
小厮被吓得尖叫道:“杀人啦,快来人啊!”
云府的保卫相当不错,小厮一叫,眨眼未及便从暴雨中窜出四五名身手矫健的护卫,看得出她们个个道行不低。
“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路过。”沈青无奈道,她知道她们不会相信。
正好来到凶案现场的自己,正好目击凶案发生的证人,异常及时赶到的护卫,这话说明了什么?沈青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是谁在算计她,或者该说云六娘已经开始动手了吗?那是不是表示她应该奋起反抗为自己闯出一条生路,区区几个护卫,她沈青要拧断她们的脖子逃出去,不会比捏碎豆腐难多少。
但沈青不会这么做,仅仅是为了妖夏还在云夫人手上,她就不能动。
这是一处偏厅,装饰得并不考究,厅里摆着两张颜色陈旧的桌子和两条长凳,桌面和凳子上满布颜色黯沉的污渍,有些是想来是刚沾上不久还能闻到腥味、有些看得出已经有好些年代,大片大片触目惊心,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什么,至于是怎么弄上去的大部分人都不会想知道。
现在沈青就在这处偏厅里,悠哉悠哉的喝茶。卫不清坐在她的对面,没有多少好脸色。负责审讯她们的是郝仁。
如果光看郝仁的外表没人会觉得她是适合审讯犯人的角色,她的笑容实在是过于友好亲切,甜的能渗出蜜来,尤其让熟知她的人无法理解的是这样一个心黑似锅底、满心满眼装得都是钱的女魔头为什么笑起来竟能如此的清纯稚嫩。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
沈青被护院架架进这处偏厅时,卫不清已经在这里,她面前摆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想来是刚来不久。
郝仁见沈青进来并未露出丝毫讶异的神色,反倒像是早料到她会来这里,说道:“欢迎。”
郝仁让护院解开她们施在沈青身上的禁制后并未问案直接让她们离开,请沈青坐下先喝一杯茶。
沈青一路上都在厘清事情经过想着辩解反驳之词,见郝仁居然一句话也不问心里反倒不舒服起来,别扭道:“你什么都不问?”
郝仁语带调侃道:“我什么都不用问,看你的脸就可以知道一切。”又道:“大雨黑天卫谷主却急着要走,莫非是嫌弃云老板招待不好?”
卫不清哼了声,眼神中很快闪过一丝惊惶,它没有逃过郝仁的眼睛,更不可能逃过沈青的眼睛。
茶的香气,淡得常人无法察觉,几乎要淹没在雨水的气味里,但逃不过沈青的鼻子。
这股茶香不同于她们所喝的这杯水所冒出香气,沈青只在一个地方闻到过,那就是四角凉亭里谢先生所煮的那壶茶。沈青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沈青道:“我先前路过悦音院谢先生有说要请卫谷主一同听琴喝茶,卫谷主可曾见到她?”
郝仁道:“哦,还有这样的事情吗?卫谷主这就是你的不对呢,谢先生请你去喝茶,你怎么好爽她的约独自偷跑呢?”
卫不清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哼了声道:“信口雌黄,谢先生何曾约过本座?本座看你这条走狗烦心,出去外面透口气也不行吗!”
郝仁点点头,似是醍醐灌顶道:“原来如此。”又放慢语调,力求让每个字都能被人听得清清楚楚道:“云府内禁制密布、护卫繁多,不熟悉里面的情况到处乱走很容易出事,尤其是在下着大暴雨的深夜卫谷主最好老实呆在自己房间不要到处走动。今天是碰巧被我撞见,若是被那些不长眼的护院撞见以为卫谷主是什么危险人物,一气儿法宝全砸过来,卫谷主若是因此枉死岂非不值?”
卫不清冷笑不语。
郝仁甜笑回应,娇软的嗓音听不出半丝愠怒,道:“夜深了,二位回房歇着吧。”
卫不清起身便走,不多看郝仁一眼。沈青愣了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谢先生死了,她死前卫不清曾和她见过面,现在她却矢口否认,想要逃跑又被郝仁抓个现行。这说明什么?
“现在云府里出了个杀害人命的凶手,你难道就这么简单算了吗?”
郝仁笑着摇了摇头道:“人家说吃一堑长一智,沈青你从小吃亏到大,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问题在哪?你就是心太软,太爱管闲事,有时候学着铁石心肠一点装聋作哑未必是坏事。”
沈青道:“人的心肠都是肉长的,铁石心肠的东西都不是人。”
郝仁道:“看在我们认识快两百年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妖夏是个祸患,用不着为了一个祸患耽误人生。云府也是个祸患,继续待在这里你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摇曳的烛光在郝仁脸上打下一片狰狞的阴影,将她甜蜜的笑容扭曲成恐怖的形状,红色的裙裳在黑暗的背景下格外刺眼,那颜色几乎像染红了布料的鲜血,死的气息在她周身蔓延萦绕,使她像个披着人皮的夺命鬼怪令人不寒而栗。
沈青皱眉,她发现自己讨厌郝仁讨厌得要死,却无法说服理智让自己更讨厌她。
沈青现在恼恨的想找人大打一架发泄,却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胳膊双腿根本不想配合,无奈之下心情郁郁的回到房间,一头扎倒床上。
“呀!”
有人?
沈青赶紧从床上起来,掀开被子一看:“妖夏!”
沈青见到妖夏所有烦恼顿时烟消云散,惊喜的将她一把抱住,像是十辈子没见她似地抱着蹭个不停。
“妖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说你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云夫人抢人了。”
“没用的阿青只会说些好听的话。”妖夏抱怨道,脸上却有幸福的红色。
“妖夏知道吗?每次我烦心或是害怕的时候抱着你就会觉得舒心。”沈青闭上眼靠在妖夏的胸口,那是全身放松全心信任的状态,“妖夏抱抱我。”
妖夏揶揄道:“阿青是在对妖夏撒娇吗?”
“是哦”沈青笑着,学孩子的语气撒娇。
沈青坦诚的态度意外让妖夏红了脸。
妖夏道:“阿青欺负我。”
沈青委屈道:“明明是妖夏欺负我,让你抱抱我你到现在还没有抱。”沈青稍稍调整了姿势,将双手从妖夏身下抽出,捧起妖夏的手背凑到唇边细细亲吻道:“妖夏知道我最幸福的时候是什么吗?就是你用这双手抱着我叫我阿青的时候。”
沈青的目光柔得快溢出水,妖夏看得心醉魂迷,不禁又问道:“阿青为什么喜欢妖夏?”
沈青觉得妖夏问了个傻问题不由轻笑出声,她将妖夏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往妖夏怀中缩了缩,将两人的距离拉到近到无法再进,才几乎是贴着妖夏的唇说道:“我当初决定收养你的时候每个朋友都觉得我疯了,我也觉得我是疯了。师父很生气,一怒之下把我逐出了师门。我带着你,看着你长大,每天都在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带着你,我为什么要你付出那么多?每次问完自己我都决定狠下心把你丢在荒野让你自生自灭。后来我想通了,疯了就疯了吧,人生在世哪能计较那么多。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幸福可不容易得到,我就决定要牢牢抓住。”
“没用的阿青又开始东拉西扯。”妖夏轻啄沈青的唇,柔软温暖的掌心不知在何时探进沈青衣服爱抚光滑的后背,指尖流连着起伏的曲线勾点出未知的敏感,播下情动的火种。
沈青发出舒服的呻吟:“妖夏……”
那是酥软的能将人骨头融化的声音,隐藏在声音之下的是欲说还休的诉求。沈青体温渐高,双手来到妖夏翘挺的双峰轻佻慢捻,唇瓣磨蹭着妖夏的脸庞,火热的吐息与妖夏的呼吸纠结缠绵释放出情动的气息。
沈青已经不是在暗示,几乎是赤裸裸的求欢了。
妖夏怎么会不明白沈青的意思?又怎么能怀抱着如此生香可口的美人儿还能安然入睡,不迎合沈青邀请?